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装修有些复古的唱片店开在很深的小巷里,门外立着一块画着黑胶唱片的宣传广告牌,牌匾上没有多余的字符图画,只印了几个简单的英文字母。
【FLOSO】
大气敞亮的店面外,站着三个战战兢兢的男人,目光时不时透过半透明的橱窗,观察里面走动的白裙少女。
“吱呀”一声,门从里拉开,三人立刻低眉敛目。
江绒走出来,面无表情锁上门,指骨勾着钥匙转了一圈,呈抛物线甩向身旁魁梧的黑衣保镖。
而后拉下头顶的墨镜戴好,声音冷淡非常:“走了。”
“江小姐,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江绒重新看向店外那几个卑微恳求她的男人,心中替他们感到惋惜。
要是他们当哑巴,她兴许就放过他们了。
其中刺猬头男人眼球一转,谄媚上前,被黑衣保镖拦了回去。
少女一张小巧白皙的巴掌脸被墨镜挡了近半,一头柔顺的黑长直垂落肩后,露出两枚漂亮精致的银圈耳环。
隐约可见墨镜后上翘的狐狸眼,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正午的阳光照得她整个人都好似在发光,刺猬头男人一时看愣了神,只听少女轻“啧”了声,保镖那一拳就结结实实砸在了他身上。
刺猬头男人吃痛回过神,也不敢再盯着少女看,示好:“江小姐大人有大量,转让‘FLOSO’是滕哥一人的决定,我们都是些打下手的杂碎,哪敢说个‘不’字啊!”
“现在滕哥也不知道上哪躲您去了,我们也是被骗的,我们是真不知道啊!”
另外两人齐齐附和:“对对对,都是滕哥的安排!”
江绒板起脸:“赵滕逃不了多久。”
“是是是……”
“你们就先进去等他两天好咯。”
“是是是……啊?”
三人面面相觑。
“我想想,用个什么罪名呢。”
江绒似乎真是在思考,忽而笑开颜,“入室盗窃怎么样?”
没兴致再听三人的求饶,江绒接过保镖手中的黑金菱格纹手提包,漂亮的手指折成打电话的手势,在耳边轻轻晃了晃。
黑衣保镖心领神会,飞快制服三人,且拨打了110。
……
拐出九转十八弯的偏僻小巷,迎面就能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白色路虎。
江绒三步并作两步,躬身钻进驾驶座。
八月盛夏,中午的困意来势汹汹。
距离她航班落地还不足两个小时,时差没倒过来,现在更是睁不开眼。
处理完店铺的破事江绒已经接近极限,但还有最重要的事没完成。
她那个不省心的爹,前段时间忽然跟她说要再婚了。
可能是知道她一定不会同意,江烽死活不肯开口透露对方一点信息,唯恐她从国外赶回来为难人家。
江绒哪是那种传统的贴心小棉袄,当即买票回国,还很“开心”地告知了江烽。
女儿要回家,江烽当然不敢推拒,主动要找人去接机。
江绒面上答应,实则偷偷将航班提早了两个小时,势必要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至于那个专门跑去接她的倒霉蛋,就算他勤快吧。
一路绿灯飞驰而过,拐过十字路口,停车场入口近在眼前。
在驶入昏暗的地下停车场车道前,手机叮咚一声,屏幕发光,江绒下意识看过去。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而内容却并不陌生。
【绒绒,听说你回国了,我们再见一面好吗?】
紧跟着又发来一条。
【就一面,我们说说清楚,求你了。】
江绒二话不说按下关机键,手机扔在副驾驶座觉得碍眼,又扔向后座。
“咣当”一声又一声。
如果信息没随着手机一起碎掉的话,她还是不解气。
跟着地下停车场的指示牌顺利找到一个空位,江绒单手打方向盘,停得正正好好。
但她没着急下车,从包里翻出备用机,一摁开又发现了十几通未接电话和无数条如出一辙的消息。
指腹压着屏幕到泛白,刺眼的亮光照清她眼底的怒不可遏。
信息及电话号码被一一拉黑删除,江绒忍不住骂:“傻逼。”
“罗叙齐。”
寂静空旷的地下停车场,稍微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绕梁几百次再消失。
地下信号不好,语音通话被迫挂断。付斯原耐着性子重新打了个电话过去,喊第二次:“罗叙齐。”
“你再不说实话我走了。”
男人站在停车场入口处,背倚一辆银白宝马M4,西装革履,身形少见的挺拔修长。
放在车展里,或许堪称顶级车模。
电话另一边的人远远看见了这一幕,悻悻然道:“我说,我说。”
听见电话里状似偷鸡摸狗的语调和现实有些重合,付斯原掀起眼,果然看到了正在靠近的目标人物。
“付哥,我这真相一说出来,你可能都得心疼兄弟一句可怜,”罗叙齐同样靠在车身上,仰天望着黑漆漆的车库天花板,长叹一声,“比被群殴可怜一万倍。”
付斯原不置可否。
罗叙齐偏过头看他,“我三年前谈过一个女朋友,也是我初恋,明明当时好好的,突然就出国了,三年杳无音讯。”
“听说她今天回国,我就想要个分手理由,只能来她家停车场等她。”
“你不知道,我换过多少号给她发消息打电话,”说着说着,他搭上付斯原的肩,带着几分祈求,“所以我只能找你了,付哥,你是我亲哥,你得帮帮我!”
说到这份上,罗叙齐觉得按付斯原的性格,应该会帮他这一次,再秋后算账。
但男人居然无动于衷,在锃亮的手机屏幕上不停划动,找到聊天框,不知在思考什么。
白色消息框一直在闪烁,紧接着出现了一张照片。
从罗叙齐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标致长发美女的模糊轮廓。
他好奇凑上前:“你说你现在赶着去机场接妹妹,这难道就是那个妹……”
手机屏幕倏然灭掉,且往另一边稍稍倾斜了些。
罗叙齐抬眼,付斯原正似笑非笑看着他,纠正:“继妹。”
“行行行,继妹继妹,不给看算了,”罗叙齐收回视线,嘟囔道,“反正我的绒绒天下第一好看。”
付斯原没理他,再次摁亮屏幕,点开与“江伯父”的聊天框,在照片后面跟了条消息。
【她叫什么名字?】
打字时,目光稍稍上移,渐渐看清这张照片里女孩灿烂的笑容。
背景是家中客厅,女孩靠坐在沙发背上,简单的纯白高领毛衣,天鹅颈,鹅蛋脸,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
虽然只是日常的家庭照,但连她按部就班垂落肩头的黑发都很有韵味。
“哎,来了来了——”
照片还大剌剌展示在手机屏幕上,付斯原的胳膊被罗叙齐猛地一撞,悬于屏幕的拇指擦过照片右下角,再一看,是一串提示字。
【已保存到系统相册】
……
来不及删除处理,他暂先收起手机,随着罗叙齐的指示看去。
白色轿车游鱼般灵活穿过停车场的窄道,完美倒车钻进停车位。
熄灯熄火,一气呵成。
罗叙齐戳了戳他:“帅吧?”
付斯原:“?”
他本想说一句“别舔了”,但考虑到这人情伤未愈,还是不伤口撒盐了。
等了有一会儿,停车场重归死寂,白色轿车的车门依旧紧闭。
付斯原看了眼时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罗叙齐怕他要走,忙说:“怎么会,她家车牌号我都刻进DNA了,再等等——”
说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小声:“完了完了,难道是因为……”
付斯原转过头:“因为什么?”
罗叙齐有些心虚:“我来之前给她发了消息,问她要不要跟我见面。”
“…………”
付斯原几乎气笑,“你新换的那俩号不都被她拉黑了么?”
“对啊。”
“所以……?”
罗叙齐到最后已近无声:“……所以我用的你的。”
长久的无言。
而付斯原当机立断按下车钥匙的开锁键,转身拉开车门。
罗叙齐见状赶紧抵住车门,“我错了真错了,你别着急,我现在去问问看,你什么也不用说跟在我后面就行,几分钟,不耽误你接妹……继妹!”
付斯原要去接的那趟航班在三点落地,现在已近两点五十,本是来不及的,但他刚才瞥了一眼,航班延误了半个小时。
他向来不喜欢没有安排的计划,更不喜欢没有收获的安排。
想了想,他还是忍了,冷声:“去。”
尽管罗叙齐还没那个胆子直面江绒,但他更怕付斯原发火,于是毅然决然走在前面。
脚步声在停车场里更显空旷,若近若离,最后越来越慢。
江绒终于拆下备用机的两张电话卡,零件七零八碎躺了一地。
她拿着都嫌晦气,迅速拎起包,想赶快去找个垃圾桶埋了。
车门叩开“咯噔”一声响,江绒刚要下车,不经意透过车窗上的防晒膜,瞧见车跟前停了一人。
自下往上看。
那张熟悉又欠揍的脸在她苦心遁逃三年后,终于还是风雨无阻出现在了她面前。
后面还有一个不认识的。
管他认不认识,都是蛇鼠一窝。
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在心里骂了无数声。
“绒绒,我们谈一谈吧。”
连声音都这么恶心。
车把手几乎要被她拽掉,江绒努力压下心里的怒意,关上车门,按下锁车键。
这微小的响动,在停车场里也无所遁形。
面都没见着,就已经被人拒之门外。
靠在承重柱上的付斯原有一瞬惊诧。果不其然,罗叙齐正回头向他求救。
这场面,月老来了都没用。
付斯原微抬下颌,示意他继续。
罗叙齐视死如归般点点头,语气诚恳到媲美桃园结义:“绒绒,我并不是来纠缠你的,我只想要个说法,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真的很难过。”
没有回应。
付斯原听见罗叙齐抽噎了声,带着哭腔继续:“也许是因为什么误会,我们好好把话说开,你总不能不明不白就跟我划清界限吧……”
“X的。”
一句脏话突然冒出来,打断了罗叙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不太文明,但这把嗓音一听就知道是个甜妹。
付斯原轻挑眉梢,抬眼看过去。
只能描摹出浅淡轮廓的车窗终于缓缓降下。
与此同时,他沉寂已久的手机屏幕霎时亮起,躺在聊天框里那张照片底下出现了两个字。
车窗里的少女头戴墨镜,大到夸张的耳环藏在肩头黑发中若隐若现,瞳孔圆润清亮,却满是对眼前人的嫌恶。
价值不菲的细银手链勾勒出她手腕的纤细,白中透粉的指尖间,有两张电话卡摇摇欲折。
“罗叙齐。”
动听甜美的声音甫一响起,罗叙齐就好像自动忽视了其中的危险,巴巴凑上去,正欲张嘴——
两张电话卡在她指间“咔嚓”断成两截,少女轻蔑一笑。
“你X的就是这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