程星默有些不解的眨眼，带着点不明所以的困惑。
女孩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到程星默这幅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也只能无奈咬牙。
“罢了，她让你叫你就叫呗，反正我才不稀罕！”
女孩说完跺了跺脚，转身下楼。
她的身后，那个一直沉默无言的青年也跟着她的脚步，保持同样的步调离开。
路过程星默的时候，程星默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青年。
对方看起来不像一个正常人，面色发白，身上皮肤却是健康的小麦色，并且脖颈处的皮肤一直紧绷着。
最特殊的是他的眼睛，眼白太多，瞳孔凝结成一条线，目光呆滞，倒像是活死人。
程星默没有出声，安静地等待两人离开。
之后他低下头，视线在地毯上顿住。
刚刚和涂玉还有女孩她们一番交谈，程星默没来得及观察，现在再一看，刚刚胳膊受伤的男人滴下来的血迹和残余肉块全都不见了。
走廊的地面上，地毯光洁如新，仿佛刚刚的争斗根本没发生过。
程星默看着干净的地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副本中神秘力量的神出鬼没。
多么明显的痕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凭空消失。
而他一无所觉。
程星默垂眸，又看向那幅位于中央的水彩画，慢慢靠近，直到他的手只要微微伸出就可以触碰到画作。
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在走廊上响起，旁边原本安静无比的其它画作开始出现轻微的波动。
最明显的是它旁边描绘湖岸景色的油画，油画颜料绘制的湖水青白之色交替，好像水流正在涌动，水底似乎有其他东西在活动。
程星默没有管其它画上变换的动静，只一心放在这张水彩画上，他伸手触摸画框，顺着画框向下，指尖即将落在画上的梨花花瓣上。
“人类，你在做什么？”
耳边再次响起BOSS的声音，语气没有第一次那样友好，甚至隐隐带着警告。
程星默没有继续下压，反而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BOSS沉默许久。
“为什么问这个？”
程星默笑笑：“总觉得你该有个名字。”
“……ROSE。”
“玫瑰。”程星默有些意外，这个名字和ROSE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玫瑰一般都是红色，和火有关，可ROSE的声音却好像从幽深冷酷的地下传来。
ROSE：“你又没回答我的问题。”
“抱歉，ROSE.”程星默看着眼前的这幅风格与众不同的画，轻轻呢喃，“这幅画不属于这座酒店吧。”
ROSE愣住，接着祂就看到程星默的手指非常干脆利落地落在梨花花瓣上，随着他的指腹微动，原本微黄的颜料居然开始掉色。
啪！
程星默的手指还搭在画作上，刚好遮住那瓣梨花花瓣，而他的手腕部位被一只漆黑的手紧紧抓住。
这只漆黑的手是从旁边湖岸风景画的湖水中伸出来的，还带着湿润的寒凉水汽，嘀嗒下来的水滴很快渗透进走廊的地毯上。
很疼。
抓住程星默手腕的那只手用力很重，似乎想要直接把他的手腕掰断，不断收紧的过程中还能听见骨头裂开的细微声音。
“不要乱动！”ROSE在程星默耳边低吼。
黑手越来越凝实，程星默的手腕也出现严重变形，但他依旧坚定地按在花瓣上，然后向旁边猛地一滑。
白腻泛黄的梨花花瓣下面是一个字迹清秀的名字。
徐岩。
程星默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
“原来这不是你画的啊……”
“当然不是。”ROSE的声音有点冷，“还站在那里做什么？等着别人来抓你吗？”
程星默躲开鬼手的袭击，但手腕还攥在对方手里，他现在已经失去对这只手的感知。
“小心！”
耳边传来涂玉的声音，接着是一道利刃破空。
从楼上掷出的匕首擦过黑手的臂膀，促使祂失去对程星默手腕的控制，让程星默得以缩回去。
手腕没有钳制之后，程星默迅速后退几步，离开鬼手的控制范围。
“算你走运。”ROSE还是有些气恼，声音也没有之前那种轻松，反而带了几分怨怼。
说完，程星默就再没ROSE的声音，反而是涂玉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失去猎物的鬼手无能狂怒，在爪子可以抓到的范围内四处抓挠，最后被赶来的涂玉钉死在墙壁上。
黑色的鬼手逐渐消散，而冒出鬼手的画上也飘起一缕黑烟，最后从中间化成一处黑洞。
“没事吧？”确认安全后，涂玉才看向程星默。
“没事，谢谢玉姐。”
涂玉盯着他：“你刚刚在做什么？为什么画里突然冒出来鬼手。”
涂玉看着眼前捂着手腕却仍旧一幅淡定模样的青年，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防备心。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个青年的进化能等级不高。
进化能等级目前分为三个阶段，初级，中级和高级。
就像和平时代常见的仙侠小说一样，等级越高周身溢出的进化能越多，这也是众人评判进化者的标准。
但涂玉却觉得程星默远远没有表面那么人畜无害。
她的进化能是危险感知，经常能提前预判一些危机的到来，但自从见到程星默，她的感知力就一直在放警报，警醒她，眼前的青年远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
所以涂玉主动向青年搭话，但青年的表现确实不像一个满腹心机的资深进化者。
而且刚刚面对危险系数很低的黑手，程星默居然没有任何还手能力，只能任由对方钳制。
这和她进化能给出的指示截然相反。
程星默叹口气。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一开始对他都抱有友好心理的“人”或者“BOSS”，总会在不久后对他产生防备心。
“是这个。”
程星默把他擦去的地方给涂玉看了。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玉姐认识？”
涂玉摇摇头，口中念念有词。
“怪不得你会遭到鬼手袭击，原来破坏规则的代价是这个，看来情况还好。”
“也可能我只是碰了一下，”程星默猜测。
这也得到涂玉的肯定。
涂玉：“对了，不说这个，陪我去趟三楼，我在那里也有点发现。”
程星默这次没有拒绝。
如果以奢华形容一楼，静谧形容二楼，那对于三楼大概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屠宰场。
三楼是只有一个非常大的房间，房间里到处都是或爬或坐的人偶，像是美术临摹的现场，摆出各种姿势的人偶立在白色的幕布前面。
但几乎溢满鼻腔的血腥味告诉程星默，这些不是普通的人体模特。
白色的幕布上满是飞溅的红色血液，有些地方的鲜红之色还没有干透，能够听见滴落的声音。
幕布上的人有些痛苦地抱着脑袋，有些却异常地快乐，他们的肢体动作大部分都定格在一个很夸张的姿势上。
有些血液沾染到他们身上，染红了半边身体，有些择干净的像块刚生产出来最崭新的白布。
红和白在一起像是无形的利刃，刺进看见这一切的人眼中。
“这些是……？”
“我检查过了，这些都是人偶，血液也是颜料混的。”涂玉已经来过一次，冲击感没有那么强，只是稍微缓了几秒便率先走上这条红白之路。
程星默垂眸，盯着涂玉口中的颜料看了一会，才慢慢跟上对方的脚步。
涂玉一边走一边跟程星默说她上楼之后的经历。
刚上三楼的时候她确实如那女孩所说，面对的是一堵非常坚固的墙，墙面上有个非常明显的密码锁。
不过涂玉也不是毫无准备。
“那个密码锁的解密其实很简单，只要知道这座酒店里有几幅人物画有几幅风景画就能算出来，苏悦应该是想找个替死鬼先开门，哦，苏悦就是刚刚上楼时撞见的那个女孩，她以前其实很活泼可爱，只是在这个世界久了，难免会变得凉薄。”
涂玉提到苏悦的名字时，面上的表情比较复杂，但她很快就眨了下眼睛，掩饰过去。
“不说这个，我打开门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些，前面是这个房间的尽头，但我总觉得不太对，按理说上了密码的房间应该很重要才是，可这里除了这些用来吓唬人的人偶之外也没有其他东西，或许还有我们没发现的机关。”
程星默全程都很安静，做一个不多话的听众。
涂玉说的尽头在红白之路的最南端，尽头处摆放着这条路上最精致的人偶，不同于其他人偶都在幕布前面，眼前这个人偶身后的背景又回到了整座酒店原本的模样，华丽的珠宝镶嵌在墙上，金饰精巧地布置在每个角落。
正中心人偶端坐在华丽的座椅上，身上披着缀满珠宝的华丽薄毯，纯白的脸上被画上了漂亮的眼珠，还会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改变凝视的方向，灵动的仿佛真的一般，没有丝毫滞涩。
可就是这种宛若真实的感觉，才让人毛骨悚然。
刚刚距离远，程星默还没有注意，现在来到这个人偶身边，周围那无孔不入的被窥探感觉瞬间刺激着他全身感官，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试图躲避这种注视，却无法摆脱。
“别看他的眼睛。”涂玉低声道，脸微微侧开，没有和中间的人偶对视。
程星默学着她的模样，微微挪开视线，那种强烈想要逃脱的冲动终于消失。
“那个是？”
“酒店主人的眼，不用怕，只要你不破坏规则，酒店主人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涂玉缓缓蹲下身，然后回头看向程星默，调侃道，“就算是再强大的副本BOSS也不会违背系统的命令，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就对我们下手，最多吓唬吓唬你。”
程星默跟在涂玉后面蹲下身，也凑过去看。
人偶身下的座椅华丽精致，上面铺着红丝绒的布料，涂玉伸手把丝绒布掀开，露出了座椅里面的模样。
只有简单形状的方块，手触摸上去能感受到全是冰冷的金属。
“该死！这个座椅和墙壁是用黄铜浇筑的整体，根本分不开！”
涂玉愤愤地站起身，一无所获还弄得一脸灰，饶是好脾气如她都没忍住骂上两句。
程星默没有马上起来，他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灰尘，又伸手摸了摸座位下面的金属块。
一层薄薄的黄色粉末，抹在指腹上的效果和刚刚他在楼下的水彩画上抹去的颜料粉末一样。
程星默来了精神，伸手把那些颜料粉末全都抹去。
“玉姐！你看！”
“怎么了？”涂玉赶紧蹲下来，程星默教她用手指慢慢拂过黄铜表面，“这是？！上面刻了字！”
“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是一首词……”
程星默听着涂玉念着黄铜上的字，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抬头瞥见端坐在座椅上的人偶正用那双黑的过分的眼睛盯着他们看，而那张用石膏粉堆砌的脸过于白，两者结合像是活在黑白画中的世界。
“玉姐，你相信我吗？”
涂玉点头，“你有眉目了？”
他谨慎地回头看了眼他们经过的那段路上的人偶，道：“嗯，我希望能成功，不过或许我们可能会遇见麻烦。”
“没事，你做吧，姐给你担着！”涂玉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干脆地回应。
程星默抿唇，从旁边的人偶身边刮了点红色颜料，然后走到端坐在华丽座椅上的人偶面前。
人偶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改变。
程星默观察人偶一会，接着笃定地把指腹的颜料涂抹在人偶的唇部。
人偶原本苍白的唇染上鲜红的色彩，红唇墨眼，瞬间鲜活。祂对着程星默眨眨眼，嘴角扬起一抹向上的弧度。
人偶活过来了！
“程星默！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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