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洲吃过午饭就一人屋里看书,沈若兰和高氏发生争执时他连忙跑出来帮忙,在绣房外就被顾家宝拦住。
两人也推搡起来,顾家宝毕竟年长几岁,体格又健壮不少,顾筠洲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按在地上打。
兰英来时先是分开了两个小孩儿,等她去料理完高氏,顾筠洲都还气呼呼地站在沈若兰身后。
后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孩子什么时候不见的,大家都没注意。
冬日里太阳落得早,眼看天蒙蒙黑,沈若兰在院门外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人踪影。
顾筠洲这孩子平时孤僻,不爱结交朋友也不爱出门玩耍,平日里就爱在家中看书练字,这还是第一回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沈若兰不由得焦急万分。
问了附近几家邻居,没一个见过人,沈若兰只得往兰英家赶,求着帮忙找找人,要是筠洲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决计活不下去的。
花家夫妇把两孩子安置到沈若兰家,让两人照看着沈熙,也免得人乱跑,就各自打着灯笼去找人。
花爻眼看着天黑得压下来,估摸着要下雪,到时候更不好找,交代好妹妹照顾沈熙也点了灯笼出了顾家。
“哥,娘说了,天太黑,你不能出去。”
“没事,哥就在附近找找,一会儿就回来。”
沈熙吃了药昏睡着,睡梦里都还捂着肚子蜷成一团,花焰不能离开她,只能着急地看着哥哥走出门。
这边找人的队伍逐渐壮大,虽然邻里间经常因为点小事拌嘴,但是在大事上个个都不含糊,何况是丢了孩子,家家户户都点上灯笼一同出门寻人。
“筠洲!”
“顾筠洲!”
……
转了大半个村还不见人影,却碰上了顾六夫妇带着村长连同几个顾家远亲。
“家宝,你在哪儿啊,快回家来!”
两泼人打了个照面,高氏一见到沈若兰和兰英,哭喊着扑上前来,被花大生挡了回去。
“沈若兰,你个毒妇,你还我儿子,呜呜呜。”
高氏摔倒在雪地里哭天抢地的喊着儿子,张口就乱咬人,兰英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是你挑事儿在先,现在我们筠洲也不见了,我们还没找你们要人,你倒先开口污蔑若兰。”
顾六上前扶起高氏,眼神阴毒地盯着沈若兰:“要是家宝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让你儿子陪葬。”
兰英一步挡在沈若兰面前,叉着腰与他对骂:“你算什么东西,阎王爷索命都还先点卯,你说陪葬就陪葬?要死你死,我们筠洲可吉人自有天相。”
顾家几个远亲都是壮汉,见顾六被欺负了,通通站出来。
“怎么?自己不在理,就想动手打人?”
同沈若兰出来寻人的邻里们也不是吃素的,上前把沈若兰护在身后,同仇敌忾看着对面。
村长头都大了,拍着大腿让大家冷静:“作孽啊!都什么时候还吵架,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孩子,听说前几日隔壁村有熊瞎子闯下山,吃了农户不少家禽,现在天也完全黑了,要是两个孩子恰巧遇上,还能有命活?”
沈若兰听到这话,瞬间软了膝盖,兰英赶紧把人抱住,见人张大嘴巴上不来气,赶紧给她顺背:“若兰!吸气吸气啊!别着急,筠洲那么聪明,会没事的。”
好半天沈若兰那个口气才提上来,哭倒在兰英怀里:“姐,我的孩子。”
“没事的没事的,大家别围着了,赶紧去找孩子啊!”
“大生,你往山林边上去看看,万一……自己小心点。”
两拨人又赶紧散开,各自找孩子去。
花爻提着灯笼悄悄走开,沿着田埂找去,小孩子的心思自然是同龄人更了解,他想着白日里花焰同他说顾家宝知道他们要去逮鸟,会不会他自己去田里逮鸟摔哪儿去了?
他沿着几块菜地找着,冬日里田地里都是空唠唠的,只有几块种了天冷也能活的乌塌菜,鸟儿很喜欢来啄。
看到最后一块地都不见人踪影,他想着先回去,再往前就是林子了,天黑了他不敢靠太近。
正转身打算回去,突然听见一声短促的哭咽声,他提着灯笼往前探身,有些害怕不敢上前,有些时候动物也能发出类似的声音。
灯笼的火光照在雪地里晕出一圈暖黄色,花爻跟着火光看了一圈,隐约看着前方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他试探性的上前。
“顾筠洲,是你吗?”
人影小幅度动了一下,花爻小心翼翼挪动一步,火光照在人影的衣角上,他看出了是顾筠洲的衣服,放下心来上前:“若兰姨找你都找疯了,你在雪地里干什么?快回……”
家字还没说出口,花爻被人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顾筠洲缓缓侧过头,挑眼看他,眼神比地上的雪还要寒冷,面无表情地斜睨着花爻,让花爻背上吓出了一背的冷汗。
顾筠洲太吓人,那眼神就像没有感情的野兽,盯得人浑身发寒。
“你、你还是跟我回去吧,你娘很担心你。”
花爻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想着差点哭晕过去的若兰姨,提着灯笼大着胆子上前。
顾筠洲缓缓回过身去,举起手中的水袋,往身前的坑里倒。
“还差一点,倒完就回家。”
因着这块地挨着树林,经常有小动物来偷菜吃,农户就在菜地边上挖了几个坑当陷阱,打算捉些野味儿。
花爻上前拉人:“别玩了,明日白天再来也不迟。”
等他走近,灯笼的火光照到坑底的时候才看到蜷成一圈蹲着发抖的顾家宝。
花爻惊讶的喊了一声:“顾家宝!”
顾家宝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看他,嘴巴张了又闭,眼神害怕的看了眼顾筠洲,又紧紧捂住自己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太冷了,顾筠洲把热水倒在他身上,很快就结成了冰,顾筠洲还警告他,如果他敢出声,就倒更多的水,把他冻在坑里,顾筠洲太可怕了,他想回家,呜呜。
花爻赶紧放下灯笼去拉人,但坑实在太深,顾家宝又不肯伸手,他只得跳下去,想着把人推上来。
“来,踩着我手,我托你上去。”
花爻扎稳马步,把双手扣紧放在膝盖上,想把人托上去。
顾家宝依旧不敢动,一味地悄悄看顾筠洲。
花爻气急:“顾筠洲,你想他死在这儿吗!”
顾筠洲冷着眼不说话,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家宝。
“顾筠洲!”
顾筠洲抬手拧紧自己的水袋,别开眼。
花爻才拉了一把顾家宝,让人踩他上去。
顾家宝见人没再看他,才敢小心翼翼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上湿滑的地面,也只敢缩在地上。
花爻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坑,雪水把坑的四面附上一层冰,正愁自己该怎么上去,上面就丢下来一段绳索。
“绳绑树上了的,自己爬上来。”
顾筠洲才五岁,而花爻已经十岁,他拖不动比自己年长几岁的花爻,绳子绑树上才是最好的方法。
等人上来了,顾筠洲转身就走,前方烛火点点,乌泱泱迎来一大群人。
高氏扑过来抱着顾家宝就是一顿哀嚎:“我的儿,有没有哪儿受伤了?”
沈若兰也仔细检查着顾筠洲的手脚:“筠洲,有没有事?”
兰英拍打着花爻身上的雪,呵斥道:“不是不让你出来的,受伤没?”
顾六见自家儿子一个劲儿的发抖也不开口,开始发难:“家宝,是不是他们两个欺负你?”
兰英一把打开他指着人的手:“你儿子什么德行你自己知道,不知道谁欺负谁呢!”
顾筠洲小声咳嗽了一声,沈若兰怕人冷,赶紧把人抱进怀里就想回家。
顾六见人想走不依不饶的上前去拉扯人衣袖。
“今天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白日才在沈若兰家吃瘪,当着乡亲的面,他得把自己的脸面找回来。
村长见两拨人又剑拔弩张,赶紧打圆场:“孩子们都受了冻,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去去寒,别落下什么病根儿。”
顾六可管不了那么多:“家宝,你说,是不是顾筠洲和花爻带你来的。”
顾家宝缩在高氏怀里,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就抬起头,正好对上顾筠洲的眼神。
顾筠洲搂着沈若兰的脖颈,只是看着他微微歪头,然后轻轻勾起嘴角。
顾家宝吓的话都说不利索:“是、是我想去捉鸟,然后、然后掉、掉进坑里,是花爻和……顾筠洲救我上来的。”
众人听了一阵沉默,从他们赶来看到的情景来讲,确实是这样的。
村长又出面劝着大家:“都回吧,孩子找到了就好,都把孩子领回去,各家也回去和自己孩子打好招呼,天寒地冻的,天黑了少出门,都回。”
沈若兰紧紧抱着孩子快步往回走,她得赶紧回家给孩子洗个热水澡,本来筠洲身体就不好,在外冻了这么久,病了可就不好了。
花家夫妇也揽着花爻往回走,顾六看着两家人,眼底的狠毒都要化成实质扎在他们身上。
都给他等着,他倒要看看花篱村是谁说了算。
沈若兰急急忙忙推开门,把筠洲往被窝里塞,又把自己床上的棉被裹在他身上:“娘去烧水,你自己裹紧些。”
花焰和沈熙两姐妹正在一旁的小榻上裹着被子,对着烛火玩手影游戏,见大人们急冲冲进来,又急冲冲出去,不明所以。
兰英也把儿子推进屋,转身进了沈若兰家厨房,花大生则在院里临时劈些柴火。
花焰揽着沈熙看着哥哥走向顾筠洲,给沈熙盖好被子走向哥哥。
“怎么了?哥?”
花爻顾不上回答妹妹的问题,走到顾筠洲床前。
看着比自己小的顾筠洲,他心里竟然有些发怵,因着两家的关系他把顾筠洲当弟弟看,他不想他小小年纪就走上歪路。
“为什么?”花爻问。
就算有仇,也不该置人于死地。
顾筠洲只是紧了紧被子,不开口。
“若兰姨不会想自己的儿子是杀人凶手。”
花爻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从不让父母操心,上敬长姐下护弟妹,又爱读书,懂得道理自然比寻常孩子多。
他不敢相信顾筠洲小小年纪就害人。
花焰在一旁急得上串下跳:“什么杀人?哥,你们在说什么?”
“许他往我家水缸下老鼠药,就不许我吓一吓他。”顾筠洲冷冷地说。
花爻震惊:“什么?”
花焰更上蹿下跳了:“你家水缸,那小熙还熬了药喝,遭了遭了!”
说着去看沈熙:“小熙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恶不恶心?想不想吐?”
沈熙被她摇得有些晕:“不、不想。”
“水你倒了吧?”花爻问顾筠洲。
“废话。”
现在缸还在外面倒着呢。
花爻见其中还有这些原委,也不好再说什么,招呼着花焰回家,花焰依依不舍和沈熙道别,花爻深深看了一眼顾筠洲,两兄妹就牵着手出了门。
沈熙看着顾筠洲垂下的长睫,清亮童声因着病变得有些沙哑:“兰姨会担心你。”
顾筠洲冷冷抬眼望去,以为她也要对自己说教一番,但她只说。
“你别动手,让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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