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歌不知,裴谳心里已经慌成了什么样子,他心跳如鼓,握着缰绳的手也冒出了冷汗,他于兵书里看到那雁行阵时只觉得气势十足,定能决胜千里,却也远远没有亲眼所见几万将士立于雪原之上,如雁北行来得震撼。对于即将到来的日逐王大军,他也丝毫不知会经历怎样的死战。
“来了!”沈歌目光如炬,望向远处雪地,然裴谳还未曾见到敌军影子。
不多时,果真见了我方派出的轻骑兵正从北方的雪幕中疾驰而出。他们个个伏于马背上,拼命抽打着坐骑,马踏雪雾,扬起几丝轻烟来。
就在他们身后不足百步之遥,一片更庞大的黑色影子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眼见后方飞箭无眼,已有轻骑士兵中箭,跌落马下。
然而,在这队伍的最后方,可见一杆玄墨长枪上下翻飞,持枪之人正是赵凛城!他并未冲在最前,而是在为轻骑断后。只见他单手持缰,枪影翻飞,精准无比地格挡击飞,瞬息之间便击落无数箭羽,为轻骑兵争取了大把生存机会。
“开阵!”敕川军阵中,沈歌清脆声音穿透寒风,令旗随声挥动!
眼看轻骑斥候即将撞上那张开的阵口,雁行阵最前方的重盾步兵缓慢移动,那道由巨盾构成的、看似坚不可摧的铁壁,向两侧裂开一道仅容数骑并行的狭窄缝隙,幸存的轻骑惊险万分地从这缝隙中鱼贯而入!
赵凛城是最后一个,他猛地一提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赵凛城长枪一个横扫荡开最后一波箭矢,随即几乎是擦着闭合的盾墙边缘,险之又险地冲入了阵中!
“放!”沈歌的第二道命令如约而至,早已引弦待发的弓弩手终于得了大展身手的机会,下一刻,遮天蔽日!
一片密不透风的箭云精准地覆盖了冲锋势头最猛、距离盾墙已不足百步的匈奴前锋骑兵。
雁行阵可以最大发挥弓射手的威力,重甲兵在前,箭羽从何处飞来,便让敌军根本无从得见,因为也最适合这请君入瓮的阵法。
“撤!”日逐王在大军后方急急喊道。眼见敌军竟然已经部下了埋伏,兀术孤涂紧锁眉头,原来,方才遇到的不是寻常守军,而是引他而来的鱼饵!
但怕是来不及了,沈歌的反击可是才刚刚开始。
“雁首,突击!”沈歌的声音果断,待到箭羽已经伤了敌军数百,令旗再次挥动,指向匈奴因为箭雨覆盖而陷入短暂混乱的前锋。
一直等在阵型最前端、沉默蓄势的荀佩刃大喝一声,“冲!”
雁首动了!重甲骑兵沉重的马蹄踏动大地,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重骑兵突击的恐怖威力无疑展现得淋漓尽致!既能高速冲锋,再配上精铁武器和重甲的防御,稍一接触,便将混乱中的匈奴骑兵队列撞得碎裂,真可谓人挡人碎,马挡马亡!
荀佩刃也已然杀红了眼,他手握环刀,一时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与此同时,雁行阵两翼中军的轻骑也如同展翼的雄鹰,从侧翼呼啸而出。他们配合中央重骑的突击,凶狠地咬向匈奴骑兵的侧后部,迅速分割包围,扩大战果!
雪原之上,战局瞬间逆转!中军轻骑一动,已经让日逐王大军大部分来不及退了。
沈歌所率的大军精心构筑的雁行阵,獠牙锋利,机动性强,完全具有分割战场的能力,那些来不及逃的只能坐以待毙。
裴谳于后方看着眼前无数的道刀光剑影,箭羽翻飞,他只余满眼震撼。而他还要时不时提防着偶尔擦身而过的冷箭,手里所拿长剑不断挥舞着,而反观一旁沈歌无比淡定,似乎一眼就能看出那些飞来冷箭对自己有无威胁,将他显得宛若个傻子。
他原以为行军打仗会是对个耐力的考验,可原来这生死之战一旦爆发起来便势不可挡,顷刻间便有生死较量发生,箭羽所过,端得是冰冷无情。
更让裴谳敬畏的,无疑是沈歌所率之军竟能如此齐心,阵法成的很快,让冲锋起来也是说动就动,而且最难得的是那群重甲骑兵个个都是不怕死的!
离得老远,他偶尔瞥见人头落地那等血腥模样,已经忍不住作呕,然那些重甲骑兵却宛若不见。
“准备好了吗?”沈歌余光看了裴谳那样子,心中憋笑,沉声问了一句。
“嗯?”裴谳不明沈歌何意。
“到我们了,还需扩大胜局,不能让日逐王那厮真跑了!”沈歌凶狠盯着日逐王边打边退的队伍,此人狼子野心,留不得!“此次,我定要取下黑头山来!”
“殿下就留于后方吧!让移山和填海护着你!”沈歌轻笑,方才那句准备好了吗只是她玩笑话,说完此言不等裴谳说什么她就已动了。
“雁尾随我出征!”沈歌一声大喝,令旗也直指向日逐王方向。
裴谳没有再不自量力地随行,沈歌说的对,他未经训练场所训,手无缚鸡之力,就不该上战场来,即便是上去了也是送死,更何况他手中即使提着那千金长剑,真拼起来,又怎么打得过在战场上血雨腥风里拼杀的将士!
哪怕他是真想杀几个匈奴人来解解气,但那恐怕还需些时日。
裴谳荡开一道擦过他身边的冷箭,望着沈歌骑于战马之上的飒爽身影,不由得心中感慨,真不愧是骠骑将军!便是在一众男子士兵群里,她那等嚣张气焰,那等飒爽英姿也远非旁的能比。
沈歌所率后卫轻骑鱼贯而出,意在一举歼灭敌军,而沈歌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躲在众匈奴士兵最后的日逐王!
沈歌手上搭弓,对准日逐王背影,破风之声响起,箭矢瞬时间飞向日逐王后心,然被这日逐王亲卫挡下来。
“将军,穷寇莫追!”
沈歌看着远处行得飞快的日逐王,紧锁眉头,这厮倒是见了阵法后跑得挺快,可这乌龟好不容易气急败坏,因为断水绝粮出了壳,再想让这日逐王出来可不容易了。
“再追十里!”沈歌犹豫几秒,还是决定一赌,日逐王大军此行已然疲惫,刚到鹰愁峡谷就被赵凛城所率轻骑算计,上了头追来,更想不到她率着四万大军不在城门等他,而是在此地等他。
所以,值得一赌!她不信,日逐王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布下比几万大军更多的埋伏来!
她得叫他知道知道,想来抢敕川的粮,他这厮还不够格的。
战场瞬间被划分开来,来不及逃的匈奴大军被后方中卫和部分前锋所困,而沈歌所率机动后卫以及冲出重围的前锋皆去开始去追这日逐王的逃兵。
于阵中的沈歌未持缰绳驾着长歌,普通人连骑上战马都吃力,然而沈歌和长歌多年磨砺,彼此信任,长歌可以给她一个无比安稳的背,沈歌也可以给长歌安稳的掌控,因此一人一马堪称人马合一。
沈歌半身直立,双手中持着弓弩,左手搭弓,右手射箭,每一箭都直指日逐王遍布亲卫的后心!
竟是硬生生在马背上发出了个三箭连珠!
奈何日逐王那几个亲卫也不是吃素的,不仅刀法不错,也是忠心耿耿,就算挡住了一箭之后,发现下一箭除非躲避,否则无可躲后,依然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替日逐王挡下那箭!
“嘶!”两发三箭连珠皆被挡去,沈歌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冷气,她咬牙感慨,真是碍人眼的家伙们,想罢,沈歌左手持弓,右手又重新握住了长歌的缰绳,“驾!”
沈歌驾着长歌疾行,让她和日逐王的距离再近些,她还不信了,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那群亲卫还能挡住她的重箭!
沈歌一路冲到了大军前侧,此处多是重骑,因为前方难免会遇上敌军冷箭,重骑重铠可以很好防御,然沈歌只穿了轻甲,依然丝毫不怕,于无数战场上,她早就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普通冷箭伤不到她。
她距离日逐王更近了,看起来不过二百米左右。
沈歌猛然松开长歌缰绳,拔出箭囊里的箭,又对准那疯狂逃窜的日逐王,前方恰有高丘,前方匈奴大军不会爬上高丘,必然要绕个弯路而行,她不信这日逐王在弯路时也露不出来!
她想罢搭弓瞄准弯道上预计日逐王会露头的位置,只待羚羊自投罗网。
来了!一个转弯,那群亲卫的阵型真的露了缝隙,沈歌的三箭也恰在此时发出。
“王上!”日逐王亲卫已然来不及阻挡,眼见箭矢飞过,抬手用刀去截也已晚了。
沈歌见此场景,嘴角已经提前露出了庆功的喜悦。
可只见那日逐王竟然好似察觉出死亡威胁似的,猛然弯腰,她那三箭愣是擦着日逐王的衣衫,划破其甲胄,堪堪掠过!
沈歌气得忍不住捶了下大腿,这等机会难寻,下次弯道那几人必然更加强防范。
“咻!”
“咻!”
两侧原本寂静无声,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高丘之后,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密集如雨的破空尖啸!
沈歌侧目望去,只觉得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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