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太医吩咐了,头胎是最要紧的,前三个月也是最要紧的,娘娘这般折腾自己,伤了腹中的皇子可怎么办呀?”
小宫女在苏傲霜身旁甚是忧虑地劝道,却被瞪了一眼,随后她只能垂眸往后退两步。
“你懂些什么?谁让你近娘娘身的?赶紧到一边去。”花媛小声喝道,抬手将人赶到一旁站着。
“奴婢没有胡说,这都是太医吩咐了的……”那个小宫女边往后退边嘟囔着。
哪知还是被苏傲霜听见了,瞧见自家主子隐忍地闭上双眼,趁其发怒之前就转身给了那个宫女一巴掌。
“啪!”
“还在这里胡说,我看你的脑袋当真是不想要了!”她脸上的震怒只多不少,眼睛都瞪得极大,“把她拖下去。”
吩咐完这头,又转过头来换上笑脸:“娘娘,今儿的日头是大些,我们不如先在一旁歇下?”
上官烈上回虽对弹劾威临将军的折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终究是看在她刚有了身孕的份上。眼下弹劾苏傲言的折子越来越多,而近段日子上官烈从不踏足后宫,在此事的态度上尤为模糊。
苏傲霜不得不为自己的弟弟做打算,这才出此下策,一大早便来到他下朝时会经过的御花园等着。
日头大起来,人站久就容易晕,这才有了方才小宫女的那一幕。
御花园有个亭子,可遮风挡雨,如今几个下人正在那桌上布置着什么,远看去,有烧水的,也有摆点心的。
花媛扶着苏傲霜过去时,宫女才将软和的垫子放在那石椅上面。如今月份还小,看不出来什么,皇后坐下时也不会累着。
她眼睛始终朝一个方向张望着,一只手搭上了桌沿。
“娘娘请用。”一个宫女把热汤端上来,还没放下就手抖洒了出去。
“嘶——”伴随着苏傲霜的一声闷哼,所有人都跪下来。
方才那个端上来的宫女更是不停磕头:“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还请娘娘恕罪……”
花媛在一旁皱眉,轻啧一声,训道:“都怎么做事的?还不赶紧退下。”一转头又接过一旁太监递过来的手帕,连忙先把皇后手上的汤汁擦净。
苏傲霜等了许久还没碰见人,本就有些气恼,眼下真真是撞到火口处。花媛还在给她仔细擦拭手指,她就忽地甩开花媛的手,还一把将桌上的东西都摔个干净。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宫留着你们有何用?!”
这一桩桩小事似是彻底将眼下的皇后惹恼了,所有人再次跪下,就连花媛也跪在她跟前。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也只有花媛敢在皇后生气时说上两句话。
“娘娘息怒——”
花媛抬眼,发觉苏傲霜还在气头上,半合着眼,睫毛在不停抖动,在宣告着它主人的怒气。
“娘娘,”花媛往前膝行两步,低声说:“咱们是来这等陛下的,若是被陛下撞见了可就……”
话还没说完,皇后就睁开眼与之对视,眼睛微微眯起来,冷静几分,又速速深吸一口气。
“快,让人收拾了。”她没完全缓过来,抬抬手。
“是。”花媛紧忙起身,招呼着宫女们收拾起来。
不远处的转角,上官烈下朝后还没更衣,依旧穿着黄袍,一身的帝王之气。原先禄前还为其准备了轿撵,哪知上官烈走出来后见天气不错,非要走着回养心殿。
走到这个转角,看到不远处有走动的人影,他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御花园那个方向,伸手指了指,“是谁在那儿?”
顺着他指的方向,禄公公往前走了两步探出头去看,待看清是谁后,又回到上官烈身边,“回陛下,是皇后娘娘。”
日头虽好,可时辰却早了些,何况御花园的花还没开全,定然不是为了赏花而来。早闻皇后娘娘是个不大爱走动的人,眼下这般情形……
禄前悄悄看了一眼上官烈的神色,只见他也是面带犹豫,又垂眸小声道:“陛下是有些日子没去看望皇后娘娘了。”
上官烈收回看向那头的目光,问:“方才朝堂之上弹劾苏傲言的人之多,你是瞧见的,朕若总是去看她,皇后难免会向朕替他求情。”
闻言禄公公把脑袋放得更低,不敢说话。
“皇后近日如何?”
人虽没有去看过,可却是时时都让底下的人注意着。
“回陛下,太医院那边说,皇后娘娘的胎象平稳,只是吃不下东西,怕是忧思过度造成的。”禄公公照实道。
“忧思过度?”上官烈冷哼一声,“怕是想着朕怎么还不去看她,好让她为自己的弟弟求情罢。”
这样的话禄前不敢接,只是一味的在身侧弯着腰。
“罢了。”半响,他摆摆手,“朕也许久没有去看过皇后了,吩咐下去,朕今日在景仁宫用午膳。”
“是。”禄前刚应下,一抬头就见人已经往另一条路走去。他转头看了眼还在亭子上坐着的苏傲霜,心下摇摇头。
“还不赶紧跟上去。”末了,他一甩拂尘同身后那堆小太监道。
另一头——
刚下朝,李鸣就被周丰羽拦截下来。
“好狗不挡道。”李鸣眉峰一挑,冷冷道。
此前,上官烈念着他从前无心朝政之言,免了他每日上朝,他乐得自在。可如今只因周丰羽一封信,又重回朝堂,倒是惹得他不快。
闻言周丰羽也不恼,反而还笑起来,又把拦人的手臂放下来,立马侧身,爽快道:“现下不拦了,李大人还走吗?”
李鸣皱眉,不明他意:“你要作甚?”
周丰羽抬头看了看天,“今日阳光甚好,不知李大人可否陪我下一盘棋?”
他说气话总带着笑,让人难以琢磨他笑容底下究竟是什么。
随后,李鸣就被带到宫中莲池一旁的凉亭处,不知是不是早就预料好的,那里竟早就备下棋具,一旁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
“看来周大人早有准备,这是料定了我会来?”李鸣轻笑着坐下,四周没有下人守着,他便自己给自己斟满茶水,先喝上一口。
“李大人这下倒是不怕我下毒了?”周丰羽也笑了,眼睛还盯着李鸣手上拿着的茶杯。
喝茶的人闻言一顿,像是反应过来,怕了。
哪知那茶杯从嘴边挪开,露出的便是勾起嘴角的一抹笑。李鸣大笑一声,眼睛透着试探之意,嘴上却说着信任之言:“毒?在宫中你怕是不敢,何况周大人曾在朝堂上替我说过话,想必也不愿下此毒手。”
他一笑,惹得周丰羽也笑了,连忙坐下,自己也喝了一杯茶。
下棋时,双方却不同面上呈现的若隐若现的敌意一般,相反正是你让我一步,我便也退你一步。两人时不时发出一声笑,又或者一声感叹,始终没有再说过话。
李鸣手执白棋,食指在下,中指在上,两指压着一枚白棋,手悬在半空,犹豫着往哪里走。
“李兄可要想好了,一步错,满盘皆输。”周丰羽嘴角噙着笑,笑眼眯眯。
“输?我看未必。”李鸣终于决定要将手中的棋下在何处,白棋一落,周丰羽笑了。
“看来李兄没有想好。”他将黑棋落到一旁,一边笑着一边将被黑棋包围着的白棋全数都捡了出来。
“是周大人没有看清楚。”
眼看着多数白棋都被拿了去,李鸣也不觉得恼,话音刚落,就将手伸到棋盘上的左上角,那里还缺一枚白棋就能将那一片的黑棋全数包围。
纤长的手指执起白棋,一拿一放,再把那些黑棋拿走。
最后一看棋盘,周丰羽微微皱了眉,后又爽朗一笑:“看样子是两败俱伤?”
这一盘棋算是下完了,两人的目光都毫不掩饰地朝对方看去。
半响,李鸣直接问他:“那封信是为何?”
对面也是直接不拖沓:“陛下让我这么做的。”
李鸣挑眉,竟这么直白,那还跟自己玩下棋这一套?
“为何要这样做?”他略一沉思,也先不去猜忌对面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把你捧高,再狠狠摔下。”周丰羽毫不犹豫,他的声音有种吊儿郎当的感觉,与他身上穿得板正的朝服丝毫不符,“不过陛下应该还会扮作好人演个彻底。”
这倒是同李鸣自己猜测那般差不多,在临都城没有死成,上官烈终归要下狠手,亲自给他冠上一个通敌谋反的罪名。
“你究竟是谁的人?”
一问一答很是爽快的周丰羽此时依旧爽快:“这我不能说。”
好一个不能说,李鸣顿时感到头疼。
“太子那边你去过了?”他扶了扶额,继续问。
“没有,守卫太多。”
“周大人,你可以乔装一番再偷偷溜进去。”这话李鸣几乎是要咬牙切齿说的,一时觉得自己对面前这人的印象实在是评价太高了。
周丰羽远没有他面上看着那么精明和善用奸计。
“被发现怎么办?我是要面子的。”周丰羽颇为严肃道。
“……”
最后李鸣离开时都还扶着额头,只觉额角一跳一跳,很是头疼。
“大人,是回府用膳还是在外头?”天裕在宫门等了许久,见李鸣出来就凑到边上。
往常李鸣在宫中忙碌起来,不是留在宫中用膳便是在外头的酒楼应付了事,甚少回府。可眼下缺不同,府中多了许多人,兴许他就乐意回了呢。
天裕这般想着,果真就听见自家大人说:“回府吧。”
“好嘞!”
“还有,”李鸣又接着吩咐,“查一下周丰羽,看他私下都跟谁有来往。”
“是。”
李府前院里的饭菜才摆上,某人就推门而入。摆菜的下人们瞧见李鸣回来,一个个的嘴都可甜了。
“小的见过大人。”
“大人好。”
“大人可曾用了午膳?”
“咱们大人还没吃过呢。”后头跟上来的天裕替他应了一句。
闻言识趣些的小厮和丫鬟就连忙去跟小厨房说要多做几样菜,李府一下又热闹起来。
引起府中热闹的某人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饭桌,那上头只有热腾腾的饭菜,而四周只有忙碌的下人,连天晴都没瞧见。
“天晴人呢?”李鸣随意一问的口吻。
现下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天晴除了办差事的时候,几乎每时每刻都黏在陆乔心身边,就连从前隔三岔五要去青楼门前巡逻的事都交给了底下的女随从去办。
“陆姑娘可能又去外头做义工积善了吧?”天裕张嘴就道,一看自家大人脸色又闭了嘴,后又迟疑片刻,“大人,我同你一起回来的,我也不知天晴在哪。”说着他还将能看见的角落都扫了一遍,就是不见人影。
近日陆乔心忙完府中的大小事和整理完所有书房中的证词证物后,就会到街上去给穷苦百姓看病。大病小病都不收钱,不过几日,在这街上她就被百姓称作是天医下凡。
还是在前边忙活的丫鬟机灵些,闻言大声朝这头说:“大人,陆姑娘在后头跟随从们比武呢。”
听闻此言的两人都有些迷糊,李鸣的眉心更是拧了拧,而天裕在一旁小心翼翼瞧着他的脸色,小声道:“有天晴在,大抵是没事的,大人大可不必担心。”
说起比武,陆乔心也是一时兴起。起因是在今早,她得知李府后头有一个驯马场,上等好马有数匹,瞧见那些女随从骑着马在马场上奔跑的模样,实在是心里发痒。
她先是到马厩里选了一匹纯黑的成年马,毛发顺滑,看着极好,就是感觉这马脾气不好,碰它时差点被踢了一脚。
天晴在一旁本还想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陆乔心就已经坐上去,手扯缰绳,一副马上就要跑起来的模样。
她先是有些惊讶,后又嘱咐她家姑娘:“姑娘,这马性子极烈,姑娘要小心才是。”
“驾!”
话音还没落下,陆乔心就已经骑着马跑了出去,加入了那堆女随从。府中的随从不论男女,三日一次的训练必不可少,这是李鸣定下的规矩。
她们一边骑着马,一边松开缰绳,双手拿起弓箭,在马匹奔跑时射中对面的一排靶心。
陆乔心加入其中转了几圈,觉得难度不够,心里就开始想别的主意。待她们全都训练完毕后才提出自己的想法,谁知竟都踊跃参与。
“姑娘,小大人,这比赛我也要来。”
“我也要!”
“我也来!”
“……”
其中多数都是女子,待准备好后,让下人拿来火把,将箭尖处点上火,而冒着火苗的箭要穿过绑足干草的铁圈后射中对面靶心,方算成功。
天晴领头做了示范,后面连接着几个随从都成功了,到陆乔心时,她单眼紧闭,另一只眼随着箭尖去看对面的靶心,哪知一箭发出,空中竟起了风。
箭穿过干草铁圈时被风一搅动彻底偏了方向,火苗一碰上干草就迅速燃烧起来,陆续有火苗掉至地上,将底下覆盖的草都烧起来。
一时间白烟四起,呛得人直咳嗽。
“快,快灭火!”陆乔心一边咳着一边喊道。
天晴自知自家姑娘闻不得浓烟,连忙将她带到一旁,把下人都喊了过来,“都快去打水!”
好一会那火才熄了下来,可半空中还有没完全消散的白烟。陆乔心又咳了两声,“你们可还好?”
随从们一致道:“我们没事,姑娘没事吧?”
陆乔心被熏得眼睛都红了,像是刚哭过,眼里还有将流未流的泪光,她咳得一时说不出话,便摆摆手。
“你们先下去吧。”天晴在一旁道。
“姑娘,快,坐下来喝口水。”天晴扶着陆乔心坐下,在一旁给她倒了水。
陆乔心刚摸上杯壁,就有人来请她,“陆姑娘,该用午膳了。”
后又对着她身旁站着的天晴道:“小大人,方才大人在寻你。”
“大人回来了?”天晴心里讶然,她记得李鸣甚少回府用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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