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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幻象

傍晚六时许,晏乐敲完闭殿钟声,去到神庙石碑处取下金铃后,回去的脚步都加快了些。

因为今日是清扫正殿的日子,平时都只由一两个师兄弟例行整理。

但每隔七日,便得召集十多个弟子一起,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扫与净化。

毕竟每日上香的信众颇多,师姐害怕神尊过度劳累,才定下了这个规定。

“晏乐,你怎么又是最后一个。”

“来得这么晚,大家都找到各处打扫的地方了,只剩下——”

晏乐跨进门槛,对着那几个佯装苦恼的师兄翻了两个白眼,径直走到了供桌前。

他们明明知道他得去敲钟取铃,每次还都故意挑六点整开始,可不就是为了把这个最难整理的供桌留给他么!

反正这供桌他也打扫了不下上百次,此刻也懒得和他们计较。

于是弯身取下洁净过的手巾,行至供桌前,开始仔细擦拭。

其实晏乐也能理解他们此举的原因,毕竟,供桌不仅杂物多,还是正对着神尊的金身像,那真是一点懒也偷不得。

可这样单调重复的动作,很容易就出神了。

比如他此刻就正在回忆下午与梵祝的对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

“哐——”

猛然,一声清脆闷响在寂静殿堂内乍开。

晏乐呼吸凝滞,眸光落在自己戳到神牌的指尖,连自己死后埋哪儿都想好了。

那可是......

“——神尊的神牌!!!”

不等他想,一个嗓音尖利的师兄已经嚷开了。

神牌是紫檀木做的,倒了不会坏,重新扶起来便是。

可他们这般如临大敌的原因,实则是因为害怕芷听师姐责罚。

于是不等晏乐反应,身后已经传出一窝蜂逃跑的脚步声。

独留他在原地,呆若木鸡了大半晌,才僵硬地直起身,扭头望着殿中一片狼藉。

祝神庙里人尽皆知,芷听师姐不好惹,有时连神尊都得让她三分。

他们也知晓,这位不好惹的师姐,有个最疼爱的弱师弟。

所以他们这趟跑得也心安理得,再者说,弄倒神牌的的确是晏乐。

他们不过趁此机会寻一个逃离清扫的由头罢了。

这群师兄弟心里的小算盘,晏乐是一概不知,且他们跑得实在太快,他想撵也撵不上。

索性认命,从内殿的石砖清洁,到贡香的摆放,把他们丢下的事务挨个儿整理好,才重又回到自己被“分配”的供桌前。

晏乐将手巾清洗干净后,才将神牌重新扶正,沿着雕刻的纹路细细擦拭。

清理到一半,他指尖忽顿了片刻,借这眼前摇曳的烛光,他发现神牌上的刻字有些古怪。

神庙所用字符,常常是用特定的符号,比如刚入神庙时,他学的第一门功课便是画符纸。

奈何他记性太差,什么都画不出,只好照着神尊的名讳临摹。学的虽不好,那一撇一捺他倒记得一清二楚。

细看手里这神牌,一眼望去与他当初在符纸上临摹的相差无几,但一些极其细微的地方,仍能觉察出不同之处。

可这是神尊的神牌啊!

还供奉在正殿的金身像下。

晏乐一面觉得不可能,一面又忍不住怀疑。

他实在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篡神尊的神牌。

那每日诸多信众前来供奉的香火,不就全给算到另一个神明头上了么!

窗外天光逐渐黯了下来,晏乐捧着神牌迟迟没有动作。

这不是一件小事儿,他一个人处理不了。

不能直接告诉神尊,万一是他自己眼神不好使,看错了,或者是他记错了呢?

起码得找人商量商量。

但找谁,又成了新的问题。

思来想去,只剩下了一个人选。甚至都不用想......

心中思绪繁多,晏乐打定主意,正想放下神牌去主动坦白,身后蓦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用说,是师姐验收清扫成果来了。

于是他左瞧右瞧,赶在师姐脚步刚踏进殿内的一刹,赶紧关上门,神牌往前一递,道:“师姐!我发现这块儿神牌有问题!”

不等芷听答话,晏乐便献宝似的将刚刚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全部吐露了出来。

等他再次抬头,就见师姐双手抱剑,倚着正殿门框上下扫了他两眼。

她虽一字未说,但晏乐从她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眼神里,读出了俩字儿:有病。

他脖子往后一缩,撇了撇嘴,果然下一刻便听得一段冷嘲热讽,“当初坐在石梯边的流浪神,那么明显的透明白底你认不出来,现下神牌上的细枝末节,你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得,拐着弯儿说他灵力低,还不学无术呢。

晏乐赧然地垂下头,转身回到供桌前将神牌重新摆好后,退出了殿堂。

也是自那次的事件以后,晏乐就发现,但凡牵扯到梵祝的事,免不了会吃瘪。

-

城市漆黑的小巷上空,飘着四五个形态各异,正嬉笑打闹的生灵。

一阵清风拂过,一直靠在墙边的卜卜伸长了脖子。

“咻咻咻——”

“老大,你在闻什么?”头顶一个长着鱼尾的男孩儿问。

卜卜扭头瞪了他一眼,他便捂着嘴立即噤了声。

红衣白裙的少女卜卜,是他们这群流浪神的头儿。

她的供台在城中道观,每日香火充足,无需修行也可得到神力。

“哒,哒,哒……”

陌生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卜卜紧贴着石壁挪到了转角处,隐在身后的手正悄然蓄力。

“呵!”

黑影露头的瞬间,她大喝一声,掌中的水灵珠即刻拍了出去。

梵祝低下头,愣愣地瞧着一个刚及到他腰间的小女孩。

他抬起手,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蓝色水滴便飞至他掌心,旋转着打圈儿。

“你放开卜卜!”

“老大我来救你了!”

“跟你拼了!”

“你大坏蛋!”

好奇的思绪还未落地,几声稚嫩地喊叫从他头顶处一一传来。

梵祝站在原地,就见几个五颜六色的光团,前赴后继朝他俯冲而来。

“哎哟——”

最末一个长着鱼尾的小男孩被自己绊倒,下巴着地,径直滑到了他面前。

“来。”

他蹲下身,轻轻地将他扶起。

卜卜回过神,气得牙痒痒,自己修炼多年的功法竟被这人当皮球玩儿。

趁他扶阿鱼的空隙,她集中神力,冲着他的背又是一掌,“呵!!!”

梵祝懵然地扭头,发现衣袍方才染灰的地方竟变得十分干净。

他终于明白她的用意,笑着道谢,“谢谢你帮我清理衣衫。”

卜卜:“……”

这智商,白瞎这身高了。

“呜呜呜,卜卜老大,我们快逃吧,呜呜呜……”

身旁的小兔扯着她的衣袖哭,卜卜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再仰头与大高个儿对视时,她恍然惊觉,他的眸光竟如墨潭般纯净。

若说年岁,他或许比他们都要年轻。

“你叫什么名字?”

卜卜叉着腰,鼓足气势,问了个最寻常的问题。

“梵祝。”

噢……

她刚想问下一个问题,阿鱼忽扯了扯她的袖子,“老大,他会不会是从祝神庙来的呀?”

梵祝…祝神庙?祝神庙!

她讶然道:“你名字里的祝,是祝神的祝?”

梵祝回想起那日场景,点了点头。

卜卜终于松下劲儿来,流浪神虽与真神道不相谋,可对那些纵容恶念的流浪神,她同样是退避三舍。

因为这世间,并非所有的流浪神都贪图神力。

比如她,比如她身后的小家伙们。

至于眼前的梵祝,他既有祝神名讳,起码排除了他是为恶的流浪神。

“…对不起……”

梵祝愣在原地,“什么?”

倒不是他调皮,是他真没听清卜卜那小得不能再小的咕哝声。

可一向骄傲的卜卜哪儿管这些,反正她道过歉了,于是转过头,拉起阿鱼他们就往里走。

她登上墙边的铁皮桶,想直接翻出去。

忽然,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载着他们就往上飘。

“这…这…这怎么回事啊!!”

她悬在半空使劲往下蹬,心中升起另一股可怕的猜想——

绾绾忘记她了。

正伤感时,她余光忽瞥到底下一袭素白身影。

梵祝掌心里旋着风,仰着头,十分开朗的问:“还要再高一些吗?”

卜卜:“……”

“梵祝大人,再高一些,再高一些。”

梵祝坐在路灯上,方才还怕得发抖的小神明们,现在都睡在他用风编织的摇篮里。

只有卜卜还气鼓鼓的,她差点儿就以为自己快死了!

可这罪魁祸首,竟还探过头问:“你不去玩吗?”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

她嘴一撇,不屑道:“嘁,这都是小孩子才玩的。”

梵祝挠挠头,“你不是小孩子吗?”

“我不是!”她赌气地喊了一声,小声咕哝,“我是保护他们的大人。”

清风明月,星辰当空,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卜卜的气本已消了大半。

可她忽略了一件事,梵祝最擅长的,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比如此刻,他就一脸天真地问:“绾绾是谁?”

卜卜刚想发作,忽反应过来,困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绾绾?”

梵祝一脸无辜地说:“刚刚你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卜卜白眼一翻,流浪神在生死关头,除了将他们带来世上的本念主外,还能想起谁。

她瞥了梵祝一眼,悠悠开口,“绾绾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她喜欢上一个男孩但不敢去表白,所以我才会出生。”

绾绾是一位怀春少女,祈愿神明能帮她探听意中人的心意。

卜卜降生之初,她们形影不离,从绾绾给她讲的睡前故事里,她认识了世间。

在绾绾的床头,还有她用积木为她精心搭建的小房子。

后来,在卜卜的助攻下男人率先对绾绾表明了心意。

自此卜卜发现,绾绾不再需要她了。

摆在她床头的小房子被挪到客厅,再挪到书房,最后,挪到了一座道观。

这是城中最庄严的道观,绾绾每年会花很多钱来供养她,只是,不再来看她。

思绪回转,卜卜看着面前玩闹的小家伙们,心中怅然若失。

“他们同我一样,完成人类的心愿后得到了供奉,没有被抛弃,没有被遗忘,只是不再被需要,只是……很孤单。”

梵祝靠进自己的掌窝里,卜卜的眸光亮晶晶的,他心头蓦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他转过头,轻声开口:“倘若你从没认识过绾绾,现在会不那么难过吗?”

这股酸涩的情绪,他将它定义为难过。

卜卜挑起半边眉,看见梵祝认真的表情时没忍住,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反问道:“我们哪有选择的权利?”

“流浪神初临世间犹如婴孩,心中只有完成本念主心愿一事,何况我由她的念头而生,就无法违背自己的本能。”

若说好,还是不出生最好。卜卜心道。

梵祝眼睫颤动一瞬,挪转了视线。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知秋。

绾绾是卜卜的本念主,那知秋呢,也是他的本念主吗?

可她的心愿是什么呢......

他沉思着,却发现他想得愈认真,眼前那段画面便愈渐模糊。

那似乎是一池深潭,又像是一道深渊,刺骨雪雾飘散其中,上下浮动,隐隐约约显出一处暗影。

......

“那你呢?”卜卜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你因为什么来这个世间?”

一番对话,卜卜心里对梵祝的那股子防备劲儿全然放下了。

虽不清楚他与祝神有何牵连,但她猜想,多半儿是因着他眼里透露出的清澈的愚蠢。

祝神慈心悲悯,遇见像他这样,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流浪神,赐个名讳当护身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一点卜卜想不通,梵祝为何这般无知???

他身上的透明白底,与她,与她身后的小家伙们如出一辙,他的确是如假包换的流浪神。

可经过方才一事,她又后知后觉,他似乎对她为何害怕绾绾死去的原因一无所知。

这太矛盾了!

其一,流浪神由世人欲念中生,降世后睁开的第一眼,怎会不知晓本念主的存在?

其二,既都降生了,依照“本能”去实现本念主的心愿,又怎会不知道本念主的重要性,说穿了,也就是香火的重要性。

关乎到自己生死一事,也能这样糊涂。

卜卜登时觉得,梵祝这智商,还不如她手底下那群小流浪神们呢。

等了良久没有答案,卜卜不耐烦地咂了咂舌,用胳膊肘撞了他两下,“问你话呢!”

前倾的力道从手臂传来,梵祝放在掌中的下巴一歪,侧过身,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本能。”

卜卜:“......”

梵祝爱说车轱辘话这毛病,晏乐最是清楚,奈何卜卜没经验,愣在原地狠狠哽了两分钟,才想着翻了个大白眼。

现学现卖呗。

关键是,她还挑不出毛病。

“浪费口舌......”

低骂了一声后,卜卜自讨没趣地撑起身,拍了拍手掌不存在的灰,转身就走。

“——卜卜”

她脚尖刚迈出半步,还没来得及站稳,手腕处忽被身后一股拉力猛地一扯。

“你丫有......”

她重心不稳地左右晃动两下,登时怒火中烧,扭头就想骂——

谁曾想“毛病”俩字儿都没出口,就被月夜下,梵祝那双亮的宛同星辰的眼眸给蛊惑住了。

卜卜不是懵懂无知的流浪神,她在这世间游历几十年,见过的人脸无数。

但论起梵祝的容貌,马马虎虎能排个第二。

尤其他那双眼睛。

一旦盯上一秒钟,里头立马会燃起一簇烈焰,生了手脚似的,轻而易举就能锁住她。

好在她反应快,所以短暂的思考后,那簇火苗变成了头顶泼下的一盆凉水,瞬息间,浇熄了她方才的怒火。

于是她的语气也跟着拐了弯,接了句,“......有什么事”

泛白月光,洒在卜卜明媚的红裙上,梵祝仰着头,阵阵清风从他身后吹来。

眼前的少女眉头紧锁,唇畔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柔风环过她的身侧,拂起她的长发轻飘,灵动的像一幅画。

良久,嘴都快笑抽筋的卜卜终于听见了这位“娇俏流浪神”的下文——

梵祝:“你的头发,能送给我吗?”

卜卜:“......”

-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梵祝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他轻盈地穿过厚实的玻璃窗,行至女孩儿床沿,照例轻声唤她:“知秋。”

她也照例的没有回应。

四面惨白的屋内,仍是只有规律的“滴...滴...滴...”

须臾,梵祝的手掌撩起了掩藏于纯白被套下的焦枯长发。

他不像卜卜,清楚知道本念主的心愿是什么。

但从那个老人口中,他知晓知秋喜欢柔顺的长发,喜欢用柔顺的长发编辫子。

月夜轻柔,无法透进屋内的月光此刻都集中在了梵祝的掌中。

淡蓝的圆形水珠,在他掌心静静翻滚。

方才的卜卜静默了良久,把这颗水灵珠拍到了他怀中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他想,这颗水球能将他袍上污渍清理的一尘不染,那知秋的头发,应当也可以吧。

思绪将落,梵祝手心翻转,淡蓝水滴便从知秋头顶,一路顺滑至枯燥的发末。

不过须臾,她铺散开的长发就变得柔顺又光滑。和先前的卜卜在柔风中飘散的乌发相差无几。

只是,知秋的眼眸仍沉静的闭阖着。

梵祝伸出手,指尖落至知秋的额间,将几缕散落的碎发轻轻拨开。

她苍白的小脸隐在他的暗影下,他沉声呢喃,“知秋,你怎么还没长大。”

-

梵祝第三次见到陈鹏时,同上次一样,他在烟雾缭绕的暗房外叮嘱他。

“梵祝神明,您待会儿只需告诉我骰盅里的数字,明天我就去紫雲观,给您请一个比上次更大的供台!”

“可我已经有一个神庙了。”

“这……”陈鹏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那神力呢?您难道不想要神力吗?”

“您看,您的神躯增长得如此迅速,不正因为上次帮我完成了心愿吗?”

梵祝目色无波,等到他上下翻飞的嘴皮子停止动作后,才问:“这是善?还是恶?”

陈鹏神色一顿,他想起花暗所说,流浪神贪念神力,什么恶都作。

于是他赶忙笑答:“当然是恶……”

“我不会作恶!”

猛地,梵祝大喊着打断他的话,“我要救知秋…只可是善,不可是恶!”

夜色厚重,梵祝乘着风向南而行,体内灼烧感已消失,此刻浑身清凉无比。

经过昨天的巷口时,他看见一群熟悉的身影。

“卜卜。”

他降落在小巷口,正打哈欠的卜卜转过了身。

“哒。”

她怔了会儿,才想起合上下巴,一声清脆的牙齿碰撞声后,她迟疑地回了一声,“梵…梵祝…?”

眼前与她齐高的小少年跨步前来,笑着问:“你今天想试试在风里玩儿吗?”

“我要玩,我要玩!”

“今天我要站第一个!”

卜卜还未答话,梵祝已被阿鱼他们围在了中间。

他抬手一挥,清风忽至,四五个小家伙被高高抛起,但只几秒时间,他们便落了下来。

“咦?怎么这么快就下来啦?”

“梵祝大人,再来,再来。”

梵祝盯着夜空也心生疑惑,正欲重新唤风,面前蓦地落下一道黑影。

卜卜挡在他面前叉着腰,用恐吓的语气沉声道:“你们再调皮,我就挨个儿把你们送回……”

“大家快跑,老大好可怕呀!”

她话未说完,阿鱼直接吓得长出了脚,拉着其余小家伙们一哄而散。

“把他们送去哪儿?”梵祝从背后探出头问。

卜卜不以为意地说:“当然是道观里的供台了。”

“为什么?”梵祝颇感惊讶,“那里不是我们的家吗?”

“哈哈哈哈哈,什么?”卜卜没忍住嗤笑出声。

半晌,见梵祝仍是认真的模样,她才略感歉意地挠着头说:“流浪神怎么会有家……”

梵祝皱着眉,垂头轻喃,“可它的牌匾上有我的名字。”

“梵祝。”

“嗯?”

卜卜抿着嘴,纠结他是否能承担自己话语的重量,“人类为我们所设供台,于我们来说,只是一种幻象。”

“什么是幻象?”

“你在里面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那里永远晴朗,不会起风,也没有生灵,那里…是一座稳固的牢笼,许多流浪神逃出来,宁愿被人遗忘后消失,也不愿再次重返。”

梵祝抬起头,反复咀嚼着两个字,“遗忘…消失…”

卜卜提气凝神,想不到昨日还威风凛凛的梵祝,现在会由她带领,重新理解世间的法则。

“梵祝,我们真正的家,是可以来去自如的神庙,世人皆来朝拜,而并非道观漆黑狭小的房间里,由道士看管的供台。”

“怎样才能拥有真的神庙?”

卜卜眉头微挑,不明白他执着此事的原因。

“神庙难葺,世人只会为名气颇大的真神耗费时间精力,除此以外,除非供奉人数庞大,否则直到消失,都别想有神庙一事。”

这段话的重点在末尾,但梵祝的思绪停在了前半段,他歪着头问:“怎样才能成为真神?”

卜卜暗叹一句,油盐不进。

“长出一颗心就行。至于这颗心如何长,我觉得不是你我这样,只有一两个人供奉的流浪神该思考的问题。”

“如果我一直做善事,一直完成人类的心愿呢?那我会不会……”

“梵祝。”

卜卜撩起胳膊叠在胸前截断他的话,试探着问,“你有没有发现,你比昨天变矮了许多?”

他回过神来,随着卜卜打量的目光环视了自己一圈,果真与昨日不同了。

“这就说明,昨天还诚心供奉你的人,现在已经把你忘了。”

“我们就是这样脆弱的存在,连身体的大小都随世人意念而变,你又何必妄想能长出那颗永恒不变的心呢?”

梵祝默然地埋下头,这番话若非卜卜,而是换成晏乐来说,他或许不会懂得悲伤为何物。

可正因她与卜卜是同类,他能从话中理解的含义,远比她要表达的深刻得多。

“梵…梵祝,你,你怎么了?”

忽然,卜卜一声惊呼,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默。

梵祝追随她的视线,看向自己垂在身体两侧的指尖。

他举起手,透过掌中几近透明的神色再次目睹卜卜的慌乱。

“沙沙——”

他右耳微动,在远处清风即将到来之际紧紧抓住了卜卜的胳膊。

他大喊道:“带我去找知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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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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