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泯溪挟持南音逃下斜阳宗,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回到魔域,像九百年前一样,继续当他的魔域至尊,却不想他只是带着她,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住下来,和镇上的人一样,过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
开了间古玩铺子,兜售他不知从哪里捣鼓来的稀奇玩意,一贯清冷少言的他,做起生意来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南音看着他游刃有余、迎来送往的样子,觉得他陌生极了,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自从斜阳宗离开后,她就似丢了魂,总是一人沉默地坐着,一言不发。
有时在窗前,有时在檐下,有时在卫泯溪的店铺里,一坐就是一整日。
卫泯溪除了做生意,更多时候都是陪在她身边,一遍遍地对她嘘寒问暖,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
他东西丰富,价格又开得公道,不像其他商人一样漫天要价,讲生意时嘴角常常含着一缕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加之样貌出众,小镇里的男女老少,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只在提起他那位沉默寡言的妻子时,会略带遗憾地摇头。
卫泯溪从未表明过两人的关系,他们是从两人的相处中看出的,他待她如稀世珍宝般的小心翼翼,和满眼的柔情。
却无人知晓,这个处处周到妥帖,近乎完美无缺的男子,夜里如狼似虎,恨不得将她拆食入腹的样子。
“小师姐,千雪谷的梅花开了,明日带你去看可好?”他的吻从她的唇角延伸到耳畔,带着深深的掠夺。
南音只觉自己好似浸泡在,一种名为“卫泯溪”的液体里,全身都被他裹挟着,她无法反抗,任由他侵入四肢百骸。
有时真的很想就这么沉溺下去。
不管不顾地
……
他们最终没能去千雪谷看梅花。
南音逃了,无影无踪地。
卫泯溪一点没发觉,或许是她这几日表现得太安静,安静到他差点以为,她认命了。
也或许是他过于沉溺在这种安逸的日子中了,忘了一些不可磨灭的事实与真相。
他没去找她,无事发生一样照常守着店铺,大多数时候是看不出端倪的,除了店里的常客,询问起南音去向的时候。
他嘴角的标准化笑容,会比往常停留得久些,后再慢悠悠地回复他们:“她有事出了远门,过几日便回。”
人人都知道没那么简单,却不敢再问下去。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南音始终没有再出现。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心照不宣地默认,这个男人被妻子抛弃了。
而此时的南音,就在距离小镇不过半日脚程的陂姬村里。
她身体不适,离开小镇的那天吐了不少血,被村中一老妇人所救,伤愈之后,正要离开时,应村民所求,留下来驱赶,搅扰村中安宁的邪祟。
她布置了几日,预备今夜就行动,却被三个路过村口的仙门弟子打乱了计划。
原来是村民们担心南音一个人应付不了,特地请他们来协助的。
一听村里有邪祟,纷纷自告奋勇为村民除害,颇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气。
南音没说什么,夜幕一落下来,就带着他们,一同进入村民自述,常发出奇怪叫声的石林中。
据村民所说,村中近半年来常有男子无缘无故,在石林附近失踪。
也有人声称,曾站在对面的山头,远远看到一青衣女子,在石林中飘荡。
而他们进入石林探查好一番,却啥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莫非是村民听错了?”一面容清雅的弟子发出疑问。
“怎么可能,一人听错就罢了,怎么可能人人都听错?再说不是真有人失踪了吗,就算不是这里有问题,别处也一定有问题。”与他并肩而行的,另一名弟子抱着剑分析。
剩下一个在旁边默默点头。
三人绕到石林中央的平地,看到一进入石林就不见踪迹的南音,此时正坐在火堆旁温酒。
三人面面相觑,一齐冲上去:“怎么回事,说好的一起干活,你怎好意思在此躲懒?”
南音没说话,给他们一人斟了杯酒,放在一旁的石台上。
她走到一旁,选了一块稍微光滑的石块,躺上去睡觉。
三人矜持了会,还是耐不住酒香,一人率先端起一杯喝下去,另一人则是检查了一番,放在嘴边浅尝。
尝到好滋味的二人,诱哄着第三人也喝下去。
很快三人便东倒西歪,睡在了火堆旁。
耳根子终于清净,南音睁开眼,正对上空的一轮圆月。
不知不觉间,已经半个月了。
他没有找她,是她预想的结果中,最好的一个。
也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他或许已经来了,就在她不知道的某个角落。
但来了又如何?
他不会轻易罢休,她亦不会轻易妥协,两人之间除了各自安好,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啊!”石林东方传来一声尖叫,南音闪身追上去。
地上的三位仙门弟子,打了个激灵坐起来,浑浊的酒气上涌,眼皮一翻,又睡下去。
南音来到原先布置的,已经启动的阵法旁,只见一名身若杨柳的青衣女子,背身跪坐在地,发丝捞到右肩,用树枝在地面划拉着什么。
注意到身后的东西,她瞪过来,厉声呵斥:“何人!”
借助剑光一照,南音看清她的面容,顿了片刻后,冷冷一笑:“你抬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人抬眼,看到南音的面容后,瞳孔猛地收缩,满脸的戒备,转为强撑的镇定:“你该不会就是……”
她话音未落,南音便接道:“是。”
声音很轻,却很震撼。
女子的面色变了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因她用的是南音的脸,还被本人抓包。
一路走来,不知遇到多少这样的情况,南音不胜其烦。
所以不打算与这只萤火虫多费口舌,冷酷地化出冰魄剑。
“别……别杀我。”萤火虫惊恐后退,为了让南音消气,她打消身上的幻形术。
“你看,我变回我自己的样子了,求求你别杀我。”
她原本的样子,是张甜美的少女脸,可惜从脸到脖颈,都布满黑痕。
南音解开阵法,向她逼近:“为何扮成我的模样?”
“是是是别人教我的,他说只要扮成你的样子,就无人敢再伤害我。”萤火虫蜷缩身体,结结巴巴地答。
“他是谁?”
“不知道,他从未告诉我他的名字。”
南音思索一会儿,更觉得奇怪:“你从未见过我,如何晓得我的容貌?”
萤火虫埋着脑袋:“那人,他……有你的画像。”
南音更奇怪了,若是故人,应当早已不记得她,若不是故人,为何会将她的画像随身携带?还知她的容貌有震慑他人的功效。
“可否带我去见他?”
“这……”
见她犹豫,南音继续说:“我可以帮你。”
“啊?”萤火虫猛地抬起脸。
南音唇角轻扬:“把那些伤害过你的,通通还回去。”
萤火虫露出感动的表情。
与此同时,石林的上空,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一切,听到这句话时,眼尾轻轻一颤。
去的路上,萤火虫告诉南音,她是为了寻药,才会到这里来。
但当南音问起她寻的是什么药,和村中男人失踪是否与她有关时,她却支支吾吾不肯再答。
只说她与临波城岑员外的女儿岑子清是好朋友,此行就是为她来寻药。
一路上,南音都感觉她在刻意隐瞒什么。
果然一踏入员外府,她就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
一名手持佛仗、身披白袍,头上戴着兜帽的男子,从二者身前匆匆走过,拐进旁边的游廊中。
萤火虫连忙解释:“这是府上的环青公子,老爷请他来为小姐看病的。”
南音带着询问看向她,她瞪着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是他。”
无论是不是他,她这反应都有些过度。
她也似察觉不妥,尴尬地低头催促:“快,走吧。”
明知不该再继续往前,但为了瞧一瞧背后的始作俑者,她还是去了。
刚一踏上石阶,周围的阵法便蜂拥而上,一道道光幕拔地而起,将她困在里面。
她本能自救,但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
前后左右伸来数条绿丝,缠住她的手脚,迫使她站立不稳。
佛仗圆环碰撞的清脆声,从阵外有规律地传来。
南音都能想像得到,手持佛仗之人有多么气定神闲。
他每向她走一步,她身上的束缚就紧一分,疼得她几乎抬不起头。
只能将力气蓄着,等着他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嚓。”他割破了她的手腕,鲜血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的陶瓷碗中,碗中盛着半碗褐色汤药。
她同时抬起头,看清了眼前人的样貌。
——她猜对了大半,眼前这位果然是故人,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不记得她了。
他是三百年前自请离开斜阳宗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斗诡峰的栖华上仙,她的师兄魏清行。
萤火虫这一点倒是没骗她,他不是那个人。
“不用担心,只要你肯配合,就不会有事。”他面无表情地安慰她,血流得差不多,就用俯有灵力的方巾缠住她的手腕。
他端着药碗离开。
“你真的能保证,让我不死吗?”南音在后问他。
他顿了顿脚,却没有回答。
紧接着又要走。
南音冷叹一声:“没想到一向善恶分明的栖华上仙,也会做出戕害人命之事,你那些对待别人的标准,对自己也同样适用吗?”
他彻底停住脚,缓慢地转过身来。
南音站起来,将身上的束缚碾碎。
他表情很淡,不是早已预料这一切的发生,而是不在乎发生的一切。
他转过身,继续向屋内走去。
南音跟在他身后,看见他绕过屏风,将碗中药汁喂榻上,一脸色苍白的姑娘服下。
不出意料的话,这就是萤火虫口中的,岑员外的女儿岑子清。
她想再近一步,虫妖从她后方袭来,一个箭步挡在榻前:“公子,小姐你们先走。”
魏清行拿出干净的手帕,替岑子清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汁。
她和魏清行一样,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
不一样的是,魏清行是视若无睹,而她是真的看不见,也听不见。
南音感知到她的气息很弱,像是死过一回的人,但被救回来了,强行吊着一口气。
起死回生本是逆天之举,一旦开始便再也不能回头。
魏清行不想让她死,就得让别人死。
南音看向萤火虫,她之前支支吾吾不肯答的,是那些失踪男子已遭她杀害的事实。
“那些人都该死,天底下的男人都该死!”萤火虫被南音看得毛骨悚然,或许绝境之中生出来的勇气,让她喊出了这一句,一直埋藏在心中的真心话。
吼完过后,她看向魏清行:“可惜像公子一样的人,上天入地也只有这么一个。”
“我只是希望,他能和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有什么错!”她跃上房梁,朝底下的南音龇牙咧嘴。
“那些男人都是我杀的,有本事就冲我来。”她顺着房顶一溜烟爬出去。
南音看一眼榻前静止的两人,反身追出去。
在府外的大道上截住她:“你既然这么在乎你的公子小姐,为何明知我来意不善,却还要带我来此?”
“我以为公子可以制服你。”她虽不服,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
“没那么简单,你既扮成我的样子规避伤害,又怎会对我的身份一无所知?且魏清为救岑子清,这些年耗心耗神,早已不如当初,你不会不知道。”
“别说是我,就算是随便一个仙门弟子,只要找到他阵法的错漏之处,他一样不是对手。”
“……你还不肯说实话吗?”南音看向她,轻歪了歪脑袋。
“公子会落到今日田地,还不是因为太墨守成规,若他肯按照我的方法来,你刚才起就已经死了。”
“看来是我错了,你压根就不认识我,扮成我的样子,也不是为了规避伤害,而是为了以此诱我前来。”南音察觉到真相,遗憾地叹叹气。
“还以为能遇到一个故人,没想到竟是一场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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