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做选择，做什么选择？
是什么铺垫吗？
霍言看着看着，字体渐渐模糊，退烧药似乎让他昏昏欲睡，便阖上了双眼。
如果做梦能把记忆找回，那霍言现在就会只想待在梦里，等攒够了记忆，再出来。
进到深沉梦境之前，他还给自己的意识注入了几个可以抽丝剥茧的线头。
1、在山间遇见的那个肤白如雪，学自己说话的小孩儿，如果真的存在，他是不是就是林小渊？
2、自己爸爸带着去山林里玩耍肯定又遇见了，所以他妈妈才会说，如果你爸爸在还可以去问问他。
对了，还带回一盆茉莉花，就是林小渊抱着的那一盆对不对？
那自己带回去的茉莉花，怎么会出现在他手里。
3、妈妈摘茉莉花串起来戴，他倒是有印像。
因为当时的街坊，除了串茉莉花，还串黄果兰，栀子花、金银花…
很多人都喜欢戴在胸前，当头绳拴在头发上，到处都是清香。
可因为摘了几朵茉莉花就和他妈妈大吵大闹？原因呢？为什么爸爸也会对妈妈抱怨，并且说那盆茉莉花是属于自己的。
4、林小渊现在住在张爷爷家，张爷爷把张小华的身份证给他用。那拉布拉多，是存在自己记忆里的。
小米…就连这点儿都忘了？张小华也忘了。
你这脑子！还记得什么？
头又痛一阵。
还有，林小渊为什么要把那狗链子戴在自己脖子上说这是方永源给他戴上的？为什么当时看见那张画以后，不跟自己说清楚？
完全可以说：我以前见过你，你不记得了吗？
难不成觉得自己不会相信？
可比起他编的那些故事，这些不更容易让人相信吗？
5，他说，初中毕业被方永源捡回去。
自己是初中毕业，在摔下台阶以后转院离开的。醒来就是所谓的——忘了他。
时间上，他就是从那个时候消失在自己的记忆里的。
6，写字，画画，象棋…
是我教的？什么时候？
7，他真的…叫林小渊吗？
梦在他潜意识暗示以后，给了他几个答案。
他先是站在山林里，又遇见了那个男孩儿，走近以后终于能看清，就是林小渊。
他还在那个梦里恍然记起一个梦：光着身子在小溪里抓鱼的林小渊；喊他烤鱼的林小渊；喊他带他回家的林小渊。
他问他：你为什么在山林里，还不穿衣服？
他回答他：衣服？
他就又问他：你为什么那么白？
他就偏头，眨眼：白？
他就笑他：原来是个傻子。
他学他：原来是个傻子。
他气愤：不准学我说话！
他就又笑了。
是…是那虎牙，小小尖尖的，很是对称，嘴角的弧度也很配它。
文叔叔走了过来，喊他：霍言——该回家了。
霍言转身跑文叔叔那边儿去，不忘带着怀疑去说：那里有个小孩儿，不穿衣服，还傻得很。
文叔叔教育他：不能随便说人家傻，可能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呢？
霍言就带他到那小孩儿旁边，那小孩儿却不见了。
他就纳闷，跟着文叔叔往回走，边走边说：奇怪，干嘛躲起来？
这时间，山中鸟儿开始有一波歌唱，男孩儿在山林里喊：霍言——霍言——
霍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转头去望声音的来源，颤巍巍问：叔叔，你听到了吗？
文叔叔也站立，仰头去看山林里飞出的鸟儿回他：听见了，可能，我们霍言是不是遇见了山间精灵？
山间精灵？
这个答案就到此结束，被快速带到了一个酒店电梯里面。
他肩扛着喝醉了的林小渊，见他在自己肩膀上不安分，打了他屁股一下。就听他说：
“来不及了，你看看，还有花苞吗？”
电梯门一开，就看见自己对着自己妈妈边哭边闹的情景。
“我都说了！不能随便摘这个花苞！”
“为什么不能摘，别的花都摘得，就你那盆摘不得！不要跟我这儿胡闹！”
“你摘完，他就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你是不是这几天打游戏打傻了？以后不准去打游戏机了！”
他把他爸爸拉过来：“爸爸，你跟妈妈说说，让她不要在摘我的花了。”
他爸爸就真的去跟他妈妈讲道理，说什么：“孩子需要尊重，教育孩子要以身作则，要是你幸苦存的钱小言也不经你的同意拿了，你不生气？”
他妈妈知道是这个道理，面子上挂不住，碎碎念几句：“那花儿能跟我赚的钱比？怎么说得我像个小偷了！”
他爸爸就继续悉心劝导：“不是说你是小偷，你不知道拿小言的花是错的，拿钱可是大家公认的错误，所以，现在知道了，那花可是小言自己从山林里挖回来的，小心照顾那么久，就等着开花呢。”
“对！那是我的花儿！”
霍言在一旁补充，眼睛里还含着欲哭的泪。
最后他妈妈答应不摘了，却还是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做饭的时候弄得叮当响，似乎在发泄怨气。
他爸爸就安慰霍言：“你妈妈为家付出那么多，心理上觉得家里东西都是她的，所以有权利去使用。尽管我们知道这种想法不可取，但是能理解对不对？”
“她觉得付出了，我们就都得回报她吗？可我也没让她那么付出啊。”
“小言…”他爸爸正色，“这叫爱，知道吗？你妈妈爱这个家，所以愿意为之付出所有。但是人是感情动物，需要感情回报。”
“知道了，”霍言牵他爸爸的手，“爸爸，可我在意的东西，不能因为谁对我好我就轻易给她。”
“知道知道，在意的，当然要好好珍惜了。”
当时在意的东西，就仅仅是那花苞吗？
霍言在梦里挣扎，他觉得他离答案已经很近很近了。
他还做了很多推断。
我们说过了，在梦里，再不可思议的东西都可以让人确信那是事实。
所以，林小渊不是人类。
1，邝城找不到他任何信息。2，他没有父母。3，躲在山林里。4，总在盛夏出现。5，花苞没了，他就不见了。
霍言在梦里，所以很确信他的推论。
梦里再告诉了他一个他没预想到的线索。
就在阁楼躲猫猫，自己藏在了衣柜里，等人来找他。
等谁来找他，他这份记忆里，没有任何的小伙伴，同学，甚至朋友。
记忆还能挑着记，挑着忘。
他记得他爸爸和文叔叔在床上的所有事，却记不得跟他玩儿躲猫猫的人，难不成自己跟自己玩？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在做什么？”
这是他的声音。
“不知道。”
这是林小渊的声音。
霍言手抽动，似乎在衣柜里伸手抓东西，抓不到，对话继续，轻巧到几乎飘出来的瞬间就在空气里消失了。
“爸爸说他爱他。”
“爱他…”
“他还说…爱就是你要珍惜的东西，越是爱，越是要珍惜。”
“所以他珍惜他？”
“奇怪，那他不爱妈妈吗？可他说他也珍惜妈妈呀。”
“他脸红了…”
“谁？”
“文叔叔…”
“他们看起来好像很快乐。”
“快乐。”
“那我们也试试。”
“好。”
霍言被一阵响动惊醒，发现自己手机响个不停，顿了顿，让手机继续响了一阵，才伸手去拿手机，又是客户。
“喂？方姐…是…出问题？哪方面？…好…我知道了…我打电话问问工程部那边，嗯，放心吧，小问题。好…”
霍言随即给工程部负责人打了电话，说了问题，再跟他合伙人打了电话，告知一声，自己明天去处理，病了几天耽误生意，不好意思。
挂了手机，揉了揉眉眼，天已经暗得没了光。
房间黑漆漆的，外面小区的路灯照进来的微弱光亮，照亮了他的窗户。
他把手按在额头，手柱自己书桌上，回忆刚刚梦里告诉他的答案，能记住的有多少？能在现实里回忆起来多少？
梦里自己的推论，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林小渊现在应该还住在张爷爷家，按照那个推论，一定要在这个夏天快结束之前，找到他。
还有…爸爸，他知道对不对？
他知道且相信？所以，文叔叔应该也知道。
他在电话里找着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文叔叔…您睡了吗？打扰你了，我有问题要问你…对…明天你有空吗？那我中午去，您看行吗？好…谢谢…”
之后挂了电话，让自己眼神迷离，脑子放空，在屋子里犹如一尊雕像。
路灯还给他的脸打上了光，让他的五官，更加锋利，更加像高不可攀的山峰。
但是他内心深处，山巅上的积雪，即将崩塌，因为好多话开始四面袭来，在雪峰上，凿了无数凹痕。
“你好笨啊真的，怎么就是画不会呢？蝴蝶你画那么对称，那是标本，飞起来的蝴蝶是有透视的，这边儿翅膀大一些，这边儿翅膀小一些。”
“可是对称很好看啊。”
“我知道，有些建筑啊，花纹啊，场景啊，完美对称很好看，但是你这是写实画嘛，你看看蝴蝶，这样怎么飞嘛。”
“它也可以不飞啊。”
“不飞不就死了吗？”
“死亡…也很美不是吗？”
“你胡说什么呢？”
“胡说？”
“算了算了，我画给你看，如果你这么坐，我画出来的你，就不能是完美对称的画法，画出来丑死了！而且，世界上哪有完美对称的东西存在！”
“那我也画你。”
……
“你看看，这是按照你的画法画的，诶？你真的是完美对称的脸啊…”
“这是我画的，按照你的方式。”
“画得一点儿都不像！”
“我再改改。”
……
“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真的呀，为什么你长得那么对称。你看看我，两边都不一样。”
“那到底是对称好看，还是不对称好看？”
“你说呢？”
“霍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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