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旭目瞪口呆，举着摄像头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面前的女生动作干净利落，三下五除二就从推车框子里将两大桶装满卤菜的保温桶端了出来。
宽松休闲的棉质衬衣长袖被卷到胳膊上，宋晚秋腰部微沉，双手齐发力，精瘦的手臂上隐约透着流畅的肌肉线条。
宋晚秋拿出框内的不锈钢餐盘和卡式炉，又将写着名字的布招牌抖开，绑在推车左右。
前后约莫也就一分钟的时间，整体摊位已经初具雏形。
【这小姐姐手脚真利索啊】
【神速秒出摊！收摊要是也这么麻利八个城管也逮不住她】
【旭子是不是又被大A抄家了？怎么还沦落到吃地摊了？】
【就这？就这？】
杨东旭缓过神来，刚想向摊位走去，就被一道呵斥声叫住。
“怎么还插队呢！老老实实排队去！”
一个拄着拐杖，却格外精神抖擞的老大爷开口怒喝道，声音大得跟揣了个大喇叭似的。
“看你穿着也是个体面的，怎么还想着插队！一点素质都没有，想买卤味去后边拍着去！”
杨东旭被臊了个脸红，他可没有插队的意思，想要开口解释可眼瞅着这老大爷的威风，只得闭口灰溜溜去了队尾。
不看不知道，刚刚才十来个人的队列，这会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往后头已经排到街尾了！
就是深山老林里长蘑菇也没这么快的吧！
杨东旭伸手把便携摄像机卡在外套的胸口口袋处，朝着队列后面走去。
走到街尾的炸串店，才发现这拐角后头还藏着五六个人。
这下是彻底无语了。
“不是兄弟，你们这都是从哪冒出来的啊？我刚刚瞧着也就十来个人呢。”
杨东旭老老实实走到最后一个位子，朝着前边一个穿着家居睡衣和棉拖鞋的男生开口问道。
“你不懂。”
许铭一双手环抱，嘴角微微向上，“山人自有妙计！”
宋记卤味的摊主在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已经在这个小区出名了。
虽然还不至于被打探到具体的楼层楼号，但以郑大爷一行的“社区安检调查员”群体为代表进行侦查，早已对她的出摊行踪了如指掌。
作为【宋记卤味出摊群】的新群友，许铭一自然提前知道今天宋老板要延迟出摊。
六点二十六分，占据天时地利，正好住在宋晚秋隔壁两栋楼的他，搁着阳台的窗户远远瞧见宋老板推着小车出摊的身影。
他赶忙衣服都不换，揣着手机就下楼，反身一转从小区前门杀出。要不是他动作还算协调，这一路小跑，拖鞋都快跑飞出去了。
而这会，排队买卤菜的队伍刚刚甩过街尾的拐角处。
若是按着一般思路，加速下楼跟随宋老板的步伐从后门出来，倒是也能与她一起抵达摊位。
可到了那会儿，排队的队列不知道得有多长了。
一切尽在计算之中。
许铭一是自由职业画师，平常在网上接接单子画稿来谋生。
常年在家不爱出门的他，前天正好因为最爱点的那家外卖店临时休店打烊，难得出来觅食一次，就正好买上了宋老板第一天出摊的卤菜。
打包回家后，那份卤菜让原本只拆了一盒的复热速冻米饭被迅速消灭，最后硬生生把许铭一的肚子撑得躺在床上发饭晕。
他慢慢缓过劲来，可仍然残留在舌尖上，专属于菜品的美味和幸福感却在许铭一心中迟迟难以褪去。
借着这股幸福感，许铭一的拖延症难得没发作，一鼓作气画好商稿，把带有水印的图片发给甲方过目。
新时代周扒皮【？】
新时代周扒皮【这次交稿子这么快，都不用我催了？】
鸽一下怎么了【没问题了麻烦打下尾款，尾款到账后发您无水印原图】
没过两分钟，许铭一的银行卡账户就弹出信息。
“【工商银行】13日23：19分账户*2954*汇款汇入收入8000元，余额34230.92元。”
鸽一下怎么了【怎么多打两千？原先不是说好的六千吗？】
许铭一疑惑地点开银行通知信息，这周扒皮啥时候这么好心了？
新时代周扒皮【这次这个效果我很满意】
新时代周扒皮【炫酷中不失格调，很好，非常好 （龇牙笑,jpg）】
新时代周扒皮【多的两千当奖金，下次单子继续坚持这个水平！（竖大拇指.jpg）】
许铭一拍了拍脑袋，生怕自己在做梦。
这周扒皮啥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往常交个稿子，不被打回来返工改稿个十几遍都可以烧高香了，这回竟然一次就过了还这么畅快地结尾款了？
许铭一打开电脑，点击源文件，看着看着，自己也忍不住欣赏起来。
这次的单子他也是许久没画得那么顺畅过了，从草稿到最后的上色，整体一气呵成，整体无论是精细程度还是氛围营造都十分完美。
不愧是我！
带着顺利收款的兴奋和满心自豪感，他难得没有再熬大夜，只是睡前脑子还记挂着，明天还想吃卤菜。
第二天吃到宋记卤味的许铭一，依旧早早画完了积存着的快到ddl的稿子，迅速上了游戏。
他的基友之前收到过这小子闭关赶稿的消息，一时惊讶怎么拖延症又发作还跑来打游戏了。
不过转头想想，这鸽子说一出是一出，这也正常。
可一经细问，基友瞬间破防。
都有朋友，彼此对对方的脾性都知根知底。他自己也是好几个单子快到期了也还没画完，许铭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单。
【把我认识的许鸽子还回来！那小子怎么可能两天就把单子画完还提前截稿？】
鸽一下怎么了【曾经的我只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现在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神级画手，从来没鸽过！】
许铭一并没有将自己最近的进步和格外不同寻常的效率与宋记卤味联系起来。
不过，他是搞艺术的，对于这些异常现象，自有自己的一番理论。
别人的缪斯可以是美女帅哥，那他许铭一的缪斯是卤菜咋啦！
闻着宋记卤味的香气，许铭一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只觉得自己气血都活络了，恨不得一天画十张，画完开启Happy Game，再也不担心被催稿。
队列末，杨东旭看着前边这个穿着睡衣的男生，更加哑然。
这一个个怎么都神神叨叨的呢。
他掏出手机，打开直播间。
主播旭日东升【怎么感觉这些人都不大对劲啊】
锦上添炭【排队人有那么多吗，主播刚刚好像往后走了好远】
丛林【不会是摊主请的托吧？现在这些店一个个都爱找些群众演员，我之前去买奶茶，人直接在商场里雇了十来个老头老太太，搁那连环排队，演都不演了】
爱生活爱旭哥【不一定吧，就这地摊请啥托，排队的一人一个土鸡蛋？】
狼藉天涯【是不是看一会走动速度就知道，真是请的托，都知道得给客人让道，没两分钟就排到前面了】
大A永生【主播还是拉了，人家开吃播都是带大家伙吃什么帝王蟹澳龙的，旭子直接拉着吃地摊】
队列不断向前涌进，没过太久杨东旭就已经走过了街拐角，这会子直播间已经被清一色的弹幕刷屏。
【队托实锤】
偏偏这会，杨东旭没再继续闲聊，眼神望向大前方，一言不发。
一阵风吹过，宋记卤味的简单摊位上，宋晚秋依然忙个不停。
熟能生巧，她现在一次出三份餐已经不成问题，一秒不到基础的热卤配料都被撒到碗粥中，娴熟的操作让客人们忍不住细细观赏。
宋晚秋身侧的卤汤锅冒着阵阵向上的热气，随着这股突来的风吹到街尾。
排在前一位的许铭一抬着头，紧闭双眼用力吸气。
“就是这个味！”他表情陶醉，像是喝了高度白酒一般，几乎要沉醉这股卤香之中了，“怎么感觉比之前还香呢？”
前排一个带着孙子的老婆婆回应道：“这卤味就是得越熬越香，要不那些卤味店怎么天天吹着自己是什么百年老卤的。”
老婆婆哄着自己嘴角流出泪水的小孙子，安慰着他马上就能吃上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这小老板手艺好，就是之前出摊的新鲜卤子也好，今早上我家还特地拿昨天剩的卤汤下面条，我家小宝今天连汤都喝完了！”
许铭一听了如遭雷劈，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前几次他都是让宋老板正常打包，也没让人特地多加汤，碗里剩的那些汤汁都被他拿来拌饭了，从来没想到还有煮面的方法。
许铭一好奇地打探道：“婆婆，这卤汤煮面要怎么弄才好吃呀。”
老婆婆怀里的小孙子可算是被哄着没再苦哭闹，她牵着小孩的手，上下打量着许铭一。
“你平常不怎么做饭吧？”
许铭一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岂止不怎么做，他的冰箱可谓是泾渭分明，上半层是汽水饮料，下半层是速冻饺子和速冻米饭。
虽然懒，但他又嫌外卖的两块的米饭搭配包装费太贵，自己每次都煮了几大锅米饭，用保鲜膜分装一个多月的量放在冷冻室，吃的时候再丢到微波炉里复热。
老婆婆开口教学道：“你就把这小老板的卤汤当高汤就行，锅烧开后一勺卤子一勺面汤，再加点酱油就成。味道别提有多好!”
杨东旭排在身后，忍不住腹诽：演起戏来真是一套又一套。
不过......
这香味确实还不错。
杨东旭家庭条件不错，他那套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公寓是家里在他刚上大学时过户到他名下的。
他从小到大，吃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了，可这股香味的确少见。
其他高级食材他也吃的不少，别人锅里还在煮草鱼的时候，杨家就已经煮起了东星斑。
反而是炸串、卤味这些普通的街边小吃他吃的比较多。
不过他也没吃过特别出众的卤菜。
在杨东旭看来，那些被吹出天际的百年老卤汤底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传统的卤菜食材基本都是普通的时蔬，甚至经常用些猪下水，以此作为佐酒的下酒菜。
味道虽然不错，足以走进百姓餐桌，但始终不足以同其他高级别的精品菜相提并论。
老婆婆笑着说道：“小老板的卤菜是真的不错，我家谁吃都说好，我这小孙子一向挑食，吃个饭恨不得大人在背后追着跑，昨天吃着他家的卤菜，自己就老老实实拿着勺子端饭吃了。”
诱食剂，说不定加了诱食剂。
杨东旭刻薄腹诽。
“确实，我平常可容易失眠了，昨天吃了他家的卤菜，直接一觉睡到天亮。”
另一个年轻人也在边上回应道。
做戏真是一套接一套啊！
杨东旭内心的吐槽一波接一波，这家为了卖卤味培训课也真是拼了，又是请人排队又是排练这些。
队伍很快走到摊位前，桌面上的餐盘里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一，往后远远一瞄，第一个超大号保温桶里已经只剩下残留的卤汤。
“您好，素菜一元一串，荤菜两元，主食方便面三元一份。”
宋晚秋眼疾手快，汤锅里的卤菜复热得恰到好处，又记着这位客人要打包带回家，漏勺里的方便面趁着还有些硬度就捞起来放入碗中。
拖之前上班被人当牛马使唤的福，八百个项目杂活同时涌来，如今适应摆摊的宋晚秋已经可以轻松做到一心多用，一边忙着出餐一边招呼着下一轮的客人。
价格倒是也不贵。
杨东旭听到后，跟着排在前面的动作，从边上挑出纸筒，自己自助拿菜。
价格便宜说明什么，说明这人想在培训费上敲人竹杠！
就这个卖价，怎么可能达到她说的第一天的毛利率。
“奶奶！我还要！我还要吃这个！”
“好好好，咱们小宝多吃点，身体才能长得壮壮的！”向来节俭的老年人遇到隔辈亲，勤俭节约的习惯一下子抛之脑后。
杨东旭小心地将摄像头调整好位置对准摊位，没多会儿就听到一道温柔的女声。
“调料有什么忌口吗，吃得了辣不？”
“正常放，微辣就行，不用打包，我拿着吃。”
杨东旭看着摊位，女摊主低着头，头发被刻意得盘起，面部遮着口罩，让一些对地摊食品安全充满担心的顾客也多了一份踏实。
宋晚秋右手指尖微动，迅速数完签子数量，抬起头来。
一对大而透亮的黑棕色明眸看向杨东旭，眼尾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一共二十三，左边和右边都有付款码。”
杨东旭让拍摄范围避开了收款二维码，没过多久一份未封盖，冒着热气的卤味就送到他的手中。
杨东旭吸了吸气，加了调料跟辣椒的卤菜味道更香了。
低头看着菜的品相，以这个卖价来已经格外出色了。
经过卤制后的菜品都带着卤汤特有的色泽，但并没有腌制过度变成色泽深沉软塌塌的模样。
食材一个个透着鲜艳的色彩，搭配饱和度浓郁的葱花香菜和红油辣椒，让人口舌生津，食欲大增。
杨东旭试探性地拆开一次性筷子包装，从里面夹了一块海带结。
!
怎么会是这么个味道！
新年快乐呀~祝大家新的一年越来越好，巳巳如意[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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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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