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义强想起了多年前他和高秋菲的一次闲谈。
高秋菲是个彻底的城市人,她们家三代都在城市长大,高秋菲却对乡村生活有天真的向往,当她表达自己想要归园田居的时候,沈义强都只能跟随着笑笑,他从那里走出来,暂时还没有想回去的意思,比起这样的幻想,他更希望自己在职场能更进一步,更需要岳父岳母的帮忙。
尽管如此,沈义强还是把自己挽回婚姻的希望寄托在了高秋菲说的这个愿望里。他很快实施计划,在乡下找合适的地方作为可以归园田居的乐土,他为此都没有心情好好工作了。
那天,沈义强告诉高秋菲,要送她一份神秘礼物,高秋菲没有多问跟着去了,安静顺从的让沈义强有些奇怪。
沈义强带着高秋菲到他新租的村宅里,院墙是野石头和泥土垒成的,院子大体上是平整黄土,常年的使用让它踩上去非常坚实,有一些朽木堆在角落,碎瓦片碎在地上,更显得这个院子无人打理。
房子的墙是木制的,大体一致规格的木板拼接在一起时,会露出细长的,不规则的,漆黑的缝隙。
门也是木门,一块木头架高了门槛,两侧门板贴着的褪成白色的门神图像,再两侧是已经残破的对联,抬头一看,窗户没有玻璃,用木棍支起挡板,里面是个巨大的黑洞。
高秋菲没有往屋里走去,只是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房子,她没有表情,沈义强的笑容了也跟着褪去了,他不得不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待。
“你之前不是说想找个地方体验一下田园生活吗?”说的时候,心里怀着担心被指责房屋太破的忐忑,但他没有时间了。
“虽然现在看着是有点破,但我问过房主了,我们可以自己装修改造,10年起租,我们也不用担心。”
高秋菲仍是沉默着,看了眼沈义强递过来的合同,她没有往下翻,视线就已经从合同上转移到了沈义强的脸上,脚的角度都没有动一下。
沈义强的面容因为压抑而神情僵硬,眉间有两道清晰的痕,即便是他强行平静的现在,它也深深地刻在了那里。
他被无声的拒绝了,沈义强的唇角下压,眼神阴郁。
高秋菲眼神垂下了一瞬,又抬起,她说:“我们离婚吧。”
接着沈义强赶紧表态:“我会跟她分手。还有什么你不满意的,我都可以改。”
高秋菲认真的看了沈义强几秒,摇摇头:“没有意义了,我不想解释,你也可以继续和她在一起。”顿了顿,高秋菲又说:“这些都不重要你了,佳佳我会带走。”
“不行。”沈义强大喊着,合同几乎被他捏成一条。
“沈义强,你就没带过她几次,她还这么小,不可能跟着你,法院也会支持判给我。”
“你早就想跟我离婚了是不是。”沈义强目眦欲裂,布满红血丝的眼球使得他神态更加癫狂,他感到自己脑袋上有一根神经突突狂跳,他想这事早有征兆,这一定是高秋菲早就计划好的。
“你能冷静一点吗。”高秋菲看着失控的沈义强,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般。
沈义强看着高秋菲平静的脸,这一刻,他发现高秋菲完全不在乎他的反应和意见,他因此更加愤怒。
沈义强冲上去,一把将高秋菲推到墙上,高秋菲毫无防备的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咚的一下,头撞在墙上,她懵懵的捂住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沈义强。
沈义强此时也不知道受自己行为的惊吓更多,还是终于打破高秋菲平静表情的快意更多,他说:“我不同意离婚。”
“沈义强。”高秋菲扶着头,试图在晕眩感中重新找到平衡:“你疯了。”
“我。”沈义强愧疚和害怕的情绪只有一瞬,他很快就说:“你别和我离婚,我以后都不会打你,也不会和于美芳……”
“够了。”高秋菲实在懒得再听。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说离婚就离婚?!”
“离婚有很多渠道,你现在不同意,我可以起诉离婚,也可以分居再离。”
“怪不得你行李箱都收好了,你早就决定好要搬走了,你要去哪里。”沈义强脑子里闪过今天在客厅看到的行李箱,高秋菲只有在需要外出超过5天的时候才回拿出来。
“和你有关系吗?”高秋菲冷冷的回答。
沈义强烦躁地在周围走了几步,猛地转过身来挥起拳头砸在高秋菲头上。
高秋菲被砸地恍惚,刚才勉强撑起来的躯体又一次失去平衡,她歪斜着踉跄了几步,觉得脑袋实在晕的厉害。
“你不准走吗,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不然我就把你帮在这里。”沈义强语气凶狠,眼下他没有那么多可顾虑的,他只剩一条路可以走。
高秋菲沉默不语,她不是一个被威逼利诱就会屈服的人,她干干净净,这是她的品格,但现在的情景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她一时间不懂该如何处理,她该乞求吗,伏低做小先逃过一劫,可是这样的屈服能换来未来怎样的光景呢。
高秋菲越来越晕,眼前阵阵发黑。
已经没有时间让高秋菲思考了,她的沉默成了对沈义强的挑衅,于美芳千次万次在他耳边说的“男子气概”被高秋菲全扫到了桌下,他再次抬起拳头,注视高秋菲那双无神的双眼,他又挥了一拳,没撒够气地又挥了一拳。
高秋菲被击倒了,头侧着磕到了用来当台阶的石块上,她没有力气去摸自己头流血没有,只是感觉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
高秋菲没有动作了,头汩汩地向外流着血,血流进石缝里,流入土中。沈义强的视线内被鲜红色的血液刺激着,觉得自己的脑袋也仿若被一记重拳击中,他急促地呼吸,背后冒出一阵冷汗,手脚冰凉,心脏顿顿地发疼,他不敢走上前去看高秋菲的情况。
他也没有很快打急救电话,如果把高秋菲送去医院,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打高秋菲的事就会被别人知道的,沈义强知道,高秋菲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他,他们也一定会离婚,他的亲朋,高秋菲的亲朋,甚至他的同事都有可能知道他把高秋菲打进了医院,打到濒临死亡,他绝对会毁在高秋菲手上。
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有车有房有妻有女,甩了过去的自己不知道多少倍,但事情败露之后就再会不复存在了,他从此变成人人唾弃、耻笑,被一枪处决的囚徒。
沈义强越想越绝望,越觉得不可以让高秋菲告诉别人。
高秋菲会死吗。
盯着躺着的高秋菲,沈义强陡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诚然,沈义强当然不希望高秋菲死,可他也不知道怎么不让高秋菲离开他,怎么不让高秋菲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他也想不到怎么让高秋菲活。
沈义强俯视着高秋菲的躯体,阳光照在他的弯曲的背脊上,重重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