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总是这样，哭后又笑，笑后又哭。
唯一庆幸的是，哭笑掌握在自己手里。
*
十点，下课。
十点九分，到家。
十点十六分，洗漱。
十点三十七分，我已然坐在桌前。今天晚修有些心不在焉，还有高三作业几倍增长，在医院舒服了一个月的我更是赶不上进度。
看着面前数字与字母密密交织的数学题，我有些头疼，又拿出了笔记与辅导书，试图能找到类似的题目，结果自然是没有。
我看了一眼浴室，水声淋淋，姐姐还在洗漱。
我索性放下笔，自认自己没有学数学的天赋，半倚靠在桌子上，思绪放空。窗外天色暮沉，使我联想到了白昼与黑夜。
前者明亮温暖，是新的开始，于我而言，温暖的东西反而要远离，无限循环的新开始就是痛苦。后者黑暗寒冷，旁人避之不及，我却可以更好隐藏自己的痛苦与伤痕，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慢慢舔舐自己的伤口。
好中二啊，楚暇。我笑着。
意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动漫，主角总是一边流泪一边奔跑，看着曾经的队友一个个走向自己的道路，而自己还要在梦想这条路上继续前行。
虽然痛苦，但不停下。
想到这里，我是觉得自己身上缺少热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像温水煮青蛙，半生不死的那只青蛙。
好形象的比喻，好牛的我。
陷入自我感觉良好状态的我，浑然不觉身后站了个人。姐姐将卷子卷圆筒状，她慢慢摸着试卷，一点点弯下腰，靠近我的耳边，看着题目。
此刻，我猛得扭头。
咫尺之间，热气呼出。精致的侧脸，鼻梁架着一副银框眼镜，抿紧的唇，浑是高知分子的气质。
她抬手，抚着眼镜。
“这里。”她伸手，手指着题目下方，“先求导，b=0代入，参差分离。”
我顺着姐姐的思路，一步步求解。中间略有不解，她也是三两句挑明。就这样，几句话，解决了我困惑许久的真题。
会数学的姐姐，真真是太有性张力了！
做题太紧张，基本是姐姐话刚落，我就动笔。如今题目做出来了，我的注意力更是四散。刚刚指着题目的那只手，瘦削匀称，粉润而有形，真的是算得上漫画手。
好漂亮的手……
“别停，下一道。”姐姐似乎看出来我的想法，出言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说着，她拉来一把椅子坐下，摊开自己手里的那份卷子，低头看着。我瞥了一眼，应该是历史卷，随即收回目光，拿起笔看下一道题。
漫长的寂静。房间内没有人声，只有笔在试卷写下的唰唰声，我似乎听到了心脏的砰砰声，还在跳动的鲜活。
活着，真好。想着，我又投入题海。
十一点三十九分，我做完了。卷子难度不高，除去几道题目不会以外，做完也花了将近一小时。我偏头看姐姐，她早早写完了卷子，眼下正在复习。我实在睁不开眼，匆匆收拾完桌面，想着上床睡觉。
不想，楼下传来一声惊雷般的狗叫。
我被吓得一哆嗦，瞌睡都醒了一半。只好郁闷地坐在椅子上，翻出政治的背诵提纲，顺了几遍都读不下去。
我泄愤般地说：“半夜扰民！小狗犯错与天子同罪！”
姐姐抬眼，看着我恨不得下去与狗大打一架的架势，没忍住笑出了声：“小狗打架，卖萌吗？”
“那我赢定了！我可是世界第一萌！”我挺直腰板。说完又讪讪，这句话怎么这么傻呀？好自恋！好羞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料姐姐很给面子，举起圆筒般的试卷，当作应援棒，过头顶晃了几下：“支持！阿楚是世界第一萌神殿下。”
我看不到，耳后的泛红。
也不明白，此时的灿烂。
*
十二点，我与姐姐睡在一张床。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眠意不至。
“睡不着吗？”突然，姐姐开口。
不等我开口，她又说：“我也是，我们聊天吧。嗯，你想过高三毕业之后，读什么吗？”
我重复了一遍：“毕业吗……”
“上大学。工作。死亡。”我平淡的给出答案。
“什么大学？什么工作？我想知道更具体的。”言外之意就是，我想了解你的更多更多，我想你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想你的未来有我。
“好。我上次月考544，不太想要去省外学校，稳妥福医大，冲一冲福大。工作，我想考古！”说起考古，我心中热情百转千回，仿佛我缺少的热血都在这儿。
网上曾有个热议的话题：某地缺少考古类硕士毕业生，月薪三千，工作环境一般，你会去吗？大部分人的答案是绝不，学历要求高，工资少，与家人聚少离多。
我愿意。不结婚，不生孩子，清贫良苦，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为我喜爱的工作奉献一切。
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现在有了姐姐，我开始思考，我愿意放下她，独自前往另一个地方，从此聚少离多吗？或者是她愿意放下前途，陪我。
后者绝不可能。她的未来会灿烂，耀眼美好，我也不舍得她放下。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她失去所拥有的。
如果真是无能到这种地步，，我宁愿分手。
感情羁绊多了，人的牵绊也就多了。
“我想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我认真地说，“我会努力，让我们的未来可以有重叠的一条线，不用纠结，不用取舍，不用放弃。”
未来与爱人，皆不可弃。
“你呢？你想上什么大学，什么工作？”我反问。
她沉默许久，不知是没有目标，还是在思考：“我想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个城市，什么都可以。”
就这一秒钟，我心犹如平静的海面掀起了波涛骇浪，缺少的热血再次充盈，无数想说的话像喷泉似的涌出，又卡在喉里，像鱼刺，咽下也痛，不咽也难受。
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吗……
不可以的。
太过浓烈的感情，好像我前十几年来没有得到的爱，全部融进一个人，又由这个人来爱我。
许多人的爱，交由一个人。
太浓烈了，太浓烈了……
太犯规了。
我侧身，与她对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仿佛看见了她明亮的眼睛。
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凝视着很久，很久。
“我知道了。”
年轻人总是要做取舍。如果都太过理智，谁都留不住。如果都太过情绪化，谁都累。独木桥，也可以一前一后，一快一慢，更何况世界上的道路，总有一条可以一起走。
不求并肩，只求殊途同归。
夜色沉沉，窗外黑天，我得到了梦与前路。
除夕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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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梦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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