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苏岑非常不希望顾山出现在顾家,但当从电梯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顾山。
他穿着一身古朴的中山装,但绝不会让人误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老人。
苏岑看到他的瞬间,立刻汗毛就竖起来了。
尽管不想承认,他确实有些怵这个老人。
很快,他说服自己,害怕没什么值得羞耻的,他不自觉地直起身子,做出一副不畏惧的姿态。
餐桌上有什么,他不在意,但他在意的是,顾家的佣人要喂他吃饭。
“我左手可以用,真的不用喂我。”苏岑一脸尴尬地说。
佣人拿起的餐具还没有放下,茫然地看向顾山的方向。
顾山坐在长桌的主位,顾浔和苏岑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边,面对面坐着。
顾山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苏岑身上,一瞬间苏岑却觉得身上有了千斤的压力。
他忍不住在想,这是在看什么。
顾山不发话,佣人只好又夹起菜,放在苏岑的嘴边。
苏岑:“……”
他看向对面的顾浔,只见顾浔在辅助工具的帮助下,一口一个肉丸,嘴唇被热气蒸腾着泛红,牙齿雪白,吃得斯文优雅,速度却并不慢。
也不知道这个辅助工具几个钱。
算了,自己应该买不起。
他只能举起自己左手边的叉子,“我真的自己可以。”
佣人又看向顾山,这次顾山连眼神都没给了,佣人只能同样为难地看向苏岑。
他声音很轻地对苏岑说,“苏先生,您张嘴就好。”
顾浔放下汤勺说:“他自己可以,你就不用管他。”
佣人见顾山没有说出反对的话,终于放下餐具,飞速地离开餐桌旁。
这一番折腾,碗里的汤都凉了。
苏岑的左手用得并不顺手,因此当顾山和顾浔都停止用饭的时候,他的叉子正叉在一片薄肉片上,因为用力过了头,肉片悄无声息地断成了两片。
苏岑叹了口气,这饭吃得真是如坐针毡,他放下叉子,不想吃了。
“既然吃不到嘴里,为什么不让别人帮你?”
苏岑迅速抬头,说话的是顾山。
这是今晚上顾山说的第二句话。
第一句话是“开饭吧”。
苏岑心底腹诽,我乐意不行吗,但他当着顾山的面还是说,“因为我自己可以。”
顾山的语气很凉,“你现在的身份不同过去,你必须要适应顾家,而不是让顾家去适应你。 ”
苏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他确实感到非常不适应,“也不是非要适应。”
这话完全就是苏岑的心里话,但他一抬头,就是顾山那张阴鸷的脸,心里不由地一突。
顾浔却在这个时候适时道,“一家人本就是要相互迁就。”
顾山直起身,他身边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老者给他递了根拐杖,他接过拐杖后说,“年轻人,吃到你嘴里的,才是你自己的。”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苏岑和顾浔两个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顾浔道,“你还吃点吗?”
苏岑半靠在椅背上,“不吃了,想吐。”
顾浔也坐在椅子上,他抬了抬手,立刻就有两个佣人过来将顾浔抬到轮椅上。
顾浔看着苏岑说,“那上楼去吧。”
佣人还想抬苏岑,苏岑连忙抬手制止了,他站起来,自己坐在轮椅上。
当轮椅推到电梯门口时,苏岑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电梯。
等电梯的时候,苏岑指着另一个电梯门说,“那个电梯坏了吗?”
佣人说:“那是佣人专属的电梯,您不能坐。”
苏岑:“……”
等苏岑再回到顾浔卧室的时候,他敏锐地发现,房间多了一些双人份的东西,甚至在书房里都多了一张桌子和一台电脑。
书房就紧靠着卧房,房间里还有一道门,推开就是书房。里面大多是一些绘本和画册,但最近多了很多科普性的书。
苏岑表情复杂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他以为顾浔会说不客气,没想到顾浔说的是,“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苏岑:“???”
“我现在伤着,只能口头上谢谢你了。”
“口头上也可以。”顾浔道,“你教我学拼音吧。”
苏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顾浔学拼音。苏老师有思考过自己以后是去临床,还是做学术。
未来的计划中绝不包含教拼音。
但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他的计划中也不包含二十二岁结婚。
他想了想,说,“我可以申请一个网课么?”
顾浔眼睛亮了亮,“网课?”
苏岑先是在网上寻找拼音教学攻略,有教外国人的,也有教3-6岁的小朋友的,苏岑想了想,觉得还是教成年人的课程比较合适。
网课是付费的,苏岑只是一个穷学生,他指着二维码说,“扫一扫,付钱就可以看了。专业的老师肯定比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好,你有疑问,可以再问我。”
顾浔目前还没有意外,他摇了铃,喊高叔来付钱,然后兴致冲冲地点开视频看了。
苏岑于是也忙着看自己今天没有看完的课件。
他身上的伤一天比一天好,其实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
他不可能真的留在顾家跟顾浔两个人面对面生活,这太奇怪了。
他还是非常想念自己的同学和老师,也非常想念自由的味道。
中间休息的时候,顾浔指着屏幕上的“鸳鸯”问:“苏岑,这个前鼻音和后鼻音,怎么区分?”
苏岑于是照着视频上的词语,照本宣科地念了一遍,“这不好区分吗?就是鼻音的位置靠前还是靠后。你现在就说得很好啊。”
顾浔困惑地说:“我能说,但是不太能听,这两个音在我耳朵里没什么区别。”
这就属于苏岑的知识盲区了,不过他能理解,有些老外就是有些语音语调怎么也发不出来。
而且他也发现了,顾浔的普通话是有古怪的口音的,这种口音初听不明显,顾浔说得多了就能听出来了。
他只有一点点好奇,顾浔到底是哪个世界的人,只有一点点,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但第一天还是拼音,第二天就变成数学了。
“苏岑,为什么这个符号代表数字一到十?”
苏岑凑过去看时,才发现原来网站在播完拼音教学后,会自动弹出来后面的播放列表,顾浔随便点了一个,就是这个幼儿趣味数学教学。
苏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符号可以代表数字,他硬着头皮说,“因为用这些符号,比用文字更方便。”
“方便?”顾浔喃喃道,“你们的文字也简单很多。”
苏岑听到“简单”二字有些惊讶,汉字已经是非常难的文字了,有的象形有的指事,还有会意形声转注和假借,拼音文字才简单。
顾浔原来的文字有多难?
不过他并没有问出口。
苏岑发现,顾浔非常聪明,网课的进度比他想象中快非常多。他原本听顾浔说,要请家庭教师上门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却觉得,确实是家庭教师更适合一点,别人一本书一个学期,他可能只需要一个月。
顾家家主失去了一个不太聪明的孙子,得到了一个非常聪明的孙子。
好的家庭教师并不好请,毕竟很多优秀的老师都在学校里,机构里的老师也需要筛选,顾少爷可是家主最珍视的存在,现在比起以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在老师来之前,顾浔还是对着网课在学习。
第三天,顾浔已经在看英语视频了。
他很不解地问苏岑道:“为什么要学习这种语言?我看你们日常也不怎么用它?”
苏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随机在网上打开了一部电影,“我们平常是不怎么说,但是也会看会听会读。因为这种语言用的范围比较广。”
和顾浔交流了几句后,苏岑简直比顾浔还要盼着老师快点来了。
在他的千盼万盼中,老师姗姗来迟,是一个退休后的老教师,苏岑终于可以退出教学生涯了。
老师来的时候,他身上大多数擦伤挫伤等皮外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了,他终于可以站着看顾浔坐在轮椅上了。
既然顾浔已经有老师了,他就想回学校里。
虽然有老师发来的课件,也有同学录的视频,但学校毕竟更适合学习。
出于礼貌,他给周秘书发了短信,告知顾山自己要返校学习这件事。
他从没想过,顾山会有拒绝他返校的可能。天要下雨,学生要上学,这几乎就是天经地义的。
“大学?”顾浔听说苏岑要上学的第一反应是,“我可以上吗?”
苏岑说,“当然可以啊,你可以自己考,也可以让顾家多捐几栋教学楼然后自己考。”
顾浔若有所思,自己摸索着用着搜索引擎,他刚开始用时老是被广告骗到,现在已经进化了,知道可以迅速跳过前面几个回答,直接看后面的。
就在他收拾好不多的东西出门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还是那天推他进门的佣人,苏岑还记得,他姓沈,“沈哥?”
“叫我小沈。”小沈脸涨得通红,眼睛也有些躲闪。“先生说,您还不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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