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签约的希望,曾是她黑暗里攥紧的最后一根浮木。她花了半年时间写的校园故事,编辑回复“题材同质化严重,建议修改”。那封邮件她读了二十遍,每一遍都像有人用钝刀割开她的胸腔。她坐在电脑前,看着文档里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然觉得无比荒谬——连虚构的世界,都不肯给她一个稍微温暖的结局。
偶像的演唱会门票预售那天,她守在电脑前刷新了三个小时,却在付款页面弹出“售罄”的瞬间,彻底崩溃。她砸掉了桌上的水杯,玻璃碎片溅在墙上,映出她扭曲的脸。那个在屏幕里永远笑着的人,那个曾让她在割腕时想起就暂缓下手的人,此刻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光。她想起自己曾在日记里写:“等我见到他,一定要告诉他,是他让我多活了这么久。”可现在,连这渺茫的念想,也被现实碾碎了。
那天傍晚,她又一次站上了楼顶。风比上次更冷,刮在脸上像刀割。她摊开手掌,旧伤疤在暮色中泛着青白,新的血痕还在渗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编辑发来的消息:“要不要再试试别的题材?你的文字很有灵气。”她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灵气?她现在只剩下满身的戾气和腐烂的伤口。
她向前走了一步,脚尖悬在天台边缘。楼下传来孩童的嬉闹声,远处的霓虹灯在雨幕里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她想起第一次转学那天,阳光也是这样透过窗户,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未来有这么多无法承受的重量。“跳下去吧,”心里有个声音在喊,“这样就不用再写小说了,不用再等演唱会了,不用再看父亲的脸色了。”
她最终没有跳下去。不是因为想起了未竟的梦想,而是因为口袋里那封写给哥哥的信。那是她昨晚偷偷写的,信纸被手心的汗濡湿了边角,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哥,其实我很羡慕你,至少你的抑郁是‘轻度’的,不像我,像掉进了墨水瓶,怎么都爬不出来。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吃药,别学我……”
她把信攥得发皱,指甲嵌进纸里。哥哥是这家里唯一给过她温度的人,哪怕那温度也带着他自己的寒意。如果她跳下去,哥哥会不会更难过?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她求死的决心。她退回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飞了角落里的一只麻雀。
她开始频繁地去医院复诊,配合吃药,甚至在医生的建议下尝试画画。画布上总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几滴猩红的颜料,像凝固的血。老师找她谈话,说她最近上课“安静了很多”,她只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安静?不过是把所有的尖叫和挣扎都吞进了肚子里,让它们在五脏六腑里腐烂成泥。
毕业那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人群边缘。没有人和她合影,没有人跟她说“再见”。她看着曾经的教室,窗户上还留着她四年级时偷偷画的小猫,如今已经模糊成一团灰影。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阳光刺眼,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心理医生开的药很苦,每次吞下去都像咽下一把碎玻璃。母亲会按时把药片放在她面前,眼神却总是飘忽,有时会突然抓住她的手:“昊昕,你爸又骂我了,他说我是疯子……”许昊昕抽出手,把药片塞进嘴里,用温水冲下去,苦涩从舌根蔓延到心脏。父亲依旧会打她,理由从“成绩差”变成“吃药浪费钱”。有次他把药瓶砸在地上,药片滚得到处都是,她蹲在地上一片片捡,手指被玻璃碎片划破了也没察觉,直到血滴在白色药片上,像落了朵妖异的花。
她开始对医生撒谎。当被问及是否有自残行为时,她会把袖口捋得更低,摇摇头说“没有”;被问到睡眠状况时,她会假装轻松地说“睡得很好”。她害怕被送进医院,害怕被贴上“精神病”的标签,更害怕那仅存的、支撑她活下去的支柱——未完成的小说、偶像的演唱会、对未来的模糊憧憬——会在“治疗”中被彻底打碎。她在网上搜索“如何假装正常”,把自己裹进一层名为“懂事”的壳里,在家人面前沉默,在学校里麻木,只有在深夜打开文档时,指尖敲打键盘的声音,才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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