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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黄沙蔽日,残阳如血。

整座应都城都笼罩在一层薄薄血色里。

青檀被堵在人群最外层,听着耳边骂声迭起,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王爷都带兵逃了,咱们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就是,王爷连封地和妻儿都能舍弃,哪里又会管咱们死活?就凭咱们,拿了刀剑也是上赶着送命!”

“援军迟迟未到,王妃怕不是是为着自个儿和肚子里的孩子,要将咱们献给羌人以求活路不成?”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人群里,聚在那长身而立的妇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你们胡说,我们王妃才不是这样的人!”青檀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中。

“大伙冷静些。”

曲咏用剑鞘拦住争相往前扑的百姓,隔着朔风卷起的黄沙望向那女子,忿忿道,“王妃若也想如景安郡王一样一走了之,大有千百种法子,可你们如今只记得她是王妃,却忘了她姓什么了吗?”

“如今这座应都城,任何人都有可能舍弃你们,唯有王妃不会。”

人群中央,宋玉昭无声站立。

她眉眼淡如春水,面色平静,身形修长,连日指挥作战让她整个人愈发清瘦,显得腰腹间的肚子大得有些突兀。

宋玉昭一手扶在腰间,另一只手握住长剑,回身扫视众人,目光略显疲惫,平日里英气冷峻的双眸也被当下的种种处境罩上一抹愁容。

“诸位。”

直到众人都安静了,人群中才有一道声音响起。

她不卑不亢,脊梁挺得笔直,开口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目光轻轻扫过众人,望向城中每一个或怒或哀的眼睛。

无人瞧见她握剑的指节比平时要苍白得多。

“如你们所见,我的确是郡王妃。可我也是怀远大将军宋彻之女、是当今梁州军主帅宋怀泽之妹,我身上流着宋家的血,一生所求与父兄一般无二。”

“我宋玉昭在此立誓,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舍弃你们独自苟活。我已向兄长传信,不日援军便将抵达应都,哪怕诸位不相信郡王殿下,不信我,也请诸位相信我兄长,相信朝廷绝不会舍弃应都。”

曲咏听完这话,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喉头梗塞。

他自幼跟在怀远军中,宋家为大齐做了多少贡献,百姓们口口相传,却不抵他亲眼见过。

哪怕宋彻重伤后交了军权,怀远军四分五裂,宋怀泽带着他父亲的残部并入梁州军中,也依旧在为大齐出生入死。

只可惜宋玉昭本也是一代巾帼,卸甲后却奉旨成婚,嫁给了景安郡王谢照与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

谢照与身为一国郡王,带着城中大半守军逃走后,难免民心动荡,眼下由宋玉昭来安抚百姓的情绪的确有奇效。

她方才所言字字真切,能提得动刀剑的百姓听后果真不再带着妻儿四处逃窜,都排着队去领兵器了。

只是有一点不对。

向梁州求援的信确实已经送出去了,可如今已经第三日了,却迟迟未收到回信。

天色渐暗,临时搭起的军账中稀稀松松立着几名将士,个个面如死灰,强打着精神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梁州还是没有来信吗?”

“没有。”

应都地处要地,失不得,可如今城中守军大半都被谢照与带走,他们能撑过这几日已是不易。

“曲咏,你今晚点几个亲卫,一路往西,去并州求援。”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点了点舆图上一座城池。

“不行,如今应都城中将士不过三百余人,若我再走了,你们该——”

“这城本来就守不住了!”宋玉昭厉声打断,“明日乌羌大军赶来,若无援军,多留你们几个送命又有何用?!”

一阵沉寂之后,一声低低的叹息传入众人耳中。

“还不肯承认吗?这城守不住了。”

梁州的信迟迟传不到应都,逃生的地道也已被谢照与炸毁,如今的应都就是一座与外界隔绝的死城。

不仅是梁州不知道应都的局势,怕是连雍州,幽州,就连应都不过百里之外的并州也尚未得知应都的消息。

他们逃不出去,可这消息必须往外送,否则羌人铁骑踏平应都后一路南下,遭殃的将是整个大齐。

“先前派出去的将士都有去无回,可你不一样,”宋玉昭看向曲咏,“你武功卓绝,身手矫健,擅藏匿,十四五岁便屡立战功,到后来怀远军解散,你被调到应都任城守军统领,也不过才十九岁。若连你都不能搬来救兵,此事又有谁堪托付?”

曲咏心中思绪纷杂,千言万语堵在胸膛,嘴唇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残阳没入西边大地,夜间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雨水混在黄沙里,泛起阵阵土腥气。

曲咏当夜带了三五名亲卫冒雨混出城,可天亮时分,羌人终究是破城而入。

宋玉昭上塌的时候已是后半夜,她和衣而卧,朦胧间入了梦,睡得并不踏实。

起初传入耳中的还是一声声轻敲着窗棂的雨声,不知何时混入了几声刀戈相撞的动静,而后便是漫天哭喊,撕心裂肺。

她心中一紧,猛然睁眼起身,发觉那哭声格外耳熟,迅速起身拔剑,紧闭的房门被推开,果然见青檀满脸泪痕。

“王妃……”

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出现在青檀心口处,正汩汩往外冒出鲜血来,混着雨水渗入地上泥沙。

“为什么郡王殿下要舍弃我们?为什么援军还不来?为什么!”青檀的衣衫被鲜血打湿,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嘶吼出声。

这场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宋玉昭心口突突直跳,身子一颤,似有千万斤重量压在脊梁,伸手死死抓住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子。

她脑中一阵晕眩,这几日满城百姓的质问又在耳边若隐若现。

为什么?

她也想问为什么。

她自幼丧母,父亲无人可托才让她行走军中,除此之外,她自认这二十余年活得算是老实本分。

都说女子嫁人天经地义,所以她到了适嫁之年,纵满心不愿,也还是卸甲领了赐婚的旨意嫁来应都。哪怕谢照与不堪托付,她仍是做好了一个郡王妃的本分。

可是她今日才发现,原来所谓“本分”,就是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任人随意抛弃践踏。

城中风雨交加,耳边充斥着羌人刀剑刺入百姓身体里的闷闷声响,他们来不及呼喊便咽了气,可宋玉昭分明听见他们一个个都在质问她。

有无数双眼睛在问她问什么。

她提着剑上前,欲杀了那些烧杀抢掳的羌贼,却往前迈了一步便觉得腹中一痛,脚下发软,整个人被沉重的腰腹坠倒在地。

来不及再爬起来,羌人手中利器便从背后贯穿她腰腹。

她重重跌在水里,泥水侵入口鼻,她勉强睁开眼,隔着雨帘看见与她一同倒在地上的长剑,才发现这把被她封存已久的宝剑却早已斑斑锈迹。

宝剑蒙尘,数年蹉跎。

家国破碎,百姓呼号,风雨嘶鸣不绝于耳。

高大的铁骑踩断她的脊梁往内城涌去,绝望之际,宋玉昭闭上眼,在心中一遍遍道:

此生若有重来日,我绝不卸甲。

绝不。

锥心之痛从腹部传向四肢百骸,她眼皮沉沉,任由风雨欺身,飘忽间坠入一片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刀枪剑戟之声渐渐远去,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有人在耳边一声声轻唤。

“小姐……小姐又做噩梦了吗?”

小姐?

宋玉昭从睡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

眼前的血色与案前的烛光重合,鼻尖的腥气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萦绕在帐前的安神香。

“小姐这是怎么了?”青檀抽出帕子替宋玉昭拭了拭头上的冷汗,满脸忧色道,“自打小姐上个月病了一场就总是梦魇,点了安神香也无用,莫非是因为病没好全?”

宋玉昭下意识用手护住肚子,低头却见小腹平坦,锦被之下的贴身里衣干净整洁。

梦里的孩子,梦里的伤口,还有梦里的刀光剑影,都随着那梦远去了。

她摇头,“我无事。”

“小姐这病来得蹊跷,就算再要来边境找将军和少爷,也该再养养才是。毓门关风霜重,小姐是知道的。”

青檀心中惴惴,夫人去世得早,小姐一年前同将军吵了一架,之后便卸了军中的职务回京待嫁,可不知怎的,自小姐病了一场,忽然将一应事务都交给府上的管家打理,这般急着来边关,连身子也顾不上了。

“我知道,所以才不怕。”

她自小在边关长大,这点风霜算什么。

劲风刮开窗扉,一股凉气灌入房中,将宋玉昭心中的恍惚吹散不少。她微微回神,目光透过窗子投向远处,落在几片稀疏的残叶上。

“兄长还未到吗?”

“没有。”青檀摇头,将手中的帕子搁下,起身关紧窗子。

奇怪,明明与兄长说好在云锦客栈碰面,算着日子,他也该到了。

云锦客栈地处北境交通要道,前来打尖住店的大多是往来贸易的商贾,天色渐晚,楼上楼下却正是热闹的时候。

左右已经醒了,宋玉昭干脆换了身衣服下去走走。

她穿的是件暗红色窄袖骑服,脑后青丝用一根缎带高高束成马尾,行走间轻轻飘动,衬得她身形笔直修长,腰间佩剑被擦拭得崭新无尘,除此之外在无其他配饰。

尽管已经如此低调,可她从楼梯上走下来时还是引得三两行人侧目,只是她眉眼淡漠疏离,倒是没人敢凑上来搭话。

店小二见他下楼,连忙热络地迎上来,问道,“客官可是需要些什么,小的这就为您安排。”

她没什么胃口,随口应了一句,“添些茶水吧,今日不必往楼上送餐食。”

“好嘞。”

小二笑着记下,随即又询问道,“不过今日小店今日没有客官这几日常喝的碧螺春了,为您换成西山白露如何?”

西山白露可比碧螺春要名贵,旁边的青檀一听,还以为这小二是瞧出来他们不缺这些盘缠,所以才故意这般说辞,便冷哼一声。

“碧螺春不过是常见的茶品,这么大的客栈,来往客人众多,怎会连碧螺春都没有,却偏偏有西山白露?”

店小二歉声道,“实在抱歉,小店的确没有碧螺春了。原本今日是该补货的,但客官有所不知,往日小店补货的那条路不知怎的竟被山石给堵了,这才没来得及补上。掌柜的说了,若客官喝得惯西山白露,可与碧螺春算作同价。”

山石?好端端的路,为何会让山石给堵了?

宋玉昭停住下楼的脚步,在楼梯上站定,问道,“堵了哪条路?”

“就是从雍州往东北方向的那条主路。客官若要往西去雍州或是梁州,怕是得改道了。”

雍州往东北方向?兄长从梁州赶来,必然途径梁州,而兄长一行必定带了兵马,岂不刚好要走那条大路?

宋玉昭皱了皱眉,看来兄长多半是被堵在路上了。

可是这个节骨眼,她不敢再耽误了。

一个月前,她明明记得自己惨死于应都,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四年前,熙宁九年。

这年她十七岁,虽已在一年前卸甲归京待嫁,但父亲尚未伤重卸甲,怀远军还未解散,她还未嫁去应都,羌人铁骑也还未踏破边关。

若要改变,一切都还来不及。

而眼下她要改变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去毓门关救父亲。

前世父亲奉旨前去毓门关平乱,却遭人暗算暗算,落下腿疾。若非如此,他又何至于在固城遭遇奇袭时被打落下马,重伤难愈。

她虽有前世的记忆,知道此事症结在于随父亲前往平乱的怀远军中混入了奸细,可眼下父亲身在战场,寻常信鸽无法靠近,她只能先给雍州的兄长送信,请兄长用军中的信鸽传信给父亲。

但她仍是不放心,而且她既已决定此生不会再老老实实卸甲成亲,也需要一个重回军中的契机。

这就是那个契机。

她从京中赶来的时候,与兄长约定在并州境内的云锦客栈见面,谁知兄长竟会在这当口被困在路上。

宋玉昭站在楼梯上抱臂思忖,忽而听见楼下一阵喧闹。

“小二!”

客栈店门大开,一个彪形大汉往里走来,扯着嗓子冲里头叫嚷,“把你们客栈里最好的酒菜上来。”

宋玉昭掀了掀眼皮,见一个面白如玉的俊俏少年正从那大汗身后懒散恣意地往里迈步。

那少年瞧着不过弱冠之年,个子很高,洁白如雪的狐裘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露出里面精致的宝蓝色金丝镶边长袍。

他头顶碧玉冠,腰束玲珑带,宽大的衣袖随行走间轻轻摇曳,好不威风。这样招摇而挑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难得不显得喧宾夺主,反而将他衬得愈发丰神俊朗。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他也不躲避,抬眼大大方方扫视一圈众人。

“诸位晚上好啊。”

末了又像是注意到宋玉昭的目光,朝这边扬唇一笑,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愈发明亮。

“美人姐姐,要下来同饮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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