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六,你在人家院子里狗叫什么,欺软怕硬的东西,你还好意思提顾山,你欺负她媳妇孩子,他要是泉下有知,早晚找你索命。”
兰英的嗓门大,一连串询问,让隔壁四邻都围在院门口往里瞧,窃窃私语,对着顾六指指点点。
沈熙挤过人群跑到沈若兰面前拦着,愤怒的瞪着顾六。
顾六吃了憋,正好找不到人出气,见小乞丐还敢瞪着自己,一巴掌把人推到一旁。
沈熙可不算个软柿子,乞丐窝可是靠拳手说话的地方,为了一口吃的,再小的孩子都有三分血性。
见沈若兰受欺负,立马飞快地爬起来冲向顾六,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顾六吃痛一把把人甩出去,嘴里骂骂咧咧:“贱东西,还敢咬我,看你是找死!”
说着还想上前踢人。
沈若兰见状赶紧挡在沈熙面前,嘴里焦急万分:“顾六哥,沈熙只是个孩子,再怎么样都不能动手打孩子啊。”
兰英连忙双手叉腰把两人护在身后,看着还想动手的顾六:“畜生,连孩子都打,你再动一下你试试!”
顾六忌惮她的体格,吓得后退了半步:“你把我媳妇打成那样,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有闲心管别人。”
兰英嗤笑,挺着胸膛往前一步:“找我算账?呵,这世道真好笑,贼还有脸喊拿赃。”
“血口喷人,你说谁是贼!”
“说谁谁知道,上门偷抢的一律视为贼,她敢上门抢东西,我就敢大棒子把人撵出去,好啊,既然要算账,那咱们就去见官,把以前抢若兰家的东西通通吐出来!”
顾六不敢见官,他算顾氏家族中有出息的一个,年近三十考了个生员,对于偏僻山村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顾家族学就由他授课。
他又极其要脸面,在外端着秀才的身份,谁都尊敬他两分,要是因为争抢弟妹的东西见了官,他颜面何存,更何况他还有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
沈若兰生得貌美,温柔小意又能识文断字,还有一手的好绣艺,映衬着乡下的女人粗鄙不堪,男人芝麻绿豆小的脑子谁不想有这么个媳妇。
偏生顾六成亲早,靠着媳妇地里劳作供出他一个秀才的功名,到头来自家男人还对其他女人心怀不轨,难免怀恨在心。
顾山在世时,两夫妻还有所收敛,后来,就不管不顾占人便宜,顾六图人,他媳妇图物,三天两头总要找些由头来顺点东西。
今天顾家宝回去告状,正好让高氏找到理由,上门就说沈熙打伤了人,要叫人赔钱。
沈若兰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孩子,顾筠洲还在族学里读书,对于这两人,她时常能忍就忍,平时一些肉蛋食物高氏拿了就拿了,就当买个清净,这次却不由分说要拿她绣品。
每个绣品都是有主的,少了沈若兰可是要赔钱的,她的主顾多是富贵人家,一块儿布就顶她家几月的开销,要是被高氏拿去,她拿什么去陪。
两人才因此发生了争执,推搡间碰倒了绣绷,绣绷上的绸缎在慌乱中被踩出几个破洞。
高氏见惹出了祸就想走,被沈若兰死命拉着,两人大声争执引来了兰英。
兰英见沈若兰受欺负,上去就揪着高氏的头发甩到一边。
高氏见自己讨不到便宜,带着儿子匆匆忙忙回家搬救兵,这才有着顾六耍无赖一出。
周围人还在院外指指点点,花大生拨开人群走进来,掂了掂手中的铁铲。
“谁敢动我婆娘!”
花大生常年在地里劳作,体格自然比读书的顾六强壮不知多少,用力的臂膀喷张,一拳就能把人打趴下。
顾六这种欺软怕硬的主,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花大生,立马就认怂转身出了院门,嘴里还放着狠话。
“你花家爱帮人是吧,你儿子花爻明天也不用来顾氏族学读书了,我教不出这样的学生。”
兰英还想上前拉人:“哎,你媳妇把若兰的东西弄坏了,钱赔了再走。”
花大生赶紧拉住自家媳妇:“行了,一件事儿一件事儿的来,该他赔的跑不掉,先看看小熙怎样了。”
沈熙被摔倒地上一直蜷缩着,现下沈若兰抱着她,感觉她浑身都在颤抖。
“小熙,怎么了?”
众人听闻看过去,大冬天的沈熙却满头大汗,手死死捂着肚子,缩成一团。
花大生赶紧接过孩子,往大夫家赶:“看样子有些严重,我先带着孩子去刘大夫家。”
刘大夫是花篱村的赤脚大夫,医术虽比不上城里大夫,但在花篱村附近几个村还算有名。
刘大夫还在家里配着药包,就看见人风风火火跑进来,把怀里的小姑娘往榻上丢。
“刘大夫,小熙这是怎么了?”
刘大夫昨日才见过沈熙,有几分印象:“这不是顾家捡的那个孩子嘛,哪儿不舒服?”
“肚、肚子。”
拉过小姑娘的手腕切脉,又按了按的腹部:“这儿疼吗?”
“疼。”
“这里呢?”
“疼。”
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弱,回完话就死死咬住嘴唇。
“到底啥毛病?是不是顾六推人把人摔着了?”花大生在一旁干着急。
“中午吃什么了?”刘大夫又换了只手切脉。
“喝了、喝了一碗鱼汤,吃了几根青菜、半个煎蛋。”
沈若兰气喘吁吁跑进来,累的话都说不利索。
“坏了!”刘大夫一拍脑门:“昨日忘了和你交代,这小姑娘暂时不能吃荤腥,她常年挨饿,体质太弱,吃荤的她消化不了,才会腹绞痛。”
沈若兰给沈熙擦着汗着急的询问:“那、那现下如何是好?”
“没什么大问题,我开两幅药给她,一副药是治她此时急症的,回家就煎给她喝,另一幅则是给她调养身子的。”
“好好,都听刘大夫的。”
“只是……”刘大夫欲言又止。
“有什么顾虑刘大夫只管说。”沈若兰只怕人有什么治不好的毛病。
“养身子的药可不比寻常药方,其中所需药材就连老夫也不敢囤积,要去县里看看,自然价格也不便宜。”
沈熙听到后挣扎着仰起头看沈若兰:“兰姨,不治,我忍两天就好了。”
看着还在源源不断冒汗的沈熙,沈若兰扒开她汗湿的头发:“说什么傻话,生病就得治,忍怎么能好。”
“刘大夫麻烦您开方子,再贵也得治。”
沈熙是她带回来的,是她给了她生的希望,她不能又亲手剥夺。
“先把治腹痛的药带回去熬了,补身体的药我还得过几日进城才能去抓,倒不急于一时。”
看完病花大生抱着沈熙又往回走,沈若兰在后面付诊金。
“多谢您刘大夫,小熙的身体还有劳您,只是家中近日有些捉襟见肘……”
“这到不碍事,老夫也受过顾夫人恩惠,要不是顾夫人及时发现,老夫的孙女早就被拍花子的拍去了。”
“刘大夫,若兰不是想挟恩图报,是想求刘大夫帮个忙。”
“这是家夫给我的定情信物,应当还值些银子,烦请刘大夫进城那日顺路帮我典当了。”
沈若兰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簪,簪身的银子当不起大价钱,但是簪头的红色宝石通体绯红,在阳光下泛起彩色的流光,肯定值不少钱。
“这是家夫亲手打造的,他没什么篆刻的手艺,簪头的红宝石就保留着原石,应当是值不少钱的。”
沈若兰恋恋不舍的递出簪子:“还请刘大夫能帮我典当个好价钱。”
“老夫定当竭尽全力。”刘大夫接过簪子迟疑片刻后才问:“顾夫人是想活当还是死当?”
有去有回,等度过难关能赎回来的是活当,有去无回,进了典当行的柜台就不是你的东西了是死当。
当然,后者要比前者能多当不少钱。
沈若兰迟疑,她自是舍不得,时常深夜里思念顾山时把簪子拿出来看了又看,但两个孩子一个读书一个吃药,都得用钱,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死当。”
回到家兰英知晓此事也是叹着气,和沈若兰围着小灶煎药:“好歹是个念想,若是缺钱我……”
“兰英姐,你家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听小焰说花芫有喜了,等十月怀胎孩子呱呱坠地,你做外祖母的,不得备份厚礼。”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兰英倒是想得开。
沈若兰笑着摇头:“知道姐对我好,我已经得到姐很多帮助了。”
温温柔柔的人轴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兰英只得由着她,想着平时吃食上多帮衬些也行。
“你先煎着药,我去看看那群皮猴子怎么样了。”说完兰英回了花家。
汤药也正好到火候,沈若兰起身打开碗柜拿碗,一打开就怔住了,下午才送去出去的一小提篮鸡蛋,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立在碗柜里。
沈若兰忍着哽咽拿了碗关了柜门,小心把汤药倒在碗里,她肩膀忍不住瑟缩,一颗颗泪落进汤药里泛起涟漪,苦涩的药似乎更苦了。
兰英看着花家院里吃着烤红薯的几个孩子,她之前也想跟着沈若兰去刘大夫家,回家拿钱的空档,几个孩子就跑回来把人拦下,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家中没人,她又只得留下来安置好几个小家伙。
花焰嘴边吃的黑乎乎的,看她归来忙问:“娘,妹妹好点了吗?”
娘不让她去打扰妹妹休息,说是妹妹病了。
“若兰姨给她煎了药,药喝了就会好了。”
“那我现在能去看看妹妹吗?我给她留了烤红薯,药那么苦,她肯定害怕喝药。”
今年夏天她顶着大太阳出去玩,结果晒中暑,回家就吐了,把兰英吓的不轻,急忙给她灌了降暑的药,苦得她再也不敢大中午出去了。
兰英摸了摸女儿的头,看着她举着的半个红薯:“你自己吃,妹妹还不能吃东西,先让她好好休息,等她身体好了再去找她玩。”
围成一圈的孩子们,失落地低下头,现在连最爱的烤红薯也不香了。
顾家两兄弟起身向兰英礼貌的道别回家,兰英也拉着两个孩子打算进门,突然沈若兰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兰英姐,筠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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