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不笨,还请世子不要乱说。”沈听珠脚尖突地踩中小石子,恭敬行了一大礼
赵玉琮这些年听了她不少事,听她在青州提防贼寇,在衡阳郡帮百姓营建制造,又听她小小年纪,行事果敢。
有一年除夕,他策马渡江,在黑水中游了半宿,冷水刺骨,不知怎得,一瞬竟想起了沈听珠,好似遇见她之前,他从未有一刻如那时一般孤独,苍茫天地间,他竟尝出了一味思念的苦涩,咽不下、吐不出——原来少年之情,早已是: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他正眼看她,深深感受到她的疏离,眸中顿时蒙上一层沉沉的雾,失落一闪而过,他一笑,仿佛还是当年铁匠铺里的少年郎君,“好几年不见,听说你与朱家二郎定了亲——恭喜!”
沈听珠背倚在墙边,微偏过头,只见赵玉琮一张刚毅的俊脸沾了笑,四年了,他眉宇长开,干净澄澈,没有污上半片风情,恰似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沈听珠脑中乍然显出薛意薇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她心中难过,仰脸赤城城地看着他,“世子是逍遥自在了,却累得薛家娘子那般伤心。”
二人对望一眼,沈听珠看赵玉琮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他喉咙一紧,无奈道:“我对她…并无情意。”
“薛家阿姊人很好,世子为何……不给她一个机会?”
赵玉琮仰头,长长舒了一口气,“那你与朱家二郎一处,是因为他人好吗?天下好儿郎千千万万,难不成都要一处吗?”
他眸光复杂,承了太多沈听珠看不懂的情绪,她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局促道:“二哥哥是二哥哥,这……这不一样。”
“若我问你,我与朱湜、董蒙士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有!二哥哥是家人朋友,董蒙士也是臣女的朋友,世子则是臣女敬重的人。”
“我不是你的朋友?”赵玉琮眼神锐利,直盯着她。沈听珠躲不过,实话道:“世子身份尊贵,臣女……”
赵玉琮一脸受伤模样,“我原以为我们一起历了事,已经是朋友了……”他又气道:“开口闭口臣女臣女,前些年不知是谁答应我不说敬语,如今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沈听珠一时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不由急了,“我们长大了,不是小孩儿,你是长晔世子,我是沈家四娘,我不能将世子当做朋友,这不合规矩,何况如今我们早已生分了,怎能说是朋友?”
赵玉琮摇了摇头,换了笑脸,“为何不可?什么狗屁规矩,难道我想做你的朋友,也不可吗?况且你是沈氏女,那儿比我差了?往深了说,你是沈匠工,应是我高攀你。”
沈听珠气道:“世子少在这与我胡搅蛮缠。”赵玉琮自失一笑,沈听珠瞪他一眼,他沉吟片刻,“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薛娘子虽好,却不是我中意之人,我不能因她人好,就与她在一处,这是对她不公。”
“何况薛娘子心有天地,目有乾坤,也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娶她,她应嫁于真正疼爱她的人,让她飞出这四方地,去见天地辽阔,而不是嫁于我,我一不能与她相敬如宾,于她男女情爱,二来这门亲事,从来是陛下和娘娘选一个合格的侧妃,她若做了这世子侧妃,必定得步步规矩,磨了灵气,失了性子……实在残忍,所以我不愿。”
他这几句话说得尤为真挚,沈听珠认真听了,盯着荡漾的竹影,想着心事,赵玉琮浓重的眉眼显出几分感情来,“我只与你说一次,我们之间没有生分,与你,我始终是当年的赵玉琮,我也从未对别人动过心思。”
沈听珠抬起头来,那丝不明了的滋味又缠了上来,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急闷,喘不过气来,越近赵玉琮,这滋味越不好受,恰似一种“道是无晴却有晴”的微妙心思。良久,她猛地站起身,“我明白了,世子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欸,还没说完。”赵玉琮摄心,吸了口气,重重叹出,喃喃道:“可你还没告诉我,你与朱湜除了朋友,还有没有……”
芳时观淡白梨花开得正好,沈听珠提裙跑去女眷席面,听众娘子说薛意薇已坐轿子回虔州去了,沈听珠心中稍许失落,却见她在桌案上留了一句诗,是道: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
几日后,春雨绵绵,朱湜冒雨上门,跪于堂前,执意退亲,朱老国公持鞭笞他,他仍屹然不动。
他从小性情温良,凡事谨记“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彼时却完全失了沉稳,乱了分寸。
他只道:“朱湜失礼,在外犯了错,不配与四娘相配。”他以自污之法退婚,认下所有过错,二人婚事才作了罢,朱家深觉对不起沈听珠,认她做了嫡亲女儿,又补偿了许多东西。
朦朦细雨中,朱湜跪了多久,沈听珠亦在廊下站着陪了多久,她对上朱湜决绝的眼神,几次欲上前,皆被朱湜摇头制止。
后半夜雨势变大,沈听娩立在沈听珠身后,柔声道:“小四,回去吧。”
沈听珠问:“阿姊,你与二哥哥青梅竹马,他人又那样好,那样温柔,阿姊为什么……”
话过一半,她忽地想起赵玉琮那日之言,一时琢磨不通“人好”与“喜欢”这二者的关系,只得哑然。
沈听娩却揉了揉她的脑袋,哄道:“小四,等你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
长大——沈听珠还未理清其中的深意,便忙着烧制庆贺太皇太后寿诞的瓷器,一日得空,沈听珠去书院研读冰裂纹片的制作技艺,方翻了一页书,先是听到隔壁一群郎君笑议“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的伐蜀之道,不一时又谈及晋朝关中侯印刻工刚劲,运刀自然随意,正觉妙趣,却听一位郎君道:“听说前些日子朱寺丞登门退亲,跪了一夜也不起身,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朱老国公气得昏厥,一直卧床不起。”
“当真?”
“千真万确,我还听说……”
沈听珠听着烦,自顾走出内间,不巧与隔间一人撞了个正着,这人正是多年未见的杨子邈,他如今做了少府寺造使,正是风头得意,一见沈听珠,立马喝道:“大胆——见了本官敢不行礼?”
沈听珠面不改色,敛衽一礼。
杨子邈记恨当年之事,这会儿遇上,怎肯放过沈听珠,他讥笑道:“沈听珠,说来我与你也算是故人相逢,想你当年受冷挨饿,几次遭水险些丧命,好不可怜,如今可有长进?我听说朱寺丞不要你,你现下要是跪下求我,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考虑纳你为妾。”
众郎君神色各异,沈听珠是名门贵族人家的清白姑娘,更是渚匠工的亲传弟子,名声在外,纳其作妾,着实太过羞辱。
沈听珠却一笑,“这水于我是**,于天下百姓是天灾,于杨造使却是富贵,其中分别杨造使可知?”
“何意?”
沈听珠冷冷地盯着他,“我有一事想请教杨造使,去年黄河水患,陛下命造使建谷仓,修补房屋,其中这灾民有几户?这墙体石料、梁柱所用木材,又有多少?”
“你问这做何?”
“杨造使只管回答便是,难不成你身为造使,对此一概不知?”
杨子邈有些心虚,将将答道:“灾户共十万一千五百户……工程料数自有制司寺记录在档。”
“好一句记录在档。”沈听珠淡了笑,“杨造使用河沙和树枝充石料,用朽木换木材,其中多少,如今想来,定是算不清了吧?”
去年黄河水患,她随师父救灾,一路看下去,制造材构、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不计其数,沈听珠本欲上告朝廷,却被渚晏拦下,道:“圣上自有决断。”
过了几月,皇帝知不见责,反赏金千两。
沈听珠不忿,一字一句说道:“我之祸,是当日杨造使欺我病弱势单,推我入水所故,所谓天灾,去年黄河水患,上百万百姓饿殍载道,哀鸿遍野,上天降下灾祸,百姓不得安宁,富贵又是为何?即是朝廷拨款赈灾,杨造使贪腐银两,大发横财之故。”
“放肆!本官节俭清廉,何时以一己之私谋利?”杨子邈涨红了脸,阴笑道:“沈听珠,你是京阙百工,没有品级,位属我之下,没听说过‘不怕官,只怕管’?”
沈听珠大笑,“无耻小人,何以畏惧?”转脸字字铿锵:“杨造使往日在衡阳郡欺行霸市、压榨民力,每月贪污受贿进项万两以上,也敢说节俭清廉——笑话!大胤的江山,非叫你这种蝇营狗苟之辈蛀空了不可!”
杨子邈登时气极了,挥起一个巴掌向沈听珠脸上掴去,只见金光一闪,一把镶着黑曜石的匕首破空而出,向杨子邈斩去,一招收回,杨子邈一个踉跄,捂腕痛吟。
赵玉琮冷声道:“杨造使好大的脾气!”
少年郎君踏步而来,众人噤了声,纷纷让道,俯身行礼。赵玉琮眼眸凌厉,看过众人,冷声道:“杨造使官居正七品之职,因口舌小争,拔拳相向,一点儿不顾朝廷体面,这样急腳鬼脾性,有半分臣子的模样吗?!”
杨子邈脸色发白,勉强稳住心神,躬身答道:“臣参见世子,臣知错,还请世子责罚,只不过这沈四娘着实可恶——”
正说着,一个威严的男人背手慢步而来,立在赵玉琮身后静听,沈听珠一眼瞧见,心中一惊,趋前一步跪拜道:“臣女叩见陛下!”
一众人等齐齐伏地叩首,书院内外鸦雀无声。皇帝步履淡定,略一点头,“怎么朕一来,就不吭声了?今日朕与濉恕微服私访,也是赶上热闹了,坐,都坐,咱们君臣说说话。”
杨子邈两膝拄地,吓出一身冷汗,沈听珠所言非虚,适才几句争嘴听去,这赈灾贪腐的罪名,足以让他满门抄斩,前途尽毁。他偷瞟沈听珠一眼,咫尺天颜,她神态从容,长跪不动,杨子邈又是一阵紧张,生怕她再口出狂言。
赵玉琮拭净手中佩刀,收刀入鞘,顾自跨进门里,摸了本《石公三略》,寻处大马金刀地坐了。
“瞧这臭小子,朕还未坐,他倒好,自得逍遥。”皇帝嗔怪,又问:“杨子邈,你手上的伤可好?”
杨子邈惶悚,“回陛下,一点轻伤,不打紧。”
皇帝一边坐了,冷声问道:“你方才说沈四娘可恶,朕想知道,她何处可恶?”
杨子邈两腿一软,心噤得缩成一团,“臣…失言。”
皇帝眼见沈听珠站在一旁垂手不语,招了招手,“你过来,站到朕身边来。”
她“诺”了一声,款步上前,依礼侍立在旁,没有方才大胆模样。
皇帝索然,佯装怒容道:“抬起头来,朕又不是猛兽,能吃了你不成?之前还对朕放言,若是烧出恢窑瓷器,就让朕将珍藏的《高逸图》赏给你,几日过去,不敢见朕了?小小年纪,呆头呆脑,心思这样多,眉头也皱得跟个小老头一样。”
闻言,赵玉琮抬眸,小娘子一身蓝衫,姿态娉婷,好似一块从薄薄雾雨中洗净出的璧玉,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沈听珠用余光瞄了眼,赵玉琮一怔,猛地收回了视线,心口却不受控地漏跳了一拍,他暗骂一声,耳红心热。
“回陛下,从前臣女行事鲁莽,不似世家女子端庄,所以一直苦学礼仪,如今陛下拿臣女打趣,两头不是,如此——臣女惶恐。”沈听珠气性儿是没了,抬起头来。
“好,好!——你这样口齿伶俐,倒是朕难为你,既如此,这《高逸图》也没必要赏给你了。”皇帝一面笑,一面又道:“六皇子明思对这幅画也是爱不释手,罢了——!朕赏于他罢。”
沈听珠一听,急道:“陛下,从来有先后,圣人言:‘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陛下先前答应赏我,又怎可言而无信?”
皇帝听了大笑,众人忙赔笑道:“沈四娘当真是个妙人儿。”
杨子邈浮了一身虚汗,琢磨着皇帝的心思,暗里擦手拭汗。皇帝瞥了一眼,另道:“今朕尝醉仙楼做的包公鱼,金黄酥脆,肉嫩鲜美,比宫中御厨手艺还要好上几分。”
一郎君道:“陛下,醉仙楼新请了一位徽州的名厨,烧得一手好徽菜,陛下所说的包公鱼,正是他的拿手菜,不过臣听闻此人性情古怪,来去行踪不定,每日只做三道菜。”
“哦?每日三菜,有何讲究?”皇帝问。
“回陛下。”杨子邈躬身道:“这厨子名叫廖三琅,这每日三菜是他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是道:‘不做大全,只做小美’。”
皇帝正眼看他,杨子邈心中一阵打鼓,皇帝面上一团和气,里子如何?他不敢深思,腕上伤口不止作痛,瞧着皮破肉烂,隐隐见骨。
赵玉琮刀法绝妙,一旦出手,必定伤其根本,左右得几月静养。
沈听珠忽道:“杨造使可知这包公鱼的典故,是以铁面无私的包青天而得名,有一则民间故事——包公铡庞昱,十分精彩,不知杨造使对庞昱之流有何见解?”
杨子邈的血一下子全涌到脸上,不防这沈听珠又来一手,他横下一条心,说道:“庞昱之流,自是该杀,陛下,臣有一言上告,请陛下恕臣过错。”
皇帝脸色一沉,“你有何错?”
杨子邈匍匐在地,颤声答道:“陛下圣鉴!臣为官两载,一心为我大胤江山,从不敢存苟且之心,今日只因触了沈四娘霉头,才让她对臣百般诋毁——陛下,臣纵有万般不是,也断不会做出危害江山社稷之事啊!”
一席话说得抛珠滚玉,泪湿袍襟,让人闻之伤感。沈听珠登时跪下叩头,“恳请陛下明察!”
皇帝眼神锋利,盯了她半响,问:“沈听珠,你有何话要说?”
沈听珠伏地将方才经过说了一遍,杨子邈见皇帝并无怒色,心下稍安。又听她道:“陛下,臣女以性命起誓,所言句句属实,杨造使鱼肉乡里,无恶不作,百姓悲声载道,臣女伏乞陛下治罪杨造使!”
杨子邈冲冠眦裂,恨不能就地斩杀沈听珠,大叫一声,“臣以死为证!”,直趋院内大钟,一众人吓得魂不附体,眼疾手快拉住他,杨子邈挣不开,索性瘫在地上哭叫喊冤,书院乱作一团,沈听珠挺腰跪地,眼神没有半分动容。
皇帝赫然暴怒,断喝一声,“胡闹——!朕开设书院,是为天下读书人,不是让你们二人在这断官司!”
“陛下息怒!”皇帝一怒,满院悚然,“扑通”一声齐叩下头去。自静宁三年皇帝下令整饬吏治,上到左右仆射、中书令,下到六部、知府知县,乃至衙役,一套雷霆手段下来,朝野上下,人皆惊骇,皇帝执政二十一载,以刻薄寡恩、心狠手辣著称,而今圣怒,人人自危。
院内一片死寂,杨子邈停了哭,翕动嘴唇不敢多言,只叩头谢罪。
“为人臣,止于敬,你们一个身为朝廷命官,寻死觅活。”皇帝神色阴沉,又斥道:“一个师拜渚匠工,却不知读书养性,言语孟浪,公然咆哮朝臣,今日种种——实在太放肆!”
沈听珠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声声掷地,“臣女莽撞,不求陛下恕罪,甘愿受罚,只是杨造使之过,还请陛下命御史台彻查,治其罪过,以正朝纲!”
“你好大的面子!”皇帝怒气填胸,厉声道:“凭你一人之言,就要让朕随意治罪他人,还要惊动整个御史台,你如此独断朝纲,是忘记圣人的忠恕之道了吗?!”
“臣女不敢忘。”
皇帝额上青筋暴起,“好!那朕问你,若查出他无过,你当如何?”
“以死谢罪!”
皇帝冷笑,“哼,想一死抵罪?朕偏不如你意——沈听珠!你当众诋毁朝廷命官,朕之言也不服不忿,念你年纪尚小,又心系朝廷,朕只当你失言,罚你跪地反思,何时认错,何时起身!”
沈听珠木然,“……臣女领旨。”
杨子邈咽了一口唾沫,他在衡阳郡的买卖,一半打点世家权贵,一半进了赵献琮的钱袋子,每回孝敬一次,都少不了几万银两。
他暗笑一声,又听皇帝道:“杨子邈,尔以为朕惩治沈听珠,过错全然是她一人了?你既伤了手,这几日告假,闭门思过,其余人等,一律罚俸一月!”
“诺!”
皇帝负手离去,杨子邈起身,夹脸“啐”了沈听珠一口,一干人指指戳戳,一哄而散。
日落西山,末了一丝暖意散去,一阵凉风乍过,檐上垂挂的占风铎轻动,风吹玉振,碎玉子相触,发出“叮铃——叮铃——”的碎声,声声向四周漫开。
几片春桃花瓣落在发簪上,沈听珠踽踽跪地,手脚一片冰凉,不时一个哆嗦,眼前景物渐渐模糊起来,忽地一双男靴踏来,道:“你脾气怎这么倔?”
沈听珠不动。
赵玉琮声音清朗,隐隐透着几分关切,“陛下说过,认错就能起身,他们人都走得没影了,你还跪着做什么?”
“我犯错,理应受罚。”
赵玉琮勾起嘴角,“你是在跟陛下置气?——天真!以陛下的脾性,今日你就是跪碎了膝盖,他老人家也不会多看一眼。”
沈听珠抬头,愤愤然道:“杨子邈作恶多日,人尽皆知,陛下为什么不惩处他?”
赵玉琮反问:“在你眼中,陛下是昏庸无道之人?”
“自然不是!”沈听珠不假思索答道,皇帝三十岁登基,整顿官场,严治贪官污吏,追缴亏空,改革变法,援拯遗弊…沈听珠一顿,红了眼眶,慢慢说道:“陛下是千古第一明君!”
赵玉琮见状一愣,“沈…沈四…你哭什么?杨子邈辱你,我斩了他的手,算是为你出气,你若觉得不够,我再去打他一顿,可好?”
“不好。”沈听珠抹了眼泪,小声嘟囔,“我下跪,不是和陛下置气,是为了衡阳郡百姓,去年我和师父去衡阳郡,听民谣唱道:‘杨子邈是大老爷,大财主’,因他认了一个好干爹,保了他半生富贵,任他为祸一方…他还吞去赈灾银,让灾民住危房,这还是个人?”
赵玉琮失笑,认真说道:“杨子邈——该杀!可杀他一人,以后还会有刘子邈、王子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且看,陛下以后会不会治他的罪。”
沈听珠思索片刻,问道:“假作不知而实知?”
赵玉琮笑答:“有一人曾说‘静不露机,云雷屯也’,忘了?”
沈听珠心中一瞬透亮,想要起身,却因跪得太久,双腿僵直,一下又跌了下去。
“小心——!”赵玉琮眼疾手快扶住她,两人肌肤相触,赵玉琮气息一滞,蓦地收回手,不自然退后几步,“失…失礼了。”
沈听珠惊地站稳身子,别过脸颊,“…多谢世子,告辞。”又急急地福身一礼,脚步不停,出了书院,却又忍不住回首望去——赵玉琮直立在院门口,像一尊瓷铸雕像,烛灯勾描,眉眼轻敛,如似黑雾笼月一样清冷昳丽。
直道:净洗浮空片玉,胜花影、春灯相乱。
①“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出处《战国策·司马错论伐蜀》一文内容
②东晋“关中侯印”金印,南京市栖霞区直渎山东晋墓葬出土,藏于六朝博物馆
③“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出自《淮南子·人间训》
④“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出自《史记·晋世家》,告诫人无信不立,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
⑤“净洗浮空片玉,胜花影、春灯相乱”出自宋代吴文英《玉漏迟·瓜泾度中秋夕赋》
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出自唐代刘禹锡的《竹枝词二首·其一》
⑦“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出自元代梁曾的《木兰花慢·西湖送春》
⑧“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出自宋代欧阳修《望江南·江南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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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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