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坡下一道人影踉跄着往上来,看似身量纤纤,知平紧盯不动手腕翻转,刀刃朝前,雨水顺着直刃成线没入草丛。
那人影跌跌撞撞往上冲,很是匆忙模样,喘息混杂在雨声中,连同再后面一些的追喊声随着接近也慢慢清晰,眼见即将贴面撞上,知平站直身子,一刀递出直指来人门面,沉声喝止:“站住!什么人?”
女人慌乱之中猝不及防面前寒光一闪,下一瞬眼前出现一人手持利器指着她,险些划破脸,她惊愕之下猛地站住脚,上半身竭力往后仰,以至腿脚忽软差点跌倒。“不、不要杀我!”女人受惊后叫喊起来,夜色深沉雨声潇潇,她并没有看清楚知平的样子,只大约见是一个身形较为矮小的人,下意识觉得威胁变小,而此时身后追赶将至,她心中又是一慌,求救的话脱口而出:“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有人牙子要抓我!”
将性命寄托于一个素昧平生之人,就仿佛是一场关于人性的赌|博,但女子此刻别无选择,她孤身一人除了跑,再没有能护住自己的手段,面前人好歹手上带着兵器,兴许能帮她这个忙。
知平头次听说人牙子,蹙眉偏头问奉添:“人牙子是什么?”
奉添答:“ 将人口作为货物贩卖的商人。”
知平脑筋一转,这解释听着不像是做正经生意的,面前的女子显然也不愿被当做货物贩卖,便挪开刀尖头一撇,对女子道:“你往后面去。”
女子听见面前人如此说,先是赶忙欣喜的躲到后面,随后才反应过来说出这话的是很是稚嫩的嗓音,先前压沉了加上心乱耳乱,没留意这方面,现在稍稍心安些加之对方放轻了声音,才显出原本清脆干净的声线。
似乎是个年岁并不怎么大的孩子,而且还是个有些瘦的女孩子,而且之前没有注意,等出声了才发觉旁边还有个高大的男子,她惊恐地看过去短暂打量一瞬,忍不住闪过念头,是父女?还是兄妹?听着年轻,或许是兄妹?
“你……”女子想了想,觉得毕竟只是个孩子,多少又有些担心,男子袖手在侧看着不像是要管,她看不明白情势,想叫女孩儿小心,张嘴才刚说一个字,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女孩儿已经握着他那把刀冲了出去,女子一时惊诧,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但又打心底里不禁松口气。
知平提刀往坡下冲去,打眼一看原以为追来的人会多,结果只发现一道身影,一身黑色短打手上拿着一把砍刀正对上知平,人牙子先是一愣,察觉到不对,眯眼正要询问,知平二话不说已经一个刀背大力劈过去,来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态度,顿时怒从心生也冲上来,刀刃“当”一声与知平的刀背交叉,金石之声划破雨幕,黑衣面目狰狞,心下震颤,心道:此人个头不高,怎会生得如此大力?原以为一刀就能撩开,不想隐隐还有几分压盖的势头,当即鼓动全身要将知平反压下去,知平自然不给他这个时机,刀身微侧,顺着对方的刀刃一路下滑,刺耳的摩|擦冲击着耳膜,黑衣不得已转变应对方式,扭身闪过,两把刀又是几回合的对冲,眼见轻易不能解决,黑衣被打得心烦,质问起知平是何人,然而知平压根不搭理,也是因为黑衣分神,没留神被知平一刀敲在持刀的手肘外侧,他只觉整只手臂先是一痛,旋即麻|痹失去知觉,刀控制不住从手中脱落,而知平攻势未停,她一脚踢飞了地上的砍刀,刀刃平扫过去,瞬息之间,刀已架在脖颈,她这时才得空回道:“凭什么要告诉你。”
黑衣见势不对,膝盖一软半跪在地,心想今夜早知道就该让别人来,心下懊恼不已,面色惧怕地看着面前的知平,告饶起来:“小女侠饶命!饶命!我……我这也是为了养一家妻儿老小混口饭吃,我是被逼无奈啊!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做这种没良心的事,放我离开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家全靠我养着呢,我不能死这儿啊!”
知平睨着地上的人,觉得有些好笑:“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倒是先诉苦了。”她话音尾调含|着没压下的淡淡笑意,黑衣心思一动,还想说点,被知平出声打断。
知平原本就没打算要此人性命,架刀不过是顺势而为唬人的,便道:“还不快滚。”
黑衣听明白了意思,当即面上露|出庆幸的笑,感激的话一句不提立马离远知平的刀刃,手忙脚乱地跑开,连带过来的砍刀也不要了,转眼不见身影。
知平手腕一翻,将刀收回来,志得意满地小跑回去。
女人见她回来之时精神颇好,就要上前说几句感激的话,刚张口说一句“谢谢”,女孩子抬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她摆摆手,言辞轻松语调昂扬:“不必言谢。”女子一时闭了嘴,又听她问起:“你可知那人要绑你去哪里?可还有别人?”
她道:“不知道,我是趁不注意偷跑下来的,车里还有好几个。我、我想回家。”她声音颤抖。
知平将贴在脸侧的头发捋到耳后,安慰她:“先等等,既然还有人,就顺便一起带回来吧,晚些就追不上了。”她扭头看向奉添,喊他:“师父,这位姑娘就先交给你了!”说完就跑走了。
等人走后,半晌奉添摇摇头,低眉自言自语道:“真是骨子里的冒失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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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平下坡走了一段到路上,又沿着路快速往前,疾跑时的速度使得雨水打在脸上像是针刺一般。
不消片刻,雨夜寂静的道路上隐约出现车顶的轮廓,三两马车行驶在路上,知平心下念头一动,藤蔓瞬间抽条缠绕上最近那辆马车的底部,猛地一收,便使知平迅速靠近,轻轻落在车厢外缘,她自己一只手借力攀上,另一只手从底下缝隙送了一把种子进去,车厢内共计四人,知平刀背在身后,此时抽刀在手,神情蓦地一厉,拉开木门冲了进去。
车厢内空间狭小不适合打斗,故而知平冲进去后首先刀背劈砍在靠着车厢内壁最外侧之人的颈上,对上来不及反应便瞪大眼昏了过去,引起车内惊叫,知平唇角下压,皱着眉立即从车厢穿过,踢开前门。赶马人自是察觉到后面的不对,手上已经举起砍刀,只怪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他刚扭身待反抗,已被迅速反应的知平一刀扇在脑袋侧边,力道之大顿时眼前一花,只觉头昏脑涨,知平又紧随其后刀刃翻转朝下狠狠劈在颈上,于是短短不过三息,两人均被解决。
车厢里先前惊叫的人还没停下,知平屈膝半蹲在舆前横木上,刀按在身侧,转了半个身子对里面的人低声安抚道:“不要出声,我是来救你们的。”
车里的人听她这么说,声音小了些,知平又道:“来个能架马的人将车停下,我先去解决剩下几辆。”这两马车前面还有一辆,而且看着不只那一辆,知平说完飞身跳下马车,借着夜色的掩护快速追上倒数第二辆,同样的方法上了马车。
这回车里的人应当是被后面的声音惊动,不知发生了何事于是想要开个缝瞧瞧发生什么,知平先朝旁边躲了躲,等木门开了两指宽,她一把拉开门,伸手抓住对方的头发朝外拽出,以至他人惊愕一个不稳,做出反应后双手成爪抓向她,知平侧身避开手上的水开干脆利落劈上去,昏倒后被她一脚踢进车厢,引得里面惊叫起来,她又抓住车厢上缘,一个倒翻身稳稳落在车厢上面,两步跨到车前,一跃而下,这次稍有不同,车前竟是坐了两人,她当机立断一脚踹在其中一人膝盖上,引得对方一个踉跄,又即刻半蹲下来躲开身后挥来的一拳。她先是一刀砍在腰上,而后往前冲去,刀柄朝前顶着对方胸口将人整个撞下去,趁着悬空的时候快速反应攀上车厢外壁,扒着车窗翻到车顶,刚刚站好,剩下那个也攀了上来,二话不说手上的砍刀朝她招呼过来,知平尚未来得及喘口气,也是一刀对砍过去,两刃相撞火花迸现,知平定睛一看,对方的刀刃被水开砍出了豁口,她禁不住笑了一声,心道这刀果然不寻常,当即又是一个斜劈,三轮下来直接脱手,知平再从边上一刀劈上后颈。
等她解决完往前一看,只剩下最后一辆马车,一人手上握着刀站在车后横木上,隔着一段距离和她对视,雨水模糊了双方的神情,但并不妨碍她感知那直逼而来的防备敌视。
知平眼珠子转了转,短暂地想了一下,放话大概没有什么必要,打是一定要打的,但也实在不方便,可惜了手边没有弓弩。
正纠结,忽地眼尖发现从那木门后边缓缓伸出一双手,知平睁大眼,吃惊地见那双手对着黑衣人的后背猛地一推,黑衣人仅仅踉跄一下但没敢回头,只恼怒地使劲合上木门,用身体抵住不让推动,然而车厢里的人仍不放弃,知平见他行动不便,心说正是时候,足尖点在车顶,身形轻盈跃去,黑衣人持刀要向上划过,幸而知平比他更快分毫,正好踩在倾斜的刃上,黑衣人肩头一坠,知平已上了车顶,旋即转身一刀往下扇去,寒光印入瞳孔,距离太近,使得黑衣不好转刀,只能咬牙抬臂挡下。
如此一挡,水开刀力度顿时消减,知平收刀退开,简单衡量过后转而去到车前,将架马的那个劈晕,跳到横木上拽起缰绳将马勒停。
车速刚减缓,就听后面“砰”一下有人跳下马车,知平心有计较,也跳下车追赶上去,再次缠斗起来。相较于车上,平地于双方而言显然都更便于施展本事,而更显而易见的是,知平比黑衣更胜一筹,只听连连数下“叮”“当”鼓点一般不间断,到最后知平狠狠一刀拍在他胸口正中,直将他逼得面若紫金,颈上青筋脉络尽显,双目圆睁随即紧闭,整个人如棍子一般直直倒下,不省人事。
雨声忽然入耳,一瞬寂静。
知平提肩曲肘一刀插|进地里,站在原地喘息,握刀的手不住颤抖,虎口处鲜红的血染上刀柄又被雨水重刷,如此反复,等缓过神,她换手拔刀,低头看一眼右手伤处,呲牙嘀咕起来:“嘶,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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