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的晏越在抵达自己研究室所在的楼层时，冷不丁地放缓了脚步。
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越靠近研究室，这种感觉就越明显，直到他看到了虚掩的门。
谈寺和试验员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默不作声摸着兜里的枪，及其自然地走了进去，没发出任何声响。
两个卫兵背对着他，谈寺和试验员两人被死死摁在桌子上动弹不得，文件资料撒了一地。
被压制的谈寺看到他后，瞳孔略略放大。
晏越面无表情，将食指虚放在唇前。
卫兵感觉背后一股凉气，但他又不敢松手，生怕松手后手里的人就逃脱了。
他刚挪动半只脚，便突感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整个左胳膊瞬间失去了知觉。
卫兵低头看到胳膊上的冷冻枪孔，手迅速发紫、坏死，忍不住发声大叫。
“啊——”
谈寺趁着这个机会掀翻卫兵，从另一个人手下救下试验员。
不等另一个人反抗，黑漆漆的洞口便直抵脑门。
一手插兜的青年像是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低语道：“下地狱吧。”
他大叫着求饶，但昏了过去。
捂着自己胳膊发呆的卫兵以为出人命了，吓得一时忘了疼痛。
但他看到自己的同伴只是倒在地上，脖颈侧竖着一只麻醉剂。
“十秒钟之内，还没在我面前消失，你两只胳膊都可以准备义肢了。”
卫兵屁滚尿流爬起来，像拖死狗一样把另一个人拖走。
谈寺飞快扑到控制台前，“特温·拉斐尔带着他的助手闯进来了，他们调低了温度并在营养液里加了亢奋剂强行唤醒人鱼。”
晏越问：“醒了？”
谈寺点头：“对，人鱼的各项指标在急速下降。”
谈寺盯着乱窜的指标也不敢妄动，直到晏越过来精准地捕捉到问题所在。
“亢奋剂停了，温度每二十分钟上调0.5℃，把培养皿的循环系统打开。”
感觉晏越要离开，谈寺头都没抬一下，“他死了不好处理。”
“知道了。”
观察室内的特温捂着被电流器砸到有些发麻的手大喊：“给我摁着它！”
说罢拿出足有手指粗的针管就要往人鱼的脊椎上扎。
这些杂碎在它面前本不值一提，它尖锐的獠牙可以轻而易举咬碎他们的骨头，粗壮的鱼尾也可以拍碎他们的内脏。
但现下，它的双臂被束缚，其中一只胳膊更是因为脱臼而无力地垂下，鼻梁下架着的口笼反而保护了这两个杂碎。
脖子上粗壮的锁链拖着它，让它不得不费劲地被扯出去。
蔚蓝色的竖瞳森冷地盯着他们，像淬了毒。
助手被这样瞪着，冷汗都狂流。
“它...它不会诅咒我们吧？听说人鱼的诅咒很可怕的。”
因为害怕，助手不得不缩紧手里的机械锁链。
铁质锁链不断收拢，像是要活活扭断它的脖子。
铁皮勒进它的肌肤里，伤口开始溢血。
助手本以为人鱼会因此畏惧他们，但它非但没有，反而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仍盯着他们。
水下那只粗壮的鱼尾微微摆动，是在寻求机会，将他们的内脏生生拍碎！
特温听到助手的话气极反笑，暴力拽起人鱼金色的长发往上提。
“蠢货，它来不及诅咒你，它只会下地狱！”
漂亮的长发在暴力撕扯下断掉许多，头皮都被扯出血了。
人鱼危险地眯起眼睛，就在即将被拽出去时，瞳孔细微的缩了一下，勾起的鱼尾保持着那个幅度。
助手还在奇怪为什么人鱼突然不反抗时，就感觉到身旁的特温站起来了。
“咔哒。”
助手一动不敢动，在脑袋疯狂搜寻这个声音的来源。
最终找到了最符合这个声音的东西。
扳机。
一只苍白的手凭空出现在他们身后，越过他们的身躯，用巧劲轻松地推上了人鱼那只无力垂下的手臂。
偏偏他们谁都不敢动。
直到晏越的声音出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胆子挺大啊。”
助手干吞了吞口水，用眼的余光看到了特温脑后抵着一把枪。
这要是走火了，可就完蛋了。
人鱼感觉到肌肤上的温热干爽一触即分。
骨缝传来细小的摩擦声，下一秒它的蹼爪便有了知觉。
接骨的痛轻微到几乎没有感觉。
它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像是宝石一般。
里面有着跟猛兽相似的疯狂与危险。
金色的尾鳍无意识晃了晃，表现出它此时对这个人类的兴趣。
它用身躯猛地向后拖拽锁链，把毫无防备的助手拖进了水里。
特温不敢妄动，只能看着池子里的助手拼命扑腾。
但因为过冷的水温，助手迅速失去体力沉下去。
“救...咕噜...救——我...!咕噜...”
观察室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
特温一咬牙，把手里的注射器摔了个四分五裂试图毁灭证据，然后阴阳怪气地说：“别不知道好歹了，这可是高级营养剂，比普通的营养液珍贵多了。”
“是吗？”
晏越的声音平静到特温心里没底。
“当...啊！”
特温话还没说完突然吃痛一声，低头就看到大腿上扎进了一个注射剂。
空的注射剂。
特温顿时吓得大叫：“你！”
晏越说：“别不知好歹，这是帝国研究院刚研究出来的营养剂。”
末了，他还凉凉地加了一句。
“比你的命都值钱。”
水下的人鱼兴趣绝大部分放在晏越身上，对于溺水的另一个人毫无兴趣。
但此时此刻人类的内斗让它有了点兴趣。
它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讽，嘴角微微上扬。
那意思仿佛在说：人类即便没有其他生物阻挠也会自相残杀。
它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扫到了溺水昏迷不断下沉的助手，瞳孔中折射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特温逐渐发现自己的腿失去了知觉而大喊大叫，“你到底给我打的是什么！”，可脑袋后面抵着的枪让他不敢妄动，只能强撑着保证不摔进培养皿里。
他看不到晏越的脸，只能听到冰冷的声音，这让他更没底了。
“说了营养剂，听不懂话？”
“你给我打营养剂干什么？！”
晏越轻笑，“不想要营养剂想要什么，麻醉剂、肾上腺素？还是说，你想要安乐死的针剂？”
特温不敢说话，冷汗从额角滴落。
什么营养剂打进身体里会让他的腿失去知觉？
他承认，晏越有让他死的悄无声息的能力。
每一个研究人员手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尤其是在末世。
不用怀疑，晏越敢让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但他不敢用自己的命赌。
刺骨的温度弥漫在空气中。
前面是阴森凶残的人鱼，后面是随时走火的枪。
特温的腿彻底没了直觉。
安静的观察室中，连水的波动声都没有，更别说挣扎求救声。
特温也是在这时彻底慌乱起来，不知道骂了那两个守卫几百遍。
早知道就多带一点人了！
此时布拉德利派来的人也到了，特温听到外面的声音后如释重负。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咬着牙说：“行了，这次是我错了，放过我们。”
抵在脑后的枪仍没放下来。
特温大叫：“你聋了吗，我说我...”
晏越冰冷的声音骤然从耳边响起，像地狱的低语。
“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我的研究室，我保证，你这张脸就会被我撕下来喂鱼，听到了吗？”
特温受了莫大的屈辱涨红着脸。
下一秒观察室的灯猛地亮起，特温下意识紧闭双眼。
此时失去知觉的腿被重重一踹，特温整个人重重跪在地板上。
以这个角度，自己好像在跟人鱼下跪。
“你！”
晏越不等特温说完，一脚把特温从楼梯上踹了下去，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因为他看到了人鱼微微曲起的鱼尾，明摆着是要用鱼尾砸碎那个助手的内脏。
但这势必会拉扯到它鱼尾上的血洞，只会让它的伤更重。
人鱼看着晏越主动跳进水里，鱼尾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但却停止继续。
它以为晏越是下来收拾这个扯断它头发，并勒它脖子的人类。
像处理刚才的特温一样。
但它眼睁睁看着晏越连个视线都没留给自己，拽起了昏迷的助手。
一股莫大的不爽感油然而生。
猩红的舌尖舔舐过尖锐的犬牙，它审视起身前的晏越，因不爽而眯起狭长的眼睛。
晏越没时间关注人鱼，正拖着助手费劲地上游，却猛地感觉自己被拽住了，并且双腿刺痛无比。
他低下头看到那只漂亮却又破碎的尾鳍此时正卷在自己的腿上，上面的锯齿倒刺也嵌入了腿中。
痛痒又麻。
他一愣。
人鱼的尾鳍上有毒吗？
这到是以前从未发现过的。
就在晏越因思考而停顿时，腹部被粗壮却又如海蛇般灵活的长鱼尾卷了起来。
显然，它将他也当成了攻击对象。
人鱼的尾巴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光滑。
相反，那上面的鳞片坚硬又粗粝。
他的衣摆被水的浮力卷起。
柔软的腹部直接接触到鳞片的瞬间就被划伤了，血丝从鱼尾的缝隙中冒了出来。
谈寺冲进来一步三窜跑到上面伸手向他探去，焦急大喊：“学长！手！”
鱼尾像铁箍般卷着他的腰腹向下拖，只是轻轻一用力，晏越便呛了一口水，失去了大部分力气。
背后被覆上了大片冰冷，鼻腔涌入血水，肺部像要炸了一样。
深海的人鱼，只要缠住了猎物便永远不会松开，直至猎物被绞杀。
它们喜欢看猎物在手中垂死挣扎的模样，品尝着它们的恐惧与绝望。
缠着自己的这条尾巴并没有太用力，它似乎并不像将他卷着两节。
相反，它想要看着他痛苦地溺亡。
模糊间，他好像感觉到冰凉的铁质口笼紧紧贴着颈椎，滑到脊椎，最后停留在尾椎处。
衣摆被卷的更向上了，心脏的位置顿时暴露无遗，它的发丝划过稚嫩的部分有些痒。
人鱼在嗅他的味道。
口腔中的血味越来越浓，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手里的人向上推了一下。
但因为反作用力，他也离水面更远了。
腰腹上的鱼尾卷的更牢，鳞片似乎都嵌进了肉里。
像是稚嫩的肉上长出了跟人鱼一样的鳞片。
潮湿冰凉的肌肤触感从他的尾椎部滑到了耳侧。
人鱼将下巴虚虚压在他的颈窝，低语着。
[你惹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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