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收假，文科5班教室里的人空了大半。收假的午后，教室里没有开灯，大部分人趴在桌上休息，小部分人则勾着头悄悄地玩着手机。
李恒听见旁边的椅子轻微挪动时还有些意外——他以为宋伍别今天不会来。眼皮一抬，果然看见宋伍别已经坐下。
不得不说，他这个混血同桌长得是真的好看。不仅有鼻子有眼的，身上还有明显有常年锻炼的痕迹。
记得上回体育课的时候，校体育队的队长偶然见到宋伍别的大高个，想拉着这家伙一起打个半场。
当时这家伙怎么回答的？
“抱歉。我不打室外篮球。”
原因是？
宋伍别担忧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一群人，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暂时还不想被晒成煤炭。个人追求，勿喷啊。”
草。
李恒一想到对面那几个校队的傻逼吃瘪的苦瓜脸就忍不住想笑。大二的时候他还申请过参加校篮球队，跟那群家伙没混多久就被萧子玉抓到一起抽烟。
被通知家长以后，他爸狠狠骂了他一顿，给他停了两个月生活费。他从此以后都只敢老老实实绕着那群家伙走。
后来还听说校队里有人想搞萧子玉，也不知道后续怎样。现在看来，这群家伙最终也得绕着萧子玉走。要不说萧子玉是神人呢？
这地方，能跟这群说打就打的体育生明面上起冲突的，除了有年级主任撑腰的萧子玉，恐怕就要数他这个傻逼低情商同桌了。
当时在篮球场外，还在上课期间，对面的人篮球一扔就过来跟宋伍别叫板。
“洋鬼子，找你打球是给你面子。你说话放注意点。”
和对面的光膀子男生不一样，宋伍别为了防晒，大晴天出门上体育课都穿着秋季校服的外套。他的身量明显比对方高了半个头，那时他不疾不徐地低头扫视了一圈对面几个人，眼皮半敛，弯眼笑着回应道：
“不是，哥们，你们有病吧。跟你们打球会让我多考十分吗？干嘛非拉着我一起打球。”
后来放假的时候李恒才在群里听人说完了前因后果。
总之很扯。
校队队长喜欢的一个高二女生喜欢宋伍别，于是那个队长便想在5班上体育课的时候来找宋伍别打球套近乎，顺便搞到对方的联系方式，回去献给那个女生……
当时要不是体育老师还在，估计真得打起来才能收场。一回想到那天的情形，李恒瞌睡都给笑没了。
“喂——”
宋伍别眯起眼，踹了李恒一脚。
“你有毛病吗？傻笑这么久。”
李恒闷着脸笑过了劲儿，这才把那天体育课校队的人来找他打球的原因告诉了宋伍别。
宋伍别简短评价道：“……一群傻逼。”
李恒点点头，赞同道：“确实是傻逼一群。我本来想放假的时候就告诉你来着，结果发现我特么连你微信都没有。”
宋伍别瞥了李恒一眼。
李恒立刻明白过来那眼神的意思，低声笑骂道：“艹，老子才不是要你联系方式去当舔狗的好吧。”
宋伍别从善如流地亮出个人二维码。
“话说，你不是上个月去找萧子玉要联系方式了吗？怎么也没听你说个后续。”李恒瞄了一眼宋伍别，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道，“我就说吧，萧子玉这人就是不好接近的，想当初表白墙还没被爆破的时候，萧子玉的手机号都是按照个位数来卖的……”
宋伍别默默地在手机中点开了萧子玉的微信名片，亮出手机屏幕。
李恒傻眼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全白头像和单字昵称就这样**裸地出现在眼前。
“Yu.”
宋伍别自信一笑：“这叫——”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收假后一周就是本学期高三年级的第一次月考。
宋伍别上一次参加这种正式考试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一上学期期末。那时候他已经对学校里的生活忍无可忍，每门考试都主打一个点到为止，写完就走。现在重新回到熟悉的考场上，他不禁觉得有些心酸。
都是你自己选的。
宋女士如是道。
在这位精明能干的女强人面前，宋伍别作为儿子的抱怨从来都不值一提。倒不是不关心，只是当妈妈是清华毕业的博士高材生时，高中时候经历的任何一场考试，在她往后的人生里看来都微不足道。
但对于宋伍别这个学渣来说，面前的月考则如同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
他有点紧张，该说不说，学校里的考试氛围的确很难让人感觉到轻松。
在备考的前一周里，宋伍别有幸作为班级代表参加了两次周练对抗考试，一次地理，一次数学。
满分都是100分。
地理82，数学28
数学小组垫底，地理倒是小组第一，甚至比楼下几个尖子班的学生考的还高。
地理成绩出来那天，宋伍别还心情得意地拉着李恒去看了楼下贴出来的对抗榜单。果然，凭宋伍别一己之力拉高的小组平均分直接把6班的选手按在了地上摩擦。
他还听见不少人在榜单周围啧啧称赞，夸的是谁？当然是——
“卧槽，昨天那题萧子玉物理还能满分。”
“感觉这学期开学以后秦让他们那一组一直在被萧子玉按在地上锤啊……连输四场了已经。”
“昨天我们班主任晚自习还安慰我们说一班的平均分只有70分来着……”
宋伍别站在最外围，看见第一张红纸上的成绩后印着的名字和三位数字，在一众六七十分中鹤立鸡群，孤独求败的姿态太过震撼。
李恒骂骂咧咧地正要拉着他上楼，嘴里还念叨着，“叫你来看？不嫌晦气！”
结果就在大门口，两人迎面遇见了那个晦气的“瘟神”。
以及，那个一直名不见经传的秦让。
秦让：“拜托，我只是填错了选择题的顺序。妈的，平时两排的顺序都是从左到右，谁知道这次怎么变成从上到下了……”
萧子玉凉凉地说道：“七十二就是七十二，自己不仔细还能怪谁……”
秦让逐渐捏紧拳头：“到底谁出的题……还老子九十六分……萧子玉你最好别让我抽到数学……”
“恭候。”
说话途中，萧子玉这才注意到他们碰上了谁。
隔着大约两三米的距离，四目短暂相撞后，他们都不约而同、不自觉地、蜻蜓点水一般地看向了对方身边的另一个人。
萧子玉的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意，跟没看见宋伍别似的在和秦让交谈。
错身而过之后，听见背后传来初中同学李恒不耐烦的声音：
“喂——傻逼，你还打算看多久？没看出来别人压根没打算理你啊？”
“妈的，下次再拉我来看成绩把你头都扭掉啊……”
[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宋伍别在座位上撑着脑袋，在萧子玉的聊天框里敲下这句话，又想起萧子玉上次有关“幼稚”的形容，只好默默清空了聊天框。
这话问得就好像是他在期待萧子玉能主动跟他说话一样，但看上去又像是一个想要开启聊天的生硬话题。
除了萧子玉还没有真正答应做模特这件事，他们之间似乎还真没什么聊天的必要。
互相认识的，朋友？
算是吗？
宋伍别看了眼身旁的李恒，这家伙不也照样和萧子玉认识么？初中认识了三年，高中不照样被人家记过，现在不照样没打招呼？
想到此，宋伍别心里又平衡了。
大概萧子玉就是这么个不爱打招呼的人吧。
由于周练以全班最高分拿到了小组第一的好成绩，宋伍别在地理课上还被老师特别夸奖了几句。
“诶，有些坐后排的同学啊，虽然上课不听讲，还老是爱说话，但老师相信你们肯定是自己下过功夫的。学习就是要对自己负责，不能老师让你们做什么，你们才做什么。这样只能学及格，不能学优秀。你们要好好和班上这位，新来的同学，啊，”地理老师推了推眼镜，看了眼名单，斟酌地念道，“宋伍百同学，学习啊。人家虽然是画画的，但是也知道文化课成绩不能落下……宋伍百同学，怎么看不见人啊？”
被夸奖的冒名主角此刻正头蒙在臂弯里，捂不住红红的耳朵。
李恒在一旁掐腿憋笑，踹了踹宋伍别的凳子。
“宋伍百，宋伍百，老师叫你啊。”
宋伍别转头，冲李恒挤着眉头小声说道：“叫你爹啊——”
班长一针见血地举报道：“老师，他害羞。”
一时间，班里各处都响起了偷笑声。
平日里，除了李恒，宋伍别几乎都不太和班上其他人交流。大家都觉得他高冷不合群。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全是这样的嘛。
“噢……大小伙子还害羞啊……哈哈哈，那就不提了，下回继续保持啊。”
过了两天，新的一轮周练对抗抽签开始。被抽到数学科目的小组哀嚎声一片，只有宋伍别自信满满地拿着笔和草稿纸光荣出征。
“等爷带飞吧。”
班上人掌声欢送，只有李恒朝宋伍别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
宋伍别很快就被教会做人了。
数学老师：“28分！我都不知道有的人是怎么给我考出来的。十道选择题全蒙C都有二十五分了。你但凡学过高中数学都不至于考这么低吧？！我们老规矩哈，周练每个小组最后一名，改完错题放学之后到办公室来给我讲题，讲懂了再走……”
放学收拾完书包，李恒冲着宋伍别露出一个陶醉的笑容。
“第一次比某人走得早，这感觉真是，神清气爽～～～”
“麻溜滚。”
宋伍别抓起一块橡皮就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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