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并肩漫步，均是一言不发。
我低着头，一步一步丈量脚下的步子。
我迈出左脚，她迈出右脚。也许是想与她同步，原本和谐的步伐开始凌乱，想迈右脚，肢体却迈出左脚。
脚步乱了，心绪也乱了。
地上，人与人的影子重叠，像是生长出了独特的黑灵魂。纷纷扬扬，还有许多落叶，我才后知后觉，已然是九月了，晋江仿佛没有春秋，夏冬的时间格外漫长。
没关系，刮风、潮湿，总会有好天气的。
终于。
“楚暇。”
与之重叠的是我的声音：“许愿。”
许愿点头，示意我先说。
没有喊‘姐姐’的原因明了。姐姐，舌头紧贴上颚喊出的‘姐、姐’，在恋人中带有撒娇意味，而我希望不依赖感情，用自己的名字，说我想说的。
“我是楚暇，今年十七岁，2008年8月29日出生。出生即在福利院，2岁被楚家夫妇收养。刚刚的那个女孩，是我的妹妹，楚家夫妇唯一的亲生女儿。”
我一口气说完，不敢直视许愿的眼睛。向喜欢的人剖开自己的一切，把不完美的、甚至是痛苦的东西给她看，就像是在说：我是如此如此的不好，你愿意喜欢这样的我吗？
与之共存的，还有惶恐。这样的不好，为什么要给她看？
在这几秒钟，我想着：顶上的太阳怎么那么热，晒得我要晕了；空气怎么那么稀薄，我要窒息了；坦白怎么那么痛苦，我要痛死了。
“璀璨的太阳，请为我长久地停留吧。稀薄的空气，请给我一些呼吸的空间吧。坦白的痛苦轻一点，让我安宁地死去吧。”我心中默念。
“我知道。”许愿向前一步。
太阳怎么更热了。空气怎么更稀薄了。
但是，痛苦轻了。
我抬头，与许愿对视。
她的眼神从容而和缓，里头还有毫不掩饰的心疼。
许愿更向前一步，她捧着我的脸，抵着额头，呼吸的热气都有感，又说了一遍：“我都知道。”
“楚暇同学，谢谢你，像树一样，坚强长大了。”
我有些恍惚，太阳好像真的为我停留了。
“我成绩很差的，数学更差……我还没人要，我都没见过我爸妈，养父母也不要我了……我很颓废，什么都不会，什么也没有……”我的言语无序，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我这么的不好，不值得被爱。
我好像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深渊，回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养父母牵着我上了车，车辆启动，车辙印在雪地里，一圈圈的痕迹，缓缓驶向远方；回到了温暖的楚家，我坐在冰冷的地板，看着养父母抱着楚瑜，听着他们一声声唤着瑜瑜；回到圆月当空，我在巷子里遇到了一个少女，像是夜空之下的太阳，一刻不停地发光。
我以为可以容忍一切痛苦，克服一切困难，用无所谓的外表继续伪装下去。直到有一个人告诉我：谢谢你坚强的长大……
想到这里，我流下泪来。
人在爱里，总是眼泪大于言语。
几滴眼泪砸在脸上，我感知到那不是我的泪。
罕见的。
许愿流泪了，在我面前。
她的泪水，是聚在眼框，又缓缓落下，像是瓷器烧制冷却后的冰裂碎开，留下点点痕迹。
爱的最高级，是心疼与感同身受。
我数次的崩溃痛哭，许愿都默默扮演安慰者的身份。我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少女，就算再怎么强大，也是一个人，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女。
痛苦未必比我少，只是习惯了坚强。
我流着泪，两人紧紧相拥，我说；“可以脆弱，可以幼稚，可以撒娇，可以不坚强，可以不勇敢，可以不完美，可以不用像大人。”
有我呢，我们都在对方身边呢。
我看向天空，太阳在天上，很炽热。
我看向许愿，太阳在怀里，在哭呢。
这个太阳，是我的。
不需要看，就知道存在的太阳。
“可以脆弱，可以不完美。”出自颜人中《夏夜最后的烟火》。
祝各位读者宝宝元旦快乐呀！我的朋友亲人元旦快乐！我也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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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可以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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