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元岁安被召进宫中,道武皇帝高坐于台上,对着元岁安冷漠的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朕要选你当这个送亲使者吗?”
“臣不知。”元岁宁恭敬的回道。
道武皇帝解释道:“那是因为诸位元氏皇女中你的地位最尊贵,毕竟并不是谁都能有先太子之女这个名头的。”
元岁安不敢回话,依旧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看起来谦卑又虔诚如一个信徒一般,而这一句举动令道武皇帝很是满意。
道武皇帝突然夸赞道:“岁安,朕发现,你很聪明,也比一般的皇室女更加的知书达礼。”
“谢陛下夸赞,那都是陛下的功劳,若没有陛下为臣安排的中原臣老师,臣也不会成长的那么快。”元岁安谦卑的回道。
“岁安,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朕狠心。毕竟,你是元坤唯一的孩子,而朕却一直在冷落你,连一个爵位都不封给你。”
“臣不敢,但臣相信陛下这么做都是有理由的。况且,我北巍一直以军功封爵,臣无寸功,岂能仗着自己是皇族人就像陛下讨要爵位,这样不是乱了规矩吗?”元岁安给足了道武皇帝面子。这些话说到了道武皇帝的心坎,也让道武皇帝对元岁安更加的满意了。
“你能怎么想,祖父很是满意。”这是道武皇帝第一次在元岁安的面前自称祖父。
可元岁安并没有得意忘形,反而依旧谦卑道:“臣唯陛下之首,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岁安,你知道吗?你很像你的父亲,不仅聪慧过人,性格上也带着一点儿孤傲,可惜就是缺了点运气。”每当想起元坤太子道武皇帝都是满满的可惜之情,但明明下令杀死元坤太子的就是他啊!
道武皇帝不自觉的开始碎碎念起来:“一直以来你都与那些北巍贵女不一样,你自幼接受中原臣的教导,身上虽没有蛮气,可也没有野性。所以,朕不是很喜欢你。”
“而且,你虽是坤儿唯一的后人,朕唯一的嫡孙女。但你的母亲却是没有名分的媵妾夏姬,为了帮你有个干净的身世,朕瞒下了许多,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你也是夏姬之后。现在,朕欲与西涼联姻,思来想去发现唯有你最合适。”
“陛下自有考量,臣一切以陛下之令为先。”元岁安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在她的眼中道武皇帝就是一个假斯文又易怒的伪君子。
“很好!”突然,道武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讲道:“岁安,其实,你的生母除了跟你的父王孕育你外,还为你留下其他的兄弟姐妹。就比如西涼的杨氏姐弟,还有那个南宸的独孤九思。想来,朕的儿子可真是吃亏呢?说起来,你还得叫南宸皇帝一声亲舅舅呢!”
意识到道武皇帝是在将和亲的怒火往自己的身上拋,元岁安立刻下跪开始自救:“回陛下的话,臣姓元,在北巍长大,父是先太子坤,嫡母名叫普六茹珥,臣自幼过继在嫡母名下,未曾有过其他兄弟姊妹。无论是南宸人还是西涼人,臣数年来未见一面,何来亲情一说,臣一心只有北巍,还请陛下明鉴臣的忠心。”
道武皇帝对元岁安的表现十分的满意,看来多年的培养终归是有效果的。于是,道武皇帝不在对元岁安进行刻意试探了。而是,直接对原元岁安说道:“那你觉得你可以完成朕对你的期望吗?”
“臣愿为北巍死而后已。”元岁安坚定道。
听到元岁安的回话以后,道武皇帝笑了,因为就在这一刻他似乎看见了故去已久的儿子的影子,看来普六茹平没有让他失望,他真的将这个孩子养成了一头善于隐忍的狼。
只不过很可惜,这头幼狼还缺乏锻炼。现在,机会降临,是时候把幼狼放出去伸伸狼爪。老狼王很期待幼狼露出爪牙的那天,不然幼狼来到这个世上将毫无意义,等待死亡是她唯一的宿命。
翌日,元岁安以元坤太子之女的身份被封了世承女郡王,同时,道武皇帝命其为南安郡主的和亲使者,代北巍前去西涼促谈两国结盟之事。此时,距离元岁安回到北巍皇室已经过了十年。
十年才为先太子唯一的遗孤封王,足以见得道武皇帝对元岁安的漠视。而今,元岁安又却即将代表北巍皇室前去护送和亲公主,洽谈盟约,也不见得道武皇帝又有多漠视她,而且还封了爵位算是变相承认了元岁安的继承权。
因此,元美太子开始莫名产生了一股危机的感觉。在继承皇位的这场角逐中,身为首位继承人不仅要防备兄弟姐妹们,就连侄儿侄女们也不能放松警惕。
在送别和亲公主的典礼上,元美太子特意头戴双蛟夺珠冠冕,换了一身尊贵的深紫色四爪蟒袍,这种颜色是仅次于帝王的明黄、玄黑、朱紫三种颜色。言谈举止故意不在粗鲁,反而带着些彬彬有礼。
元岁安不用想也知道,她的这个太子叔父是来暗戳戳的和她示威,提醒她现在东宫的主人是谁,首位继承人又是谁。看来也不算太笨,毕竟身后还有人指点着。
同时,元美太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壮硕,脸蛋儿肥嘟嘟的浓眉少年。少年身穿着喜庆的大红鲤鱼打挺袍,乖乖巧巧的跟着元美太子身后与众位官员有说有笑的,看起来一脸的人畜无害。
只有元岁安清楚这对和善的父子在私下的真面目,那可真的说得上是没有一个好东西。没错,少年正是元美太子唯一的儿子,当今的光耀郡王—元岁宇。
元岁安清楚记得,当年自己被找回后。这位看似和蔼的叔父是怎么在私下里言语辱骂她的,然后又放任儿子对自己进行暗里明里的攻击。父子二人都希望自己赶紧去死,只因为元岁安的回归代表着原配嫡系的继承权。
元岁安的亲祖母萧皇后是死了,但是萧氏却依然显赫不受半点儿影响。所以,道武皇帝最后还是恢复了萧皇后的名分,算是废而复立,元坤太子一脉自然当的上是嫡长系。
根据继承规则,身为野利皇后所出的元美太子一脉自然降为了嫡次系,因为她们是扶正的,地位在元岁安之下。这让好不容易当上太子的元美怎么可能欢迎元岁安的回归,可由于多年以来道武皇帝对元岁安的漠视,以至于元美太子放松了警惕,认为元岁安并不得道武皇帝的重视。
但现在看来老东西的心还是偏的,心里只有那个大儿子就连大儿子的孩子也要爱屋及乌。这让元美太子如何能忍,他势要告诫一下元岁安,扼杀她的心思在摇篮里。
“见过储君殿下。”此刻,元岁安虽身着典雅的褐色仪官服,但也不妨碍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儿施展魅力。
这不,前来送别公主的皇室女眷中就有一人格外显眼。此女子面容姣好,身形婀娜,身着鹅黄窄袖修身骑马服,梳着一条长长的低马尾麻花辫,浑身都透露着活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看起来像精灵一样灵动。
而此人的身份也不低,乃是道武皇帝第六子西安王的小女儿元歌儿。同时,也是元氏皇族重点培养的元氏帝后之一。因依照北巍祖上的规矩,历代北巍的皇帝都是要立双后的。一为巩固地位,二为保持血脉纯净。
所以,双后之一必须是要有元氏皇族,也就是本家人。至于另一个皇后则看皇帝的意思,而到了道武皇帝这里为了变法就没有遵从立双后的老规矩。
元歌儿的父亲元仁母族高贵,后来,因行事呆愣莽撞就被送到了边疆历练,数年不得回京。但元歌儿却被留了下来,当做未来的元氏帝后培养。
元歌儿一见到元岁安就热情得朝她挥手叫道:“岁安姐姐……”
元岁宇一看见是元歌儿就乐开了花,全然不顾她是在跟谁打招呼,直接接下这声招呼道:“歌儿妹妹……”
元歌儿一看到元岁宇就知道麻烦来了,于是在看到元岁安默默招手回应自己以后就不再做逗留,直接对着元岁宇一个白眼就利落的转身离去,没有任何过多的言语,甚至连交流也不屑。此番操作,直接让元岁宇尴尬得停愣住了脚步不知所措。
但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元岁宇对着元美太子请示道:“父亲,我去追歌儿了。”
“唉,傻小子快回来,那个妮子算了吧!”元美太子见到宝贝儿子吃瘪,直接不满的说道。
“不行,我就要去。”说罢,元岁宇就一溜烟的跑了。
看到儿子为了元歌儿如此丢脸,元美太子愈加不满的嘟囔道:“这个元歌儿真的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哥哥朝她打招呼她既然也敢当看不见,想必是宫里面的负责教习的女官没有尽职尽责呀!”
于是,元美太子叫来亲信内侍,吩咐道:“告诉宫中的教习女官们,叫她们对贵女的管束在严苛点儿,不然贵女出宫以后,如此这番言行举止简直有辱斯文。这个月当职的教礼女官,全部扣五十两俸银,真的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内侍:“是。”
看着元美太子不顾旁人的目光,公然帮着儿子报私仇泄愤。不少官员们都在心底里暗暗腹诽,小声议论太子实在是越来越没有气量了。
元岁安要得就是这个效果,这些年来,道武皇帝就跟疯了一样纵容太子。全然没有对前太子的严苛,不少人都觉得皇帝这是又怕现太子会像前太子一样,所以才把太子纵得无法无天。
可他们忘了,老天要其亡必先使其狂。道武皇帝是老了,但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太子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而那些告太子状的折子,现在都被以各种形式积压在元岁安府中的书房案桌上呢。
元岁安觉得势必要再添一把火了,于是恭敬的对着太子说道:“储君,依臣看来这怕是一个误会吧!”
元美太子捂着好得差不多的腰背,来了兴致问道:“此话怎讲?”
元岁安在心里嘲讽着太子腰背康复得如此之快,面上却一脸恭敬的回道:“此地人多眼杂,恐怕郡主只是一时疏忽,才让人误会了。宫中的女官不乏勤恳者,五十两的俸银是不是有些多了?”
看着元岁安恭敬的眼神,柔弱的话语,元美太子理所当然的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开始教育元岁安道:“岁安啊,你自小没有封位没有在宫中生活,自是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在宫里们规矩大于天,主子没有做好那就是臣下的错,没有那么多的理由。
而且现在前线战事吃紧,陛下让宫中躬行节俭。那些女官整日无所事事,扣点儿银子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才五十两而已,没事的。”
听到此话,元岁安在心里嘲讽着元美的不食肉糜,完全不知道突然少掉的五十两的银子,对于一个养家糊口的女官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元岁安也清楚,元美太子之所以不敢把怒火烧到本人身上,无非就是在学野利皇后的借刀杀人。既全了自己的名声又杀了对手的威,真的是莽夫长了脑子,尽闹笑话。
元岁安见状,就坡下驴道:“岁安受教了,储君殿下教导的是。”
元美太子假装拂了拂元岁安的肩膀安慰她,然后大度的说道:“你还年轻,不似岁宇那么稳重很正常以后慢慢来就是。”
“岁安,记住了。”想起元岁宇刚才的表现,元岁安就忍不住想要偷笑。可幸亏她忍住了,面上依旧保持着冷峻的模样。
紧接着又是一番繁琐的仪式,在对公主嘱咐完以后。元美太子又对元岁安这群送亲使者们,开始喋喋不休:“记住,你们此番去西涼务必告诉西涼皇帝我们北巍联姻结盟的诚意,如果促不成盟约,你们就别回来啦。”一番简单明了的话,让元岁安等人如心结石。
不过,看太子的表现也让元岁安在心里默默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太子是不知道道武皇帝对他们使者团下达的真实任务啊。
在太子最终的嘱咐完毕以后,使者团们以元岁安为首骑上高头大马,升扬起旌旗,在一旁肃穆喜气的欢乐中,缓缓抬起隆重的公主的轿撵驶出皇城。
在乌泱泱的百姓当中,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特别的引人注目。只见,此人身穿粉蓝夜莺镶赤边裙,头带素色帷帽,周身难言贵气一看就是地位尊称人家的女儿。
在看到她的到来后,元岁安难掩笑意。而这一笑如三月春花,令人心醉,让不少怀春之人惊叫连连,心生仰慕。
在离丽都很远以后,元岁安就命人控制住了元岁宁及其他的和亲护卫,随后命人毫不客气的扒了元岁宁的公主服饰,将她赶下了轿撵。
元岁宁不明其意的看着元岁安,怒气冲冲的吼道:“元岁安,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我可是此次陛下亲封的和亲公主啊?”
元岁安连个正眼都没有给她,只是低头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冷漠的回道:“请你闭嘴吧,难道你以为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元岁宁若有所思,低下头去,说出自己的理解:“你是不是因为我主动和亲降低皇族女的地位,所以……”
“你没有镜子吗?你以为不值得本王这么费心费神吗?”
“那你为什么?难道你要替我去和亲?这不行的,这个祸是我父王闯的跟旁人无关。”
元岁安简直被气笑了,她一把揪住的衣领骂道:“你要是软骨头啃多了就吃点儿硬的,不然真的会影响你的脑子的。本王替你,你也配,再说了,我北巍女子何必要纡尊降贵的去屈于异国人。”
元岁宁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全然没有嚣刚才张的气焰,只弱弱的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元岁安拍了拍手,随后,元岁宁就看到跟在送亲轿撵最后面的马车上,一个身穿着月白山竹齐胸襦裙,头带玛瑙蚕丝细冠的美人从马车上缓缓走出。
这马车是元岁安自己的私人车队,由本人府中的私兵看护。对外只宣称运送是元岁安及使者团的私人物品,可是料谁也不会想到马车中运送中的人会是夏行知。此行,真正的和亲公主。
元岁宁直接看呆了,元岁安看到她这副样子有些小不满。毕竟,元岁安也不愿意有人当着她的面觊觎夏行知。
元岁安打了元岁宁一个轻巴掌,帮她回神道:“给你一个机会将功折罪,与我们一起护送公主去西涼。”
“什么?”元岁宁大惊。
元岁安不想在多做解释,将刀了当的抵在元岁宁的脖子上,微笑道:“你当然可以拒绝,但这位美丽的姑娘依然会成为公主。岁宁,。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
另一边丽都里国师府,普六茹平正与一位身穿藏青长裙,梳着丸子小辫,脸上化着红白黑纹条的中年女子在一间满是各种占星问挂的小屋中占卜。
只见,女子娴熟的将龟甲放入熔炉敲碎,然后在徒手抓出,放在手中揉搓后,一点儿又一点儿的放弃骰盅摇晃,破出……
半晌,女子松了一口气道:“安儿,此行大吉。”
普六茹平仍旧不放心:“你确定吗?安儿可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她要是有差错,你我就都不必活了。”
“公爷放心,这可是我们带大的孩子啊?如果,她连这关也闯不过,那么如何能替我们报仇。况且,我们这么多年以来的经营,也算是有回报了。”
“皇帝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既想搅得西涼大乱又想与其联盟,真的是既要且要。”普六茹平将烧焦的龟甲随意丢在地上,默默道:“岁安此行,只能胜,如果出错,东宫那边就只能靠武力去取胜了。”
“放心吧!太子活不长了,这些年来的五石散已经快要让他崩溃了。”女子道。
“宫里面呢?”普六茹平接着问道。
“皇后对我愈加的信任了,但我觉得必要的话,我们还是要与没藏妃处好关系,耶律嫔是靠不住。”
“哼,那个蠢货,全然忘了是谁把她送上那个床榻的。”
“少女怀春,难免情窦初开,喜欢比她强大的。无用的棋子,弃了就是不必害怕其反抗。”女子说得无所谓,毕竟她也是这么想的。
没错,此人就是当今北巍的国师—明如堂。同时,也是道武皇帝面前的红人,元美太子与野利皇后的幕僚。但她真实的身份却是元岁安的师父,与普六茹平一手将元岁安养大。
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复仇,因为她也是元坤太子的表妹,萧氏嫡系唯一埋名苟活下来的后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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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送亲使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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