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上的温度逐渐退去,有节奏的虫鸣取代了其他声音成为了环境的主旋律,室内气温也逐步降低,
现在,夜晚来临了。
躺在床上的女孩眨了眨眼睛,她的刘海已经阻碍到了视线,但她毫无所觉,唯有在干涩时眨动眼皮,眼底皎洁的月华才会轻轻晃动。
头顶上方应该有扇窗户,窗户并没有关严实,白天的时候,偶尔风会穿过缝隙,吹动窗帘,带来炽热的温度,但很快与室内的空气同化,阳光会透过玻璃,落在她躺着的床铺上。
眼前是漆黑一片,靠着听觉和体感的方式,女孩判断出自己现在大概在一间卧室内,一间有着窗户,柔软床垫的正常的卧室内。
但是,正常?什么是正常,什么又是不正常?
女孩的身上盖着一块薄毯,锁骨下的凸起处,犹有断断续续地传来冰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却清晰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融入了自己的血液里,左侧,滴答声有节奏地从高处传来.
她尝试过去触碰锁骨下的凸起,但才刚一抬手,就发现隔了层被子,自己好像被结结实实捆住了。
其实不用这样的,我现在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女孩好像有些累了,她闭上了眼睛,像是短暂的休息后,她又强撑着睁开眼睛,手臂和胃里都传来隐隐的痛觉,这倒是帮助她对抗了一些脑袋里的眩晕感。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我是,我....
无法用视觉捕捉实物的烦躁和黑暗所能联想到的恐惧感盘旋在她的心头。而右侧,好闻的,淡淡的香味传来,这香味容易让人联想到太阳晒过的被褥,新课本的油墨味道,拥抱,,一切让人觉得美好和温暖的事物。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把这一些事物联想到一起,我又是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情?
脑袋里传来胀痛和眩晕,她隐隐察觉到,这些是昏睡的前兆。
苏醒,靠着床单被褥的温度判断天黑,昏睡,这就是有意识以来这几天,她的日常,而今天,已经是她清醒时间最长的一天了。
或许是感到了清醒的来之不易,今天,她没有顺从的闭上眼睛,而努力睁大着,和看不见的空气对峙着。
可身体在叫嚣着困顿,进而让眩晕和疼痛愈演愈烈,就在她努力抵抗睡意的时候,隔着门板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你不用刻意伪装。”说话的男性听上去很年轻,但说话方式总有种和年纪不符沉稳:“你有正常的人类工作,有普通的社交关系,杀了你,那城守至少要再背上一百年的圈禁,他不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事情。”
“那东西准备好了放着就行,时间到了我会来取,之后联系就用这个号码。”
脚步逐渐变近了,是照着她的方向来的。
她变得莫名的紧张,有些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可心跳如擂鼓,这么多天她就没听见过第二个人的动静,这个说话的人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
就在刚调整完呼吸,她就听见了门锁被拧开的声音,手指无法自控地蜷缩起来,那平稳的脚步走进了室内,对方没有掩盖脚步的打算每一步走完,木头地板间传来细微的咯吱声,随后,那声音在她的脑袋旁边停下。
她一下连嘴巴都有点发麻,差点装不下去。
很快,头顶传来轨道滑动的声音,窗帘的摇摆停止了,来人关上了窗户,之后传来了椅子被拖动的声音,对方关上了窗户后居然没有离开,而是就这么在床边上坐下来。
没等多久,她就听到那人用平淡的声音说道:“这些天休息得好吗?”
她顿时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藏在毯子底下的手掌捏紧床单,打算就这么装下去直到对方离开这里。
可她的伪装在来人眼里好像不曾生效,那人笃定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想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是从什么地方侥幸捡回了性命,但幸运不会一直眷顾你,你总有被厄运找上门的那一天。”
“我理解你现在对外界的不信任和恐惧,自欺欺人也是种治愈心伤的手段。”
“但眼睛看不见了,还要装作听不见,你,对自己的遭遇,对自己受到的伤害,一点去报复的念头也没有吗?”
“我可以帮你。”
房间内,窗帘暮地轻轻地飘动起来,躺在床上的女孩睫毛颤了颤,她睁开眼睛,灰色眼珠转动向坐在床边的人,半耷拉的眼皮眯成一条缝,像是审视眼前的人。
即便知道她看不见,汪丹翎依然产生了眼前之人和自己对视的错觉。
蛇妖脸上的血污洗净,挫伤也已经结痂,完全展露的外貌和他预想中的略有不同:她眼角眉梢的线条是柔和的曲线,但因为瘦削而格外削尖的下巴和单薄不见血色的嘴唇让她看起来格外漠然和锋锐。
苍白的皮肤上,浅色的眼睫上下眨动着,像是在风雨里振翅的蝴蝶,低垂下去时,纤长的睫毛在皮肤上投下深浅不一点光影,唯有那头垫在她背后的长发依然缺乏打理,因此显得有些杂乱,但至少不再像抹布了,多余的青灰色长发从床沿垂落,就像晾晒着的水草。
如果不是胸膛还会起伏,恐怕此刻她更像一副素描,或是一张褪色的照片。
之前的清洁和疗伤主要是瑶芯做的,最近他又一直在外面忙碌,认真算起来,这是汪丹翎第一次看清蛇妖的样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汪丹翎。”汪丹翎搭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那遍布床上的藤蔓缓缓地退了下去。
女孩如果能看得见,她就会发现这间房间的内部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只有日升月落作伴的冷清,她的床板下,四周的墙壁,天花板上,都爬满绿色的藤蔓了,那些藤蔓的叶子像蛇信一样微微晃动着,监视着房间里这条真正的蛇。
旁观了一切的汪丹翎手指有节奏地点在自己的大腿上,见蛇妖对他的名字反应平平,汪丹翎视线下垂,续上了先前未完的话:“你的识海里有打伤你的人种下的标记,只要陷入睡眠,他们就可以通过梦境追踪到你的位置。”
蛇妖的呼吸忽地一滞,汪丹翎抬眼看过去,发现她的眉头紧皱,好像在向他询问“那?为什么她前几天睡着的时候没有引发任何问题?”
“你很聪明,事先在脑海中布下了防护,但你妖丹已毁,体内的灵力负担疗伤已是极限,那道屏障撑不了几次了。”
说完,汪丹翎还顿了顿,像是为了让蛇妖好好消化自己说过的话。
“当然,我可以帮你抵挡标记的侵蚀,但我不会把它们驱逐出去,必要时候,我还会纵容标记的加深,最好,能让那人定位到你的位置,直接找上门来。”
汪丹翎所说的话似乎对女孩造成了极度的困扰,眉头越锁越紧,她动了动胳膊,发现身上的束缚不见后,她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脖子。
她好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动作,只是抬起胳膊的瞬间,零星闪过的画面都让她难以抑制地打颤。
口腔里的舌头软绵绵地一动不动,女孩艰难地咽下了嘴巴里堆积的唾液,脖子上那道针脚细密的伤口涨起又消退,几欲破裂的感觉一闪而逝,那里不存在喘不上气的窒息,她的指尖没有涌出温热的粘稠液体。
她还活着,基于此,她愿意和这个人聊一下。
“e.a..”汪丹翎听见了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努力地挤出不成调的话语,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双腿,站起身,又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了蛇妖一些。
但没等他做出什么,才刚走到床边,汪丹翎的手腕就被蛇妖一把攥住了。
虽说是“攥”,但蛇妖几乎不剩什么力气,汪丹翎想要挣脱开非常的容易,但看着对方紧抿的血色都看不见的嘴唇,他还是没甩开她的手。
忍受着手掌被上下摩挲了好一阵,那蛇妖才终于摸到汪丹翎的手掌心,随后,一根被绷带包裹的手指在汪丹翎的手掌心画下扭曲的一笔一划。
她这是在…写字?
汪丹翎的眼睛睁大了些,他有些意外,他本意是想看看蛇妖的恢复情况,对方能保持住清醒对收获来说已经足够,没想到居然已经能开始书写了。
看来,至少脑子恢复得还不错。
这样想着,汪丹翎的目光看向蛇妖左手边的床头,那里摆放着一只莹白如玉的陶罐,内部盛放着金黄色的果冻胶质液体,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汪丹翎也能闻到那股香味。
这是瑶芯特制的香油,为了这小小的一罐,瑶芯从他这里要走了一堆天材地宝,据她的说法,除了养神静气外,这香油还有舒缓神经和麻醉的效果。
看在效果不错的份上,汪丹翎打算对她的中饱私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身体抱恙的蛇妖写出的笔画还是不稳定,以纸笔的功能性来要求手也有些过于勉强,她写了好几遍,汪丹翎才读懂她的意思,可才刚看懂,他的后背就僵住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片刻后,汪丹翎像是确认般的再次看向床铺上的蛇妖,从那双强打精神的灰色眼睛里读到了充分的疑惑后,他这才将信将疑地说道:“识海印记,一种能通过梦境干扰你智识的术法,你不知道吗?”
殊不知,此刻的女孩心里也满是困惑,她本就不清醒的头脑这下更是昏昏欲睡。
什么识海,什么印记,是最近的流行用语吗?还是说,这里是什么□□,所以说话才要用到这种黑话?
“你——”汪丹翎看着女孩真情实感迷茫的神情,鼻尖微微耸动,目光再次看向了床头柜上的香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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