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成年男性把单人间宿舍挤得水泄不通。
松田阵平、降谷零和班长聚在角落围成个圈，拧眉低声谈论小葵的去留。
松田阵平不擅长照顾孩子，也不打算收留一个只该存在于童年幻想里的狗妖幼崽，但他不知道该把小葵安置去哪。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孩子，松田阵平大可把她去送警局或者福利机构，或者送去领养家庭。
但她是妖怪，可能蕴藏着难以估量的可怕力量。
自古以来，妖怪总以食人血肉的反派的形象出现。流浪狗尚且可能三五成群分尸路边醉倒的大汉，更何况是一只能变化成人类的妖怪。
职责感像一条紧紧缠绕住松田阵平的红绳，他迫切希望送出这块烫手山芋，但他做不到把风险也一并转嫁给普通人。
伊达航沉着脸分析：“要是送去政府机构，最后大概率会被拿去解剖研究。”
松田阵平撇过头去：“不行，我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降谷零垂下眼眸：“不然送去神社？术业有专攻，送去给他们，既能避免小葵日后发展出破坏性力量，又能为她提供一个好归处。”
他看向松田阵平：“还可以避免小葵被送上手术台。”
松田阵平不大赞同：“你确定他们不会把小葵给超度了吧？”
“现在领养宠物不都流行回访吗？我们也可以定期回访，不过可能要多捐一点香火，免得欠下太多人情。”
“也是……”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看向身后的单人床上。红着鼻头的小狗妹妹坐在床中间，被夏季薄毯裹成个粽子，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她垂着一对狗狗耳，圆鼓鼓的包子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蜷缩在床上的样子像极了备受打击的小蘑菇。
松田阵平甚至不敢回忆自己哄人时的兵荒马乱。
高中时敢臭着脸夺走同班同学手里美工刀的不懂风情的臭直男，终于也沦落到逼自己挂着僵硬扭曲的温柔笑意，强压着嗓子用恶心巴拉的叠词哄小孩别哭。
松田阵平也不想这样，但当他黑着脸让小葵别哭时，降谷零咚一声在他头上锤出个包：“有你这样哄小朋友的吗？”
松田阵平捂头质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后者咬牙切齿，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实在不行，你可以模仿幼师，想想她们是怎么和小朋友说话的。”
于是松田阵平不得不夹着嗓子，绞尽脑汁地把脑子里仅有的哄人台词一股脑倒出来。他哄人的间隙，角落里闪起阵阵灯光。
同期不语，只是一味地摄像留念。
松田阵平盯着小葵，思绪却飘到别的地方。他愤恨地想，等安顿好小葵，我一定要抢走这几个混蛋的手机，删掉视频，再把他们揍一顿。
小床上，萩原研二坐在小葵身侧，轻声细语说着哄人的话。比起动不动就黑脸的松田阵平，他才更有哄孩子的样子。
但小葵只是低着头，偶尔啜泣一声，不为所动。
萩原研二无奈叹息，看向松田阵平，用眼神示意他行动。
后者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头顶地揉了揉眉心，走上前，打算把手放在小葵头顶安抚地揉一揉。
然而他刚把手放到离小姑娘脑袋只有几寸的地方时，本体是狗的小姑娘突然抖了抖耳朵，好奇仰头。
就像生活里常见的好奇心旺盛的小狗，松田阵平越是把手往小葵头顶的方向伸，小葵就越是往后仰头，非要看清松田阵平手里有什么东西，下巴和脖子几乎仰成一条直线。
亲人，但好奇心过分旺盛。
松田阵平沉默一瞬，强行摁住小姑娘的脑袋，用力揉了两下：“别哭了，等会儿景光回来，我们带你出门。”
半个小时前，诸伏景光被选做代表，急匆匆出门买适合小葵的童装去了，估摸着再过半个小时就会回来。
小葵蔫哒哒的，说话时带着幼童特有的奶声奶气。“知道了，叔叔。”
松田阵平顿住揉脑袋的动作，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叔叔？”
萩原研二接过话茬：“总不可能让小葵继续喊你主人吧。”
他懒散地靠在床上，笑意盈盈地挑了挑眉：“我们暂且不提，其他人是一定会把你当作变态的。”
松田阵平无力反驳，叉腰看向床上满脸懵懂无辜的小姑娘，低声嘀咕：“那也可以喊我哥哥啊，我才二十二。”
“你想得美，”降谷零笑着坐到床的另一边，伸手逗弄起小葵，“小葵看上去才两岁。按小狗的寿命换算，也就两个月大，当然要喊你叔叔。”
一般情况下，犬类的寿命只有8到15年，两岁的孩子换算成犬类，约莫就是两个月。
松田阵平不情愿地撇撇嘴：“你的换算方式有问题。再者，小葵是妖怪，肯定不能以狗狗的方式来换算年龄。我不喜欢叔叔这个称呼，而且我总感觉你在偷偷膈应我。”
降谷零满脸遗憾：“你居然没上当。”
松田阵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居然真的在偷偷给我下套？喂金毛混蛋，别太过分喽！”
降谷零耸肩：“小葵也可以喊我叔叔，反正我不介意。”
他笑眯眯看向小葵：“按照辈分，小葵喊松田‘哥哥’，喊我‘叔叔’，那我就也是松田的叔叔了。”
“……”脾气暴躁但素养良好的松田阵平头一次想爆粗口。
伊达航看不下去，站出来说出了句公道话：“争来争去的，不如直接问问小葵今年到底几岁。”
“也是，”萩原研二压低嗓音，用甜得像蜂蜜的尾调低声询问，“小葵，你今年几岁了？”
被询问的小姑娘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团里伸出两只小手，神情严肃地逐一掰下手指，从一数到十。熟了两轮，她笑容灿烂地朝松田阵平举起手，用最天真的笑容吐出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数字：“三十六岁！”
“………………？”所有人笑容一僵。
“……你刚刚说你几岁？”
“三十六岁！”小葵嘿嘿笑着，举高手指，露出可爱的虎牙。
“…………”
诡异的落针可闻的沉默中，松田阵平率先笑出声。他按住小葵的脑袋示意她看向降谷零，笑得恶劣：“降谷零，快，喊姐姐。”
“……？松田你认真的吗？你想让我们喊她姐姐？”
“不是我们，是你。”
松田阵平刻意咬重‘你’字，补充道：“我和你不一样。小葵是你的姐姐，而我是小葵的主人，按照辈分——”
“滚吧你。”降谷零差点气笑，朝着松田阵平的肩膀又是一拳。
身为旋涡中心的小姑娘只是茫然地歪着脑袋，毛茸茸的耳朵一只垂着，一只竖起来。她听不懂松田阵平和降谷零唇枪舌剑下的深层含义，只能无助地看向萩原研二：“可是哥哥，你刚刚不是告诉我，不可以喊松田叔叔‘主人’吗？为什么叔叔又要我喊他主人？”
“别管他。你就喊他叔叔，知道吗？”
“萩你给我等一下，为什么她喊你是喊哥哥，你也在偷偷给我下套？”
日本人注重备份。但松田阵平才刚二十二岁，前脚刚走出大学校园，后脚就拐进警校，还没来得及接受备份的转换。
被一个三十六岁的小妖怪奶声奶气地喊‘欧吉桑’，他实在接受不能。
小葵未答，她只是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好学孩童，用水汪汪的、写满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松田阵平，安静乖巧。旁人说什么都无所谓，她只听松田阵平的。
松田阵平默了一瞬，突然理解了社交媒体上标题党们常用的“可爱到融化”的意思。
他蹲下.身子和小葵对视，随即捏住她的脸蛋：“叫我哥哥。”
“哥哥。”小葵乖巧应答，含糊不清的口音反倒愈发显得憨态可爱。
“嗯，真乖。”松田阵平满意地拍了拍小葵的脑袋，她这次没有像刚才一样仰高脖子，非要看个究竟。
他挑眉骤然挤出个恶劣的笑，指着降谷零，在后者警铃大作的注视下缓缓出声：“来，喊他——”
降谷零上去就是一拳：“闭嘴吧你。”
虽然不知道松田阵平想说什么，但绝对不会是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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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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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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