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陆乔心却一时记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倒是天裕有些一惊一乍的模样,仿佛就要说出来,可却卡在喉头半天。
天晴也是微微皱眉,随之抬头看向陆乔心,压低声音:“姑娘,我听声音,像是……”
“像是那个周大人。”
天晴的话音一落,天裕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猛地点头,一下就忘了小声说话:“没错没错!就是他,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周大人。”
“你赶紧闭嘴吧!”天晴小声喝道,用手肘击他的肩膀,就差拿手将他的嘴巴捂住。
陆乔心一下就想起这个周大人,那日在养心殿瞧过一眼的面孔此时在脑海中与方才的声音慢慢重合起来。
是他,他来这里做什么?看样子还是要从侧门进去……
陆乔心还在想着,恍然间又听见另一个男声冒出来。
“是谁?谁在那边?”那声音着急得就像是马上要往这头走过来,天裕一下有些慌,心就要跳到嗓子眼。
“我瞧见一只猫蹿了过去。”周丰羽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这动静,他似乎阻止了那个守卫想要往这边走来的脚步。
“这周围还有猫?”陆乔心隐约听见那个守卫顺着反问一句。
“当然,小狗小猫什么的,在这些偏僻的角落最是常见。”周丰羽似乎还笑了。
“扰了大人,当真是对不住,小的回头就让人将它抓来烤了。”
“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倒不必如此,正好我身边的随从在另一个侧门候着,我去领过来,顺道将那只野猫赶了去。”
周丰羽的随性底下人多有耳闻,此人从不照常理出牌,又是陛下前段日子提拔上来的人,自然不疑有他,连忙道是。
“那麻烦大人了,周大人小心些,听闻野猫都是会咬人的。”
周丰羽转身就走,只朝身后摆摆手,宽大的衣袖从手肘滑落下来,能看见一截雪白的手臂。
他一边朝几人躲藏的角落走去,一边故意扬声道:“小猫啊小猫,说要烤了你的可不是我,我可是来救你的,可别咬我啊。”
这一句玩笑话让陆乔心几人听去,也让那些个守卫听了去,只让他们觉得这个周大人当真是个有些奇怪的人,竟然跟一只野猫说话。
陆乔心闻言不知怎的心定几分,呼吸恢复平稳,面上也从容些。
几人靠着墙,小心翼翼站着。
哪知刚听见一句“我找到你了”,转眼间周丰羽就走过转角站到她们面前。
差些就要引得人惊呼一声。
好在都还受得住,只见周丰羽将食指贴在唇面,一副让她们都嘘声的姿势。
他的青色衣裳衬得他满面春风,长发也不似那一日见到时高高冠起,而是披散在身后,眉眼间尽是笑意。
尽管陆乔心不懂他为何要笑,可这个笑很微妙,像是猫终于抓到了狡猾藏匿的老鼠。
她又看见周丰羽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点着头支着下巴,饶有趣味的模样。
“周大人,我们……”
天晴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抬手抢道:“放心,李鸣的人嘛,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看着她们几人乔装的衣裳,再次点头,“正好,你们都换了衣裳,是要进去么?”
周丰羽挑着眉,将她们几人从左到右看一遍,视线停在陆乔心脸上时,他还顿了顿,而后又恍然一笑,“原来那日蒙面纱的人是你。”
陆乔心淡定点头,“周大人,我们几人确实要进去。”
“那就扮作我的随从一同进去吧。”说完,周丰羽爽快转身,似是不愿再多说半个字。
“主人……”阿星望着男人的背影,有些犹豫。
陆乔心沉默片刻,便道:“跟上。”
当周丰羽携着几人再次来到那守卫跟前,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冷淡。
那个守卫看着他,一时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什么。
周丰羽虽然随性,可脾气不好他们也同样有所耳闻。可究竟有多不好,他们也不清楚,毕竟谁都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大、大人,可是那野猫惹您不高兴了?小的立马……”
“没有。”他忽地一笑,又恢复方才眉眼含笑的神情,看着好说话多了。
“那便好那便好。”守卫连忙松一口气,怕是方才心里连要如何处置那只周丰羽口中的猫都想好了去。
“陛下让我来探望一下太子殿下。”周丰羽在说到“太子殿下”四字时,忽然扬声拉长,似是意味不明。
跟在身后的陆乔心虽低着脑袋,却也是一怔。
守在文华殿的哪有不懂的,新帝登基,哪里还有什么太子殿下?不过是上官烈拿来羞辱里边那位罢了。
守卫连连点头,又看向他身后的四人,个个都低垂着头,不敢抬头逾矩,怕冲撞旁的贵人。
心想着既是有陛下的命令,想来不会有问题,很快就放行。
几人跟在周丰羽身后走了一段路程后仍是低垂着脑袋,直到陆乔心差一步就要撞上他的后背。
他忽然转过身来,陆乔心的脚步也停下,所有人都停下。
他们停在一个看起来像后院杂地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个人。
“你们要做什么便去做吧,我找个地方歇一会。”周丰羽自己给自己找自在,全然无所谓的模样。
“周大人不是来看望殿下的?”天晴站出来问道。
“陛下让我替他来的,不过是装个样子走个过场罢了。有什么好探望的?不是有你们在了嘛,我待够时间便马上离开。”周丰羽在一旁的树荫下找到一张躺椅,随手拍去上头的尘土,往上一躺就闭上双眼。
陆乔心在一旁瞧着他这番动作,想起之前李鸣所说过的话,嘴角一勾,轻声道:“那多谢周大人相助,我们先告辞。”
周丰羽不语,只扬起一抹淡笑。
几人悄悄跟着天晴来到上官令所在的寝殿,门外依旧是那两个宫女守着。
“哪怕被废,倒也不至于连个下人都没有吧?”这回有疑问的是阿星。
她走在最后头,替往前走的几人望风,警惕四周,可是瞧见堂堂殿下的寝殿外竟也没什么人守着,一路上过来也没瞧见什么人。
闻言天晴冷哼一声,很是小声:“听闻前些日子长公主来探望过,前脚刚把补品药材和炭火放下,后脚陛下就让禄公公前来取走了。”
“怕是屋子里能睡人都不错了。”
天晴说得动容,一副急人所急的样子。
“要如何进去?”陆乔心看了一圈,发现这寝殿只能翻窗而入。
还不能有太大的动静,那两个宫女守在寝殿门口,离侧边的窗户并不远。
“姑娘,看我的。”天晴凑到陆乔心跟前去,站在窗前,头一回轻轻敲了敲窗。
这动静并不大,也没惹得守在前边的宫女发觉。
天晴就这般敲了三回,窗里头终于有了动静。很快,里边也轻叩窗子三下,待天晴再紧接着叩一下,里边的人才缓缓开了半扇窗。
天晴半低着头去看里面的人,轻声道:“赵大人,是我,我带陆姑娘来给殿下看病了。”
这下窗户那头的赵九紧忙开了窗,看到窗外的四个人后,放下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先是一愣,而后又配合着天晴把几人从窗户带进来。
天裕虽不是头一回来这里,可却是第一回似这般偷偷摸摸翻窗子进来的,在见到上官令后,才有了实感。
阿星仍在后边检查来时的路,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陆乔心在前面,只见上官令一副病容,靠坐在床头。
正如天晴所说,这里头当真什么都缺,尽管已是二月,却还是有些冷的,这屋中的炭火只有一点,烧起来连火星都瞧不见多余的。
“参见殿下。”几人都恭恭敬敬行了礼。
上官令抬了抬眼,目光先是落在最熟悉的天晴身上,而后不自主就转移到陆乔心身上。
尽管都低垂着头,可他就是一眼看出她便是李鸣在外扬言迎回来的女子。
“不必多礼。”上官令手掌撑着床榻,往床头靠,直起身来。
赵九只将屋里大致看了一圈,紧跟着就悄悄退到外面守着,天裕见状也同他一起出去。
“殿下。”天晴往前走一步,看着上官令屋内同上次来时相差无几,又看向他,“我将我们府里的陆姑娘带来了。”
她又转头望着陆乔心,略带歉意:“姑娘,对不住,还没提早同你说过。”
陆乔心将他们二人看了一眼,轻轻摇头,“不打紧,李鸣将我带来,想必也有这一层意思。”
“这位便是大哥迎回府中的陆姑娘?”上官令似装糊涂般看着天晴问道。
待天晴点过头后,他又道:“陆姑娘的名字有些耳熟,我好像听过。”
刚问完,他就忍不住咳嗽,可很快又止住。
站在跟前的陆乔心微微一愣,连忙回过神来,“许是重名了也未必,这名字能入殿下尊耳,倒也是我的荣幸。”
话一说完,心里还在发颤,生怕眼前之人将这名字的主人想起来,可转眼一想,她又放心几分。
当年的丞相府,只有嫡母的二女较为出众,时常被邀进宫参加各种宴席,还同皇子们吟诗作对。陆乔心连陆府都未曾出过,想必她那个爹也不会在这些皇子面前提起自己。
上官令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心里也想不起来,究竟会是谁。
“或许是吧。”他草草一答。
“我看殿下脸色亦不大好,往日吃的药可有药渣,残留物也可。”陆乔心微微一笑,连忙进入正题。
“我听闻往日都是陛下身边的人亲自熬了送过来的,想来也不会有药渣……”天晴一想到这重要的东西竟没有,便就要皱眉。
“药渣倒是没有,如同天晴所说,我与阿九都接触不到药材。”上官令缓慢道,又沉思片刻,“残留物……”
“我上一回喝药弄到了衣裳上,我想着兴许能派上用场,便没叫下人洗了。”
“陆姑娘,这可有用?”上官令看向她,声音都透着几分虚,再看向天晴时,脸上又多一分说不清的难为情。
“有,在何处?”陆乔心点头。
见上官令的脑袋往前探了探,嘴巴刚要张开,天晴在一旁很快就会意,抢先一步朝外头喊了一声赵大人。
赵九应声进来,见里头的几人都望着自己,他也没有自乱阵脚,而是十分镇定地看向上官令,“殿下,何事?”
上官令又轻咳几声,“将我上回弄湿的衣服拿来。”
“是。”
赵九做事实在利索,只片刻就将那件衣裳拿来。
见上官令朝着自己轻点头,陆乔心才拿过那件衣裳,举到鼻前嗅了嗅,头一回就皱起眉头,再嗅一嗅,眉心拧得更深。
“陆姑娘,如何?”率先发问的是看起来沉默寡言的赵九,他显然也很是担忧。
天晴和上官令也不禁都看向她,守在不远处窗边望风的阿星也把脑袋扭过来往这边瞧。
“死不了。”许久,陆乔心才道。
她放下衣裳,又继续说:“此药是慢性毒,虽不致死,可若是再服用下去,可能四肢疲软,终生瘫痪在床,再严重些,怕是还会失了神智,变得痴傻。”
陆乔心自知自己这番话有些重了,可偏偏又是不得不说的事实。
闻言几人都沉默起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屋内一下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边的阿星像是被什么吸引得回过神来。
很快,她低声说了一句:“有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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