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红色甚至从唇边溢出来,沾得脸上都是。
孙允川倒吸一口气。
从来他绿别人别人伤心,还没有别人绿他他伤心的经历。或者说本来大家就是欢场作乐,什么绿不绿的,别说没舞到眼前,就是一起作乐也没什么不可。
只是看到谢昆玉嘴上脸上的红痕,他突然有些怔然。又觉得寂寞非常。
甚至不仅仅是寂寞。寂寞是自我美化的东西。是他心底的愤恨和怨毒又忍不住涌起。果然呐,恶人的基因是会遗传的。他骨子里,大概是和孙兆扬一样刻毒又自私的东西。
他俯身,用大拇指摩擦他嘴唇,仍轻笑一声:“你有喜欢的女生啦?”
谢昆玉睁开眼,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又要说这样膈应人的话,于是他紧拽住那人的手,把那人拉进怀里,嗅着那人身上的柑橘气息,把人半拖半抱往床上走去,带着怒气道:“我说过我只爱你,只要你。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那我就是同性恋,那我怎么会有喜欢的女生?!”
孙允川手腕被拽得生疼,但他没有挣脱,撑起身子拍了拍他脸,苦笑了几声:“是吗?”
谢昆玉已经亲上来了:“什么是不是,我说了只爱你。”
孙允川不知道是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到了,还是被他啃疼了,心底泛起一阵酸来,他也在谢昆玉脖颈上咬了一口,然后攀着他肩膀,喘着气道:“那你是报复我啊?”
也对。自己老被撞见和别人不清不楚,人家报复一下也不为过吧,何况只是跟人亲了一下而已。
能怎么办,自己一时又舍不得他。
谢昆玉不明白他这会儿在胡说什么,报复?
报复你什么?报复你就不会舍下自己生意来云城跟你玩什么宅斗争宠的愚蠢游戏了。
但突然他确实想报复下了。
于是他褪尽了二人衣服,加了力道在他身上啃,在他身体里拱。
孙允川果然吃痛,闷哼了两声,带着气声嘟囔道:“你报复我啊?小玉...”
谢昆玉尤不减力道,发出压抑地喘息声。
孙允川忍着疼微微扬起身子,抱住对方脖颈:“小玉,抱我...紧一点。”
谢昆玉觉出他情绪不对,混着酒精上头的情绪缓下来了两分,抱住他,埋首在对方脖颈:“你怎么了?”
孙允川轻笑了一声:“小玉,你要陪着我啊,别生气啦。”
就算你狗改不了吃屎,我也不舍得离开你。可不就是得陪着你了吗。
谢昆玉更委屈了,又用力拱了两下:“我会陪着你。”
孙允川皱着眉,眼角滚出一颗热泪来:“轻点啊小兔崽子,我好痛啊。”
谢昆玉肩头被一颗温热的液体砸中,他眨巴着眼睛,清醒了不少。轻轻推起孙允川,见他眼睛红了,眉头也皱着。一时有些慌,心一下子就软了。连忙俯身吻他眼角,吻他脸,轻声道了两声对不起。
好几年没喝这么多酒了,谢昆玉醒来头痛欲裂。
抓起手机一看,已经快中午了。
屋子里没有拉上厚重的遮光帘,屋外已经大亮。
而身旁的被子是凉的。孙允川又不在。
那次从孙家山顶别墅下来,谢昆玉说了孙允川不许偷跑后孙允川已经很久都没有偷跑过了。今天怎么又不见了。
他揉着昏胀脑袋,想着可能自己喝多了睡晚了,所以他先走了也合理。
但手机里并没有任何他的留言。
他拿起电话给他拨了过去。
这回不是无人接听,而是根本不在服务区。
他去哪儿了?
他抓起衣服边走边往身上套,走下楼去。
佣人见他下来,笑着说:“谢先生,您醒了?孙总吩咐给您备了醒酒汤,午饭也好了,要一起用吗?”
谢昆玉只问:“孙总呢?!”
佣人看他神色慌张,愣了下才回答:“孙总回锦城了。他每逢他母亲生日忌日都要回去的。过了年就是春,孙总母亲的祭日就是初春呐。”
忌日。他知道的。忌日就是今天。因为他的父母也是这一天。
自己睡晚了,没叫自己先走了,也合理。
但为什么电话不通?不在服务区?
上次的墓地他去过,不是偏得没有信号的地方啊。
被佣人带到餐厅,心不在焉地吃着早午餐。
孙允川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又去祭奠了吗?
要不要去找他。
他惴惴不安起来了。
电话终于响了,他赶紧拿起来,却不是孙允川。
竟然是已经消失好久的许国利的电话。
他接了起来,却是对方先开口:“小玉,你现在在哪里?”
这老逼登突然电话来访,又莫名奇妙问这个问题,到底要干嘛。谢昆玉压下恶心,问道:“怎么了?”
“你没在孙允川身边吗?孙允川回锦城了。”
谢昆玉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怎么,你在他身边吗?”
“我怎么会在他身边,只是锦城难得下大雪,他爸让他祭奠完了回趟家,那孩子薄情啊,都不接电话。”
“他要是薄情怎么会年年祭奠母亲?!”谢昆玉知道现在不是掰扯这些的,而且跟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于是重新抓了重点:“你们也没有打通他电话吗?”
“是,他好像是去他母亲当年出事的地方祭奠了。这大雪天的不接电话,尤其是这孩子当年精神还出了问题,他爸是真的担心他的。你在他身边吧?”许国利确认。
谢昆玉干脆挂了电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但听着许国利这口气,孙允川确实是联系不上了。
这老孙子,口气不善。
要是趁着大雪天干点什么,是最方便不过了。
他着急走出门,才发现云城也在飘细雪,怪不得刚才起床觉得窗外亮得反光。
司机送他到高铁站,他一路打电话,打不通就给他留言:孙允川,你在哪里?你去你母亲出事的地方祭奠了吗?
孙允川,许国利要害你,你别不当回事。
孙允川,我来找你了。
谢昆玉下了高铁站,已经是下午。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
司机很惊讶。
那个地方又偏又远不说,而且废弃的采石区,已经十多年了,几乎没有人去了,何况是这样的雪天。
“诶,不是,小哥,你去那地儿干嘛,那都在郊外了,而且那地儿废了十几年了,几乎是没有人烟了。”
“总归路还在的不是?”谢昆玉反问。
司机拗不过,也行,路远,今天再接这一单就行。
车到了郊外,太阳已经偏西了,雪也停了,但路上积了不少。
司机看着前路是一小段上山的路,想着路上积雪,这荒郊野外出点什么事,救援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就开口道:“小哥,你还要上山,虽然不高,但这路确实是不好走了,你来这儿到底要干嘛啊?”
谢昆玉透过车窗努力往前看去,然后指着前面问:“师傅,那是车轮印吧?你看,那印子是不是往山上去的?”
司机顺着他指的看去,夕阳印在雪上,是有车轮痕迹,有些被雪覆住了,有些没有,顺着看去,确实是往山上去的。
“那咱么能顺着这辆车的路上去吗?”
司机坚决摇头:“不行。前面的人上去的时候雪没下这么多,所以有些印子都被盖住了,而且你看这个点儿,说什么我也不能上去了,小哥,你来这儿干嘛?这儿可没有酒店什么的,趁着天还没黑,咱一块儿回去吧?”
谢昆玉摇了摇头,付了钱就下车了。
司机看着这人顺着车辙往山上走去,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到底干什么的,这个点儿往这儿来。
出于职业警惕,他给公司提了一嘴这个事儿,然后掉头走了。
谢昆玉看着地上车辙,有去的,没有回来的,心里的恐惧和焦虑更甚了。
孙允川,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他正打算沿着车辙上山,电话响了。
拿起来一看,他叹了口气,并不是孙允川,而是岑芮。
“你现在在哪儿?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通。有人盯着我们搞,税务问题盯了我们几个月了,冻结了资金,现在资金链都要断了。”
岑芮的语气很急。
公司因为被恶意举报税务问题的事他一直也知道,只是没想到一下子这么紧急。
但此刻他心里更急的是孙允川。搞不好孙允川可能会没命。车辙都被雪覆尽了,看着就不像近几个小时的事儿。他依稀还记得出事的地点,就在小山的那一头,往下走的地方还有处断桥。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但可以确定的是:上去的车辙起码已经过了五六个小时了。这小山一上一下两个小时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孙允川现在要么被困住了,要么就出事了。
他想到这里心脏都要跳不动了。
手里电话还连通着,岑芮还在问他。两相比较,他恨自己无能,但此刻也只能做出最原始的选择了。
他颤巍巍地回复道:“对不起,我这会儿,必须得先处理一些别的。处理好我会尽快回来。”
他挂了电话,拢禁大衣,沿着车辙就往山上去。
夕阳印着积雪,折射在他脸上,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但他突然希望这刺眼可以再久一点,不然天黑,他就更难找到孙允川了。
然而现实的世界往往就是,越盼望什么,什么就逝去得越快。他走到车辙尽头,只剩些微天光了。
他瞧见断桥了,断桥附近没有人。
但断桥一侧,有一处小山崖。车辙就是在山崖上断的。他小心过去,边走边喊:“孙允川!”
无人应答。
他立在山崖边儿上,借着灰蓝的天光向下望,竟然看到了一辆倒翻过去的车子。是当初孙允川停在锦城路边儿上逗自己的那辆蓝色迈巴赫。
他瞬间心如擂鼓,冷汗直冒,对着山崖下大喊:“孙允川!”
还是没有应答。
谢昆玉急的手抖。他看了看崖坡,有几处的坡度好像也能勉强站住人。他深呼吸了几口,几乎没有犹豫,就着手开始攀着石块下坡。
确实能勉强站住人,只要不停留太久,一点一点下。天光就要散尽,他不敢再多犹豫,继续往下。
不知攀爬了多久,他已经急的满身汗了,眼看距地面还有一米多了,他本打算看准地方一下子跳下去,没想到刚要动作,脚下踩着的石块儿就松动了。脚下一空,手上攀着的石块儿也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滑了下去。
右腿先落地,不知道伤到哪儿了,痛到他麻木。粗粝的石块儿从他侧脸划过,不知道划到哪了,他嗅到了血腥气。十几年了,又在类似的地方,嗅到了血腥气。他一瞬间有些记忆恍惚。但他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抵住鬓角流血处。又捡回了不远处的手机。
他来不及多想,忍着痛,半跪在地上,继续喊:“孙允川!”
孙允川会不会受伤,他会不会流血,他冷不冷?
这些问题支撑他往车子边爬去。爬到车子边,他从变了形的前座往后看,没有血迹,没有人影。
天色已经暮蓝,月亮又晃悠悠地升起了,他撑着鬓角,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往车子里看去。确实,没有人。
没有孙允川。
车子毁伤的痕迹来看,从崖上摔下来,人就算有各种光环庇佑没有重伤,也不可能从车里消失。
下来时出的满身冷汗混着鬓角血水,此刻吹着夜风,他冷得几乎麻木了。
他还是半爬半走着:“孙允川。”
他太冷了,还有鬓角淌着的血水,他喊不出来了。
孙允川没有在这里吧。
车里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
孙允川没有那么蠢吧。
但孙允川只要有一丝希望在这附近,他就得找。他不舍得孙允川独自在寒风里这样冷。
太冷了。这样下去自己会失温死掉吧。这儿根本不会有人来,电话也打不出去,等有人发现,自己可能都成白骨了。可能骨头都被小动物啃干净了吧。
但他仍继续爬着,要死也和孙允川死在一起好了。恍惚间他好像又嗅到那那种带着雪雾气息的柑橘香气,他就朝着那个方向爬去。反正这条命在人间多活了十几年,还回去,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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