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屋工作的,除了伊霯纳他本人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女药徒叫瑞卡慈。
此徒乃是前任老药司在其年华老去、生命烛火摇曳之时,因顿悟生命之瞬息万变而紧急收录的关门弟子。
这位前任药司,年轻时自视甚高,却在垂暮之年,于病榻之上,将其毕生心血凝聚成的几本略显陈腐气息的厚重草药典籍,郑重托付给了这位年轻的药徒。(草药典籍实质上,他只是将前人搜集、记载的资料悉心整理,编纂成册)
这个徒弟无疑是他“老年得子”,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死年得徒”。
想当年,他年轻气盛,满怀抱负,梦想着寻得长生不老的仙丹,永驻月隐药司之位,却最终只收获了零星的草药智慧。当疾病缠身,言语含混不清之时,他才深感生命的无力与无奈,不愿自己一生的心血无人问津,不想没有人继承他的书卷。
苦苦哀求,嚷嚷半天,让诺大妈听明白了,她挑个聪明伶俐点的孩子给他当徒儿。
却不曾想,徒弟来是来了,老药司却已深陷老年痴呆与半身不遂的泥潭,未能熬过那个冬雪皑皑,迎接春暖花开的季节。
这说着是徒弟,倒是更像在给他送终前,一个无偿照料他的热心志愿者。
老药司遗留下的书卷,满载着草药图像与对应病症的描绘,简洁直白地指出“人若如此那般,便用此药彼药”,然而遗憾的是,对于药物的具体用量,书中却是一片空白。
这便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有人擅自翻阅书卷,盲目抓药,因过量服用而落下残疾。
这岂非等同于什么都没教,仅仅抛给她几本书,让她独自在临床实践中小心摸索?
因此,药徒瑞卡慈除了偶尔为些皮外伤或感冒发烧的病人开些草药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倾注在了研究那几本“遗物”上的图画中。
她的实验对象,则是来自畜牧区的小公鸡,它们成了她探索草药学奥秘的牺牲品。
公鸡太多了,又不下蛋,留着没用,只能用来吃,用量过度而致死的,还可以多加热水烹饪,拿来做做药膳啥的。
听完诺大妈讲述的这些罢,伊霯纳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诺大妈挑来当药徒的居然是女性,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还以为这个时代会刻意限制女性学习。
伊霯纳正忙碌地分类着各式各样的草药,细心地研磨它们,为前来疗伤取药的伤者包扎。这些伤者中,大多数是男性,但偶尔也会有几位被诺大妈搀扶着的女性伤者前来取药。
乌云如墨,遮天蔽日,将黄昏染成了沉闷的灰黑色,昭示着夜幕的提前降临。
明明再过不久就能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温暖的床铺,伊霯纳的心却似乎被这压抑的天气所牵动。
“哪里不舒服?”
这句话已经被伊霯纳说了无数遍了,每当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便会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此刻,他正专注地研磨着干瘪的青蒿,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门口。
只见诺大妈搀扶着一位面色苍白、嘴唇微白的女子缓缓步入,她的头发棕红且略显凌乱,她的长相显然不是月隐这边的居民。
伊霯纳心中暗自揣测,这位女子或许又是奥文汀他们收留自某个偏远小村落的可怜人。
……”女人微微垂首,仿佛有难言之隐,藏在心头。
在一旁搀扶着的诺大妈连忙代为说明:
“她不慎摔了一跤,需要一些缓解疼痛和止血的药。”
“对……”女人紧锁眉头,动作僵硬地点头应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无助。
“我看不对吧,你这没有外伤啊,你是摔到哪里了?”
伊霯纳听闻诺大妈的话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仔细地审视着女人的全身。
他发现,女人的衣物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摔伤的痕迹,更不见任何擦伤。
在伊霯纳的审视下,女人显得有些不自在,身体微微颤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稍等一会,我去叫女药徒过来帮你检查身体。”
“是下面……下面伤口很痛,很久都没有恢复,才想着过来看看的……”
女人有些顾忌,却依旧如实开口说了话,恐怕是不想继续再忍受那疼痛。
仔细一看,这个女人长相不错,那双眸子,虽因虚弱而半掩眼帘,却依旧清澈,她的唇色淡若将落之期的花瓣,微微抿着。
额前的几缕碎发略显凌乱,却更添了几分不经雕饰的自然美,让她的脸蛋显得更加娇小可人,身体被病痛所困,她的身段却保持着婀娜。
娇俏的脸庞虽然失去血色,但是外人仍然可以看出她是一个美人。
美人危。
在这个法律与人道主义尚未萌芽的时代,美人如同身处险境中的珍宝,每一次外出都伴随着无尽的担忧与恐惧,生怕一个不留意,便会被那些“饿狼”般的不轨之徒掳走,从而名誉受损,贞洁不保。
以前旅途中,他们几乎很少看见过抛头露面的美人。
在过去的旅途中,他们几乎很少能目睹到抛头露面的美人身影。美人们大多被幽闭于家中,不是在父母的严格看管下,便是已成为人妇,受限于丈夫的屋子院子里。
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所以在这些日子里,尽管他们穿梭于月隐这个拥有一两千人口的小镇的大街小巷,却从未遇见她。
这么个高挑美人,站在人群里很难不扎眼。
“放心吧,我去内屋,叫我的徒弟来,她是女子,检查伤口更为方便,之后我再根据情况开药。”
言罢,伊霯纳转身步入内屋。
不久,一个身材高大、气质中性的女子走出,一头简练的短发,装扮偏向男性化,但从眉眼间仍能辨认出她的女性身份。
“药司大人派我来为你检查身体,请将兽皮衣脱下。”
她的声音同样带着一丝中性,手指轻轻指向女子身上裹得紧密的兽皮斗篷。
虚弱的女人在诺大妈的帮助下,麻利地脱下里面的兽皮衣,半躺在药徒收拾干净的木质展堂上。
她洁白的躯体显得格外羸弱,透露出几丝营养不良的迹象,后背还隐约可见几道旧伤疤,显然是过往遭受鞭打的痕迹。
“是最近生孩子了吗?有在喂养婴儿吗?”
瑞卡慈满目愁容地看着女人那对有些发炎的青胀胸脯。
“嗯,有。”
女人抿着干裂的嘴,点了点头,几缕碎发掉落下来,她用手把头发重新卡在了耳朵间。
瑞卡慈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膝盖,示意她张开腿,要检查了。
一股难以言诉的淡淡味道从两腿间蔓延开来,网状的肉丝粘黏着有红有白。
女人此刻的脸色有些铁青,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检查,给丈夫之外的人,给医者察看自己的**,但是她实在是害怕自己烂掉。
“你的□□撕裂有些严重,怎么味道还不只是血腥味?最近有吃过什么草药吗?”
瑞卡慈看着她那破败不堪的□□。
确实严重,估计是这个女人的头一胎,没有什么生产经验就乱使劲,撕裂的肉皮几乎没有恢复,再加上红色的血和白\浊之物粘附在两腿之间,以半凝固状态沾在那里,伤口发炎了。
本以为是她自己乱抹了什么东西,药徒伸手揭下一小块污啧,闻了闻,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随即眉间聚拢成愁。
“还没有恢复,不可以行房,你的伤口又被感染了,得治疗一段时间!”瑞卡慈有些气恼地说道。
“嗯……武司……”
女人似乎准备说些什么,蚊子般细小模糊的声音,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话到嘴边又停下来了。
这件事情,似乎她没有办法自己做主,只能回应对方一个干巴巴的“嗯”。
“哎呀,哪有这么严重啦,忍一忍,生孩子就是这样的,过段日子就恢复了。”
诺大妈急忙打断对话,似乎不想要她们有过多的语言交流。
“唉!”
瑞卡慈叹气,她其实不是在气愤这个女人,瑞卡慈在气那个满脑子吊事不顾女人身体健康的男的。
“我去叫药司大人给你拿药,稍等片刻。”
这种事情在月隐,很明显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以前也有过被诺大妈搀扶过来抓药的女人,只是撕裂这么严重的伤口,她还是第一次见,可想而知那个男人到底有多粗暴。
瑞卡慈走进药房内屋,朝着正在打包着什么东西的伊霯纳招手。
内屋其实隔层分成了两间,一间是放了两张床的,平时药徒睡着其中一张,另外一张给长期病人躺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人的。
另外一间放置了很多规格一致的木柜子,据说是上一个老药司看见乱七八糟、大小不一样的柜子,突发强迫症,自己动手慢慢制作的。柜子是专用来储存分好类的药物的。
“生产撕裂,同房感染。”
瑞卡慈精简的八个字,概括了那个女人的苦楚和隐忍之痛。
此时听了个**不离十的伊霯纳已经备好几包药了,但是明显不够,因为最近用于外伤恢复的药消耗得有点快,又不可能让哺乳期的她用口服药。
在那个女人穿好衣服之后,伊霯纳随即从内屋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杯温水,递给了可怜的女人。
“马丽,明天早上来取药吧,天色已晚,让药司大人先休息。”
诺大妈看着正在喝水的女人,有意说道。
“你先拿这几个药包走吧,药有些不够,明天再来。”伊霯纳递过去几小个用厚树叶包裹着些药粉的药包,补充道:“这个促恢复的,先清洁伤口,药粉拿温水泡,然后轻轻擦在伤口附近。”
“谢谢药司大人……”
不知是身痛的,还是心痛旳,被诺大妈唤作“马丽”的女人眼眶里微微泪光打转,泪花像迷了路找不到出口,她朝伊霯纳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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