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了大二后的暑假,熬过了大三第一学期的期末,又是一年雪落,雪飘如絮,梅花开。
回想起来,那个大二的暑假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唯一值得提起的应该是薛艺嘉和周云何的妈妈见面了。是的,最后周云何说服了老妈,具体过程不详,但只要可以见面,对薛艺嘉来说谁都一样。
印象里,周母是个妥妥淑女类型的美人,短发齐肩,穿着得体,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可总是隐约有种掩饰不住的疲态。
在咖啡馆里,薛艺嘉笑着对女人道:“阿姨好,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准备什么,就随便买了些吃的和美容用品。”
美容用品是乔麦的主意,也是乔麦帮忙挑选的。
周母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客套的笑容:“嗯,谢谢啊。”
“没事。”她有些拘谨,指尖却忽然袭来暖意,是周云何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她的手。
“听周云何说了,你是北迎人啊?”周母轻声问,一举一动都很优雅。
“对,父母都在那边。”
“自己出来读大学不容易。”周母低头,抿了口咖啡,在杯边留下了淡淡的口红印,“经济学?”
“是的。”
“嗯……”
然后双方沉默。周云何坐在那里终于插了句:“要不要点些蛋糕什么的?嘉嘉,饿吗?”
薛艺嘉用余光瞥了下周母,道:“我还可以,要是阿姨饿的话可以点。”
“不用了,我不怎么吃甜食。”周母委婉拒绝,仿佛只想走个过场,没有意向和薛艺嘉深聊。
半中途周云何起身去厕所,薛艺嘉想开启新话题,却被周母一句淡淡的话打断了:“为什么喜欢周云何啊?”
说话的口气不像是母亲帮儿子打探儿媳妇口风,更像一种质问。
薛艺嘉愣了愣,没等到她回答,周母又道:“周云何一直想脱离我们的掌控,但就以他现在的本领还不足够过得多滋润。所以啊,你要慎重考虑一下,要是他以后回去跟着他爸干,你将会面对什么。”
话到此,周母顿了顿,抬手又抿了口咖啡。“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商圈……任何利益最大化的圈子,人啊——”话到此,女人抬眸,眸子里有深切的冷漠,“都是丧心病狂的。”
“……”
“别走那些人的老路。”
薛艺嘉不知道周母说的“那些人”是谁,又或者是不是她自己。
“周云何别看外表大大咧咧,心里可不同。你和他在一起,嗯,其实也好。”周母长出一口气,然后把咖啡一饮而尽。
这就是那次见面最重要的部分,是大三开学的时候,薛艺嘉才从周云何以及新闻上看到,有关商圈大佬周昱婚变的消息。
“还好吗?”得知消息的当天,她小心翼翼地问周云何,生怕触碰他的逆鳞。
少年一语不发,平常嬉笑打诨的样子消失不见,留下的才是真的他——疏离又厌世。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薛艺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大人的事情从来由不得他们控制。
周云何微微一笑,轻轻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嘴唇开合说道:“没事啊,我还有你。”
“嗯,对啊,还有我呢。”那时候薛艺嘉不想和他争辩这个问题,仅仅抱住了他,感受他的呼吸温热像春风。
——
大三的寒假,薛艺嘉回了北迎,周云何有事便留在了南城。车站,她和他道别,站在茫茫人海中,唯独他的身影熠熠生辉。
“注意安全,上了车给我发信息,到地方也发信息,晚上视频。”他一字一句地叮嘱道,少了之前会有的嬉皮笑脸,多了些成熟。
“知道啦周少爷,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出去沾花惹草哦。”她踮脚吻他,然后被他捉住藏进售卖机的角落吻了许久。
“好啦!”挣脱开的时候,薛艺嘉觉得脸颊烧热,“烦死人了,大庭广众下的。”她忸怩地掐了下他的胳膊。
周云何明眸皓齿笑得灿烂:“去吧,车票是商务座,你可以舒服些,好好睡一觉知道吗?有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
“你也是。”她收敛笑容,肃然望着他,“家里面的事我知道你觉得烦人,但寒假搞定以后就轻松了对吧,我相信你父母一定会考虑你的,毕竟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呀!”
“呵,不算私生子的话,嗯。”他自嘲地挑了挑眉梢。
薛艺嘉听出他语气里的惆怅,发觉自己面对他的苦恼是多么无能为力,就像他试图理解自己拼了命学习的心理一样吧。
“行了行了,再说你要赶不上高铁了。”周云何温柔地推着她走了一段路。
“再见!”她和他道别。
“记得打电话!”紧要关头,他忽然蹦了下,刹那间打破了方才的忧伤,让薛艺嘉忍俊不禁,又逆着人流和他摆了摆手。
没有周云何的车程漫长且无聊,薛艺嘉切身体会到为什么有些人需要数月来抚慰失恋的伤痛。就好比,如果我从来没见过阳光,那么我甘愿永存于黑暗。
可是那个人来了,带着暖阳,于是我再也不甘心回到黑暗之中,只想永远贪婪地沐浴在光下,看着那个人的笑容,仿佛所有伤疤都在顷刻间愈合了。
抵达北迎回了家,西坪镇还是一成不变的景色,万年不变的雪。
几天后,薛艺嘉和丁悦坐在室外一面断墙上,仰望白花花的天空谈天。薛艺嘉穿了很厚的羽绒服,丁悦表面和她一样套了外套,里面却还倔强地穿着复古长裙。
“许言啊,其实我后来帮你又打听了些……”丁悦无故提起。
几次接触,薛艺嘉很想问她,是不是也喜欢许言呢?但由于陈嫣之前的那番话,她再也没有直白地开口,就让窗户纸永存了下去。
“说。”她拍拍丁悦的肩膀。
“当年许言离开北迎就出国了,现在应该是回国当交换生,估计以后还要离开,都是别人说的。”丁悦一副事不关己,仅是陈述的样子。
薛艺嘉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和他早就结束啦,而且根本就没有开始嘛,也谈不上什么结束不结束的。如果哪天真的在南城见到,朋友还可以做,其他的就算了。”
丁悦低着头,让薛艺嘉难以看见她的神情:“确定吗嘉嘉?”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呀。”薛艺嘉也装出轻松的样态,“都这么久过去了。”
丁悦附和一笑:“也对啊,初中,真是的,谁会那么长情!”
“是啊。”薛艺嘉道,只不过说这句话的同时,那盒被丢掉的东西一闪而过脑海,“长情久了,会变成执念。”她喃喃一句。
丁悦一愣,抬起头的瞬间表情有点不自然,但很快又消失了。“嘉嘉,你和你男友怎么样?”她转换了话题。
薛艺嘉的腿小小地晃了晃:“挺好的啊,只是感觉,有的时候……”话到一半她却停住了。
“有的时候怎么了?”丁悦催促道。
薛艺嘉委婉一笑:“有的时候感觉我们的世界确实不太一样。”
丁悦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那你可以试着靠近他的世界,比如了解那些圈子里的事情,多打扮打扮之类的。”
说到这儿,丁悦用审视的目光扫了扫薛艺嘉:“我就说啊,你怎么还是朴素的风格,一点都没变,不开窍呢怎么!”
“不好……吗。”薛艺嘉讷讷地低头,看向自己日常的打扮。
“不是说不好,”丁悦叹了口气,帮她把羽绒服外套扯了扯,“但你要是想融入,总得花点心思吧。我看周云何对你挺好,你要把我住!”
一句话让薛艺嘉陷入了沉默。花些心思,就可以视而不见他们的差距了吗?
那天告别,两个女孩走向了截然不同的路。寒风刮得丁悦两颊通红,红过了出门之前擦的粉底。
她想起了之前某个寒假,她把薛艺嘉丢掉的箱子捡回了家。躲在狭小的房间里,她做贼似的用剪刀划开了黄色的封条,呼啦一下子,尘封的岁月如猛兽呼啸而过,每一寸都刻着“许言”二字。
她眼神呆滞,心中又嫉妒又难过:原来她自以为的深爱,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丁悦爱许言,爱得悄无声息、不声不响。其实曾经的许言曾给薛艺嘉写过信,却被她发现并从中拦截。
为了弥补心上的亏欠,她一直把这份爱藏在心底,还试图用朋友的身份在其他方面帮助薛艺嘉。
只是在听说薛艺嘉对许言只剩友情的时候,心仍旧不住地颤了下。她即高兴又充满了罪恶感,一时间唯有五味杂陈。
前几个月,丁悦曾偷偷跑到南城,在艺术学院“巧遇”了许言。
印象中的少年比初中时更帅气了,多了几分男性的稳重和性感。校门口的他正在低头看手机,丁悦小心翼翼地上前和他打招呼,他先愣了愣,然后抬头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最终笑道:“你是……丁悦吗?”
她狂喜,藏在口袋里的手不停地颤抖。可惜下面一句话,却把她彻彻底底打入了冰窟。
许言和颜悦色,用温柔的口气说:“你是薛艺嘉的朋友,对吧?”
一把刀笔直地刺入了丁悦的心脏,原来他记住的自己,不过是以“薛艺嘉的朋友”为前提的,即便这么多年,她才是持续关注他动态的人。
“是啊,你居然还记得。”不过,丁悦还是保持着甜美笑容回应他。
许言又想了片刻,慢慢问道:“你们也来南城上学了?”
她马上拒绝了,并且撒谎道:“没有,我和薛艺嘉都在北迎。”她仔细地盯着他,生怕从他的神情里看出半分失落。
然而许言没有,顿了顿后自嘲道:“初中,感觉好多年前了啊。”
“但你一点都没变。”她望着他,把他的每一帧动作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许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哪有,还是变稳重了吧?”
丁悦被他看得脸红,赶紧低头说道:“那是那是。”
许言又沉默了几秒,斟酌语句小心翼翼地问:“薛艺嘉她——”
闻言,丁悦猛地抬头。
许言仓促地弯了弯嘴角:“她……”
“怎么了?”丁悦急迫地问。
“唉,没有。”似乎觉得荒唐,许言很快就自我否定了。
与此同时,有个男生从街道的一头跑了过来,让他们的谈话终止于此。临走前,许言给了丁悦一个号码:“这是新号,以后可以聚聚。”
丁悦紧握着手机,强颜欢笑等他离去,泪水才“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新的号码她自然没有给薛艺嘉,忍耐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摇摇欲坠。茫然的青春,丁悦迷失在风中,一个声音在不厌其烦地重复:
为什么,明明我们是一同长大的,为什么选她,而不是我。
周末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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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新年,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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