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微卷的头发半盘在头顶，嘴上的口红色号并不艳丽，却浓烈地要将王若丹给狠狠吞噬。
“我都说了多少次，全都不进耳朵是吧！”
王妈妈今天提前下班回来，正给自己老公打电话安排闺女的补习班，就正眼看到自家女儿放学了居然又买了外面的小吃。
“外面的东西能有多干净？全都是加了色素添加剂，吃了都要拉肚子，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话呢，什么脏的也往嘴里塞！”
王妈妈眉头竖起，挂掉手里的电话，“行了，不跟你说了，你闺女买垃圾零食又被我逮到了。”
王若丹眼睁睁看着亲妈越走越近，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后缩。
步伐越发靠近，王妈妈盯着自家女儿手里的打包盒。
宋记卤味？
没听说过的牌子。
八成又是这讨债鬼跑哪个脏兮兮的小摊上买的。
王妈妈眉头越发紧蹙，这几年卤味天天上新闻，不是大肠杆菌超标就是亚硝酸盐暴雷。
这还是那些开了全国连锁店的卤味大牌，这些地摊上黑心摊贩做的东西更别提能脏到哪去了。
她伸手抓住女儿手中的盒子，握住后打算就地解决，直接扔到左边的垃圾桶里。
使了使力，却发现那份卤味盒子被王若丹死死地握住，竟然没能成功抽离出来。
王妈妈本就还没有平息的怒火在王若丹的反抗下更加高涨，如同休眠已久的活火山再次大展威力。
"松手，还要我说几遍？"
王妈妈看着王若丹，这丫头想吃卤味跟家里说一声不就得了，家里人自己从大超市里买些上好的肉跟卤料，那不比在外面吃放心。
“不要，这是我自己用零花钱买的，我就要吃。”王若丹手上的力气丝毫不见放松，话语间隐约还带了一点哭腔。
“外面的摊子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我买东西都会看的呀，这家卤味的的菜看着都很干净的，桌子也都是亮亮的...”
“就你这眼睛能看出什么来！”王妈妈打断了王若丹的辩解，双唇微动，说出的不像是话语，倒像是刺骨的利剑向自己女儿射去。
“外面的都是不知道哪里买的烂菜烂肉，吃了不伤身体才怪！”王妈妈越说越生气。
“你可别忘了你外婆去年是怎么进的医院，还不是你大舅一天天的偷懒，不给她做饭，净知道点外卖图省事。结果好好的人直接上ICU里住着了。”
其实以往家里对王若丹虽然也是耳提面令不准买小摊小贩的零食，但在外婆进医院住院前也没有到现在这种风声鹤唳的地步。
可家里原本身体健康的老人家直接进了医院连着三天没睁眼，一下子又给全家人敲响了警钟。
打那之后，王若丹再也没有偷吃的权利。街边小摊，外卖，甚至是稍微装修差一点的小餐馆也，通通不准进去。
王若丹委屈地看着妈妈，拎着盒子的手依然不愿意松开。
“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已经长大了知道分寸，能吃出好坏。”
她从盒子里夹出一块土豆片，轻轻抬起胳膊，伸到自家母亲面前。
“不信您尝一口，真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糟糕。”
王妈妈看着女儿恳切地神情，心中却想着这孩子怎么现如今这么犟嘴。
她眼光瞥了瞥左边，一竖排的垃圾桶还在那边闭着盖，虽说没什么味吧，但总归看着闹挺。
也不知道闺女这缺心眼是随了谁，谁家好闺女在垃圾桶门口给亲妈喂菜。
王妈妈本想直接拒绝，但王若丹这会却固执地像头小犟驴，夹着筷子的右胳膊丝毫没有放下反而越伸越高。
没等话说出口，那块被王若丹送上门的土豆片已经近在咫尺，诱人的香味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我不吃。”
王妈妈正开口说话，却被王若丹眼疾手快地喂了一口土豆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先被这土豆的攻势侵略城池。
“都说了多少遍了，就这些地摊上卖东西的能给你拿什么好东西做菜啊，这些土豆白菜说不定都放烂了才拿出来往里加添加剂增香剂让你闻不到。”
王妈妈边说边拍着女儿的胳膊，只是口中的咀嚼却来不及停止，嘴上抱怨的话也按下了中止键。
她可不是跟王若丹一样不懂事的小年轻，纵横菜场多年的她自然能尝出这卤味中的不同。
软糯香甜的土豆越发咀嚼，她心中的思绪也就更为复杂。
这家好像还真有点不一样。
起码就这土豆的品质就不像是普通品种。
前两周他们一家逛商超采购，王爸爸特地拿了一盒精品进口邮寄土豆，标价89元12个，说是要开开眼尝尝这金土豆是个什么味。
结账时，王若丹笑自己老父亲上大当，智商税交得足足的。
王妈妈虽然没有跟着附和，但也只是给自己老公一个面子，想着尝尝鲜也行。
那盒被精心打包就差没给每个土豆打个蝴蝶结的金豆豆上了家用烤盘烧烤桌，要说味道的确是比普通菜场好了不少，却也远远没有达到售价的地步。
只不过，王妈妈心想，如果当时买下的是这种味道的土豆，那八十九的价格也不算贵了。
王妈妈咽下嘴里的卤味，不知道是下班本身另人心情愉悦，还是吃到不错的美食。
明明咽下的是颇为重口的卤菜，她却突然觉得胃部得到了些许舒缓。
就连自己原本在办公室电脑前敲敲打打，僵硬了一天的肩颈也有些放松感。
“行吧，这个吃着倒是也行。”
即便以王妈妈挑剔的眼光来看，也不能对手上的菜品说出过多苛责的话语。只是嘴硬的她却不能轻易地对女儿服软。
她搂过王若丹的肩膀，原本气势上还对峙着的母女二人又被拉近了距离，王妈妈接过王若丹背上沉重的大书包，按下电梯按键。
“这家店的卤味应该不便宜吧，你是不是动了你过年压岁钱的小金库？”
王妈妈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这附近难道是哪里开了家精品卤味店？现在餐饮业做创新的还真是层出不穷，这种食材居然直接就拿来卖卤味了。
“哪有，就是在咱们后门外面那条小吃街买的，素菜一块钱一串，这一共也没多少钱。”
王若丹辩解道，只是话语中还带有一丝心虚。
过年发的压岁钱半年前就已经给花光了，还没在兜里多捂热乎些就被她拿去买了谷子，哪里还有能撑到现在重见天日的份。
电梯门缓缓关闭，王妈妈手上的书包也被轻放在电梯内的扶手处缓解重量。
“那行，就今天这一次啊，我明天下班先去后门看看这家店情况，其他的那些东西你可不准再买啊。”王妈妈不停叮嘱道。
“你要是放学饿了中午就吃点自己带的饼干，别老买外面的烧烤炸串，那些吃多了可都致癌！”
“知道了。”
王若丹敷衍回应着，自从去年全家去医院看望外婆，王家的食品安全问题已经上升到了战略地位。
想在外面偷吃一趟就跟做贼一般。
回到家里，原本还想对卤菜下手的王若丹被自家母亲隔离出厨房门外，只好悻悻地回到卧室书桌旁做起了作业。
王妈妈也没停下动作，先把电饭煲里的大米蒸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花纹相间的上好五花切片。
搭配上自家做的豆豉和新鲜蒜苗，一盘下饭开胃的回锅肉伴着锅气出炉。
油烟机的声音随着王妈妈按下的关机键慢慢消失，她提高音量向外问道。
“丹丹，拿手机给你爸爸打个电话，问问人这会到哪了？”
王若丹正好写完一份英语卷，张口应好。
微信电话过了一阵子才接通，还没等王若丹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声音。
“别催了，在路上了。刚刚堵了会车，我这会刚在车库停完车呢 ，这会就下去进电梯。”
电话匆匆挂断。
厨房内，王妈妈把回锅肉盛出装盘。行水流水间，蒸锅里的嫩滑的鸡蛋羹也被端出来。
她系着围裙，瞅了瞅王若丹买回来的那份宋记卤味，还是把她倒在盘子里，打算借着蒸笼的余温再热两分钟。
“丹丹，快过来盛饭了。”
“好嘞。”
王若丹把卷子合拢，丢到一边。
被王妈妈叫吃饭时还不认真，那就是等着挨揍的节奏了。
蒸笼的热气微微上冒，明明是王妈妈亲手把装好卤菜的瓷碟放进蒸锅盖上锅盖，但着上泛的热气却好像是她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原本通过打包袋被隔绝的卤香味终于重出江湖，借助着热菜的这股劲儿更加放肆。
王妈妈忍不住扭过头冲女儿问道：“电话打了吗，你爸还有多久到？”
王若丹吸了吸鼻子，贪婪地想把更多的香味拥入怀中。
“打了，他这会应该进电梯了。”
王若丹心想，还好这会她爸已经要要上来，但凡超过五分钟，她都不能保证她爸还能看到盘子里的一块豆干。
王家的楼层不算太低，随着一个个同楼邻居走出电梯，王爸爸也终于抵达楼层。
脚步刚刚迈出，他抬起头仔细嗅了嗅。
谁家又做大菜了，怎么闻着这么香？
黑色皮鞋并未因此停下脚步，只是不知为什么，这香味随着家门口的距离缩短越来越浓。
男人伸出手，对着大门的指纹锁进行解锁。
绿灯闪烁，门把手下压。
“我回来了，今天兴科路真是堵得不行，那个十字路口等了三个红灯才过去...”
王爸爸还没说完的话被扑面而来的卤香味给淹没。
厨房里，王妈妈和王若丹也没来得及回应。
随着瓷碟里的卤香味不断加重，复热后的宋记卤味才终于大展身手。
王爸爸呆呆地看着厨房。
合着这股香味原来是自家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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