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骑着夜明珠,“太后”蹲在她的身前,沿着段先生捕猎回来的方向走,许是方向有偏差,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了都没找到段先生说的那个湖泊,她不由得有点发急,出来这么久,先生发现了该骂她了,想往回走又不甘心,正在犹豫,忽然天色就变了。
午后就发阴的天空,一下变昏暗了,风声呼啸,卷起黄沙漫天扑过来,眼睛都睁不开,菱歌大吃一惊,这是要来沙暴了,小时候差点在沙暴中走失的事,宇文玘和元叔给她说过多次,耳提面命要她加倍小心,她也印象深刻。
这会见了毫不犹豫拨转马头就往回跑。
跑了没多远,天变得更黑了,远处一道沙墙像是老天爷的一只巨掌,搜天捕地般压来,夜明珠“恢恢恢”叫着打起转来,“太后”也对着天空龇牙。
这情景是那么熟悉,菱歌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将“太后”装入囊袋中系紧。元叔和摄图都教过她,要赶在沙墙过来之前逃离这沙暴中心,要不然有可能被风刮走,受伤......只有沿着和沙墙平行的方向冲出去。
她看了看方向,摸出巾帕没头没脑系到头上,连眼都挡住,伏到夜明珠背上,紧紧抱住夜明珠的脖子,双腿使劲一夹,就往前冲去。
她甚么都看不见,只听到狂风的咆哮,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觉得胳膊都发酸了,牙关也咬疼了,只觉得风声好像变小了一点,打在身上的沙石也没那么疼了。她伏在马背上,将头巾拨开一点眯眼望去,眼前还是一片昏暗,沙砾狂舞,但是,她逃离了沙墙。
她松了一口气,放缓了速度,安抚地摸摸夜明珠和太后,却又有点发愁,她迷失了方向。算了,不管了,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沙暴平息再来计较吧。
她准备寻一个红柳丛躲一躲。宇文玘吓唬过她,她小时候那次脱险,就是因为机灵地爬进了红柳丛,最后被阿鲁找到,才没有走失,要不然还不知道在哪个牧民家帮着捡牛粪牧羊呢......
忽然,风里传来了一阵人声马嘶。她眯眼望去,左手边几十米处出现了五六骑人影。菱歌一阵惊喜,是段先生派人来找她了么?
她正要拍马迎上去,忽然风把一阵语声传过来,因为是顺风,那几人说话像似在吼,所以听得格外清楚:“娘的,这妖风可真够邪门的,差点把老子吹上天了!”“别抱怨了,赶紧找人,找不着人,回去怎么向大将军交代!”
大将军?哪个大将军?休阿兄的部众里,没有称大将军的。菱歌警觉地勒住了马。
“你说这人到底跟大将军什么关系?非要带人出来侦查胡虏踪迹,这下好了,马还在,人不见了......都怪这胡虏狡诈,躲得不见人影......等找着这帮天杀的胡虏,我非给他们片下肉片儿不可!”
糟了,是隋军!只有隋军才会这样称呼突厥人!
对方人多,能不照面最好,菱歌看看周围,可是没看到什么可以遮挡,她急忙将弩弓拿在手中,一夹马腹,就往前冲去。
那几人也发现了她,呼喝起来:“前面什么人,站住!”夹马冲来。
菱歌趁他们还没防备,抽箭疾射,将两人射下马来,对面几人见她这样的准头,风沙中又看不清她后面还有人没有,连忙下马走避,躲在马后以箭还击,等他们回过神发觉对面原来只有一人,菱歌早已跑远了。
几人都没看清对面是什么人,就伤了两人,而那马更是矫健无比,在这种风沙地也是令他们望尘莫及,只好大声咒骂而去,自认倒霉。
因怕那几人追来,菱歌又往北绕了个圈子,直到看见一个清浅的小湖泊,才停了下来。她这才发觉这边的风已经很小了,天色却又亮了起来。大漠的天气瞬息万变,风沙过后,西边却出现了灰紫金红黄色交错的晚霞漫天,一轮冷白的月亮也朦胧升起,原来已是黄昏。她不由得暗暗叫苦,天要是黑了,怎么找回营地的路呢?或者再等一会等紫微星出来再看?段先生教过她看星星的。
她有点沮丧,被先生骂一顿都不要紧,就怕他们担心,给他们添麻烦。
她是个乐观的性子,暂时没办法的事就不去多想,将夜明珠牵到湖边,让它先喝点水,跑了这么久,夜明珠该累坏了,她心疼地抚摸着夜明珠,脸挨在它脸上,亲昵悄声道:“多亏了你!”
她望望四周,湖边不远处,周遭是大片红柳丛,深秋的红柳还是枝繁叶茂,深深浅浅的或金黄或金红的枝叶,在风中袅娜起舞,暮色中就像跳动燃烧着的沙海火焰,直直撞入眼底。
她欣赏了一会,暗想如果找不到归路,就和夜明珠和太后在红柳从中依偎一夜,互相取暖,等天亮了再说。
一想到这,她忽然想起来,哎哟,“太后”还被装在囊袋中呢!
她连忙手忙脚乱解开囊袋,一打开,太后正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看到菱歌,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懒洋洋爬出囊袋,悄无声息地地跳到地上,撅着尾巴拉长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参照下犬式)。
菱歌扑哧一声笑了,这小家伙,竟然睡得如此安然。她丛袋中摸出几块肉干喂太后,太后一边慢条斯理地嚼一边斜着眼看菱歌,好像在嫌弃肉不够新鲜。
“将就点吧太后!”菱歌轻轻点点它的鼻子:“或者你待会自己去抓沙鼠。”
将两个爱宠伺候好,菱歌这才解下头上的巾帕,蹲下来洗脸。湖水虽然沁凉,但对经过几天厮杀,只能用水囊中的水微微润湿巾帕,胡乱擦一把脸,又经过了在沙暴中的奔逃的人来说,简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她不由得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轻声哼起了歌儿,哼的是那一曲“相携采菱去,迤逦过前溪......”,围猎大会后,段先生给她上课时,她将这首曲哼给段先生听,段先生说这是典型的南朝采菱曲,揉合了几首前人的诗曲谱出来的,不仅将她唱的不准确的地方给她纠正了,还和她一起用琵琶试着弹奏出来,她只觉十分缠绵动听,又因是梦中听阿耶唱过,又含了自己的乳名,她更加钟意这首曲子了。
菱歌哼着曲将手脸洗干净,又将巾帕在头顶和发辫上来回抹了数下,这才感觉舒服一点。她又贼贼望了望四周,终于没忍住诱惑,脱下了夹袍外裳。有“太后”在旁边警戒,应该不要紧吧,反正小衣外面还有一件胡服呢,她就随便擦擦。
她将巾帕拧干,解开里面胡服衣领,擦了擦脖子,尽管四野无人,她还是羞红了脸。不知道是冷水激的,还是舒服的,她不由得闭上眼睛打了个哆嗦,那种感觉完全拒绝不了,她恨不得投身湖中,畅美地游弋几个来回。好在她知道此时此刻绝不能下水,但还是像被蛊惑了一般,将衣领又解开了一颗。
菱歌现在就只穿着一件合身的石榴红对襟高领窄袖胡服,她本就生得高挑秀美,平时跳舞习武不缀,宇文瑛又常给她调养,将她养得是纤秾合度,体态娉婷多姿。这半月在外逃亡瘦了点,脸色也苍白了些,却更添了些许脆弱的美。
她慢慢将凉凉的毛巾往胸前伸去,脸上是又享受又因为怕冷而带点痛苦的表情,此刻衬着那榴红如火般的衣服,苍白面容上一抹红晕,落在红柳丛中一双灼灼的眼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和不可名状的诱惑。
天色*欲暗未暗,夕阳将隐未隐,月亮将明未明,足以令他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楚,而女郎那欲遮还羞不自知的娇态,让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种感觉太陌生,太突然,以致他惊慌地伸手按向胸前,却不小心碰到身侧红柳,疼得他忍不住地哎哟了一声。
菱歌并没有听到这声“哎哟”,她一边哆嗦,一边哼着歌,冷并快乐着。
蹲在她不远处的“太后”却竖起了耳朵,警惕地望向红柳丛。然后,发出低低的哈气声,闪电般地冲向了红柳丛。
很快,红柳丛中一阵猛烈的摇晃,夹杂着一声模糊的闷哼和太后的低吼。
菱歌被惊动了,急忙站起来,从马背上取下弩弓,搭箭在弦,紧张地看向红柳丛,口中呼唤道:“太后!太后!”
先生帮她驯养太后时提过,猞猁猫的直觉非常灵敏,会本能地躲避危险,菱歌看不见那茂密的红柳丛里的情形,却听得见太后在凶凶地叫,不像是遭遇了沙漠狼或者别的猛兽。
然后,令菱歌大吃一惊的是,太后丛红柳丛中飞了出来,那姿势却绝不是自己飞跃出来的,而是被人凌空蹬出来的!紧接着,一个身影也随之飞了出来。
菱歌见太后不敌,弩箭离弦,不加思索向那人的腿射过去。荒漠野外,她孤身一人 ,不知来人是友是敌,必须得占到先手,要不然恐有危险,这是这些天逃亡她学到的东西。
不料那人一个十分难看却甚是敏捷的懒驴打滚躲过了菱歌这必杀的一箭,只不过却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
菱歌先前将外袍脱了,箭筒当然也解下了,手边没有了箭,欲要再射也无以为继,她反应迅速,抛下弩弓,抽出靴筒里的防身短匕一个飞扑压住那人,右肘将那人压住,左手的匕首就抵在了那人脖子上。
那人大叫起来:“胳膊胳膊胳膊......疼疼疼!”说的是中原话。
菱歌定睛望去,吓了一跳,只见这人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摔的,面上青青紫紫红红一片,嘴角也破了皮,结了一个小血痂,但仍然可以看出这人长相应该不错,鼻梁挺直,眼睛灼灼有神,给人以神采飞扬的感觉,而且年龄应该也不大。
只是......好一张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面孔!
那人黝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她,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朝她笑起来。
菱歌:个儿郎目灼灼似贼
某人:其实我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风流倜傥.....的天使.只不过降落的时候不小心脸先着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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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99章 灼灼似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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