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堰江市公安局。
队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陈永坐在办公桌前翻着案卷和报告，冷藤正在一旁沏茶。
办公室的门被轻敲两声，冷藤喊了声：“进！”
端着资料夹的叶展推开门，首先看见的是坐在冷藤位置上的陈永，略微讶异：“陈局？”
“叶顾问，你来的正是时候。”局长陈永笑了笑，朝叶展招手示意他过来坐。“正巧关于案子，我还有些不解之处想请教一下老师。”
“惭愧了，不敢当。陈局您叫我小叶就好。”叶展维持镇定微笑着，朝办公桌走去，“您是想问关于10.2案？”
陈永将案卷翻过一页，摇了摇头没回答他的话。“你觉得10.2案和段清之案的关联大不大？”
叶展一怔，陈永低着头继续看案卷，好似漫不经心一般随意的继续道：“又或者说，段清之案会只有这么简单么？”
“陈局，您的意思是说，即便没有10.2连环凶杀案，段清之依旧是注定要死的吗？”
听出陈永的弦外之音，叶展镜片后的眼神波澜不惊，直视着他不卑不亢地反问道。
“并且，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叶展补充说。“段清之案恰巧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虽然不能完全说是巧合，但幕后的那位操控全局的司小姐总会想到办法杀他。”
“相信卷宗、视频以及司小姐的尸检报告，陈局您早就看过了。并且我的想法应该和您一致。”
“因为载体案件背后还有人，”叶展不卑不亢地直视陈永，“算是连锁反应。”
闻言，陈永终于抬起头，看了叶展一眼。
“好毒辣的视角。”
良久，陈永哈哈一笑，眼角的皱纹如涟漪漾起。他看着叶展，眼神意义不清，道：
“果然他们说的不错叶顾问，你确实厉害。如果你不来干刑侦的而是干什么别的，那恐怕头疼的就是我们了。”
“是啊陈局，要是没有叶老师这几次精准的预判，我们恐怕现在连10.2案的凶手都还摸不着头脑。”冷藤说着，给二人端来了茶。
叶展干笑一声，“不敢当。都是运气好，误打误撞蒙对了。”
“又或者说，以此类推，司沉案有没有可能，也会引起连锁反应？”陈永看着他，目光如炬。
陈永仿佛意有所指一般，“而且据我所知，司沉的动机目前虽然查明白了——可案件细节上还是有许多疑点，也就是这个几乎与世隔绝这么多年的听障少女，是如何光坐在江城疗养院不用亲自动手，就能瞒天过海策划一切？”
叶展沉默着，明白了陈永的意思是，司沉手底下的人，和他们有牵扯的人依旧还在逍遥法外。
甚至言下之意——他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毕竟要想滴水不漏做到这种程度，光靠她一个人，就算她再智力超群，没有外力的帮助，哪怕是叶顾问你，恐怕也无济于事。”
“谬赞了，陈局。”叶展说，“但是对于她背后的人、以及和她有可能有关联的人，我暂时也没有头绪。还需要听一下专案组的复盘会议。”
陈永没答他的话，慢慢地站了起来，离叶展近了些，“你是怎么知道司沉那天具体会到哪儿去的？”
闻言叶展心中一沉。但他面色八风不动，微微抬头与陈永对视，“如果我说是巧合，您信吗？”
叶展已经明显感觉到，陈永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他隐瞒了些什么。
他在试探自己。
从方才他旁敲侧击循循善诱的话中叶展便觉察出不对——他似乎一直在暗示自己，如果不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向他和盘托出，将来会有更大的麻烦。
不过好处是这也侧面说明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手里有什么。
叶展定了定神，不给陈永回应的机会，硬着头皮立刻笃定道：“这很简单，她预判了我的推测。”
冷藤：“说起来是有点巧，叶老师，没记错的话你当时受伤就是在司沉死的那个地方不远处吧？”
极限拉扯的二人，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被冷藤一句话戳破。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刻。
陈永带着探寻的目光扫过叶展：“叶顾问，尽快结案的请求，该不会是你提出来的吧？”
叶展沉默两秒，眼神迷茫地看着陈永摇摇头：“那您误会了陈局，这还真不是我的意思。我其实也觉得这时候结案为时尚早，还有太多疑点没查清。”
“甚至我是突然被冷队通知叫来配合做笔录的。要不然，”叶展隔着衣服拍拍腹部的伤口处，“我还想多在家里休息几天，毕竟才刚刚出院，实在没什么力气和精神为局里效劳。”
神经紧绷的叶展能感受到，对面如炬的目光似在他的伤口上扫了几个来回，最终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叶展干脆趁热打铁：“所以陈局，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着急结案移交检察院，这两天我会尽力配合专案组，把各方面情况了解清楚，再和这段时间叶副支的外勤探组整理的资料汇总一下，说不定能有新的进展。”
陈永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好，那就按照你说的，所有的案子继续调查，延迟移交检察院。我去递交材料给省厅。”
话毕他拉开椅子，朝门边走去，“小冷，帮我把案卷带到我办公室里去。”
“等等陈局！”叶展望着陈永离开的背影，忽然开口叫住他：“您知道关于那个新来的行动科队长，叶副支他的具体情况么？”
陈永脚步停顿了下，随后微笑着转过身来。
“叶问水么？我还以为你认识他。”陈永笑吟吟地望着叶展，“算起来他是叶顾问你的老乡，好像还是亲戚吧？你不认识么？”
叶展摇头，“陈局有所不知，我十几岁就来堰江了。几乎没再回过江宁。对住在江宁的亲戚也没什么来往。”
陈永噢了声，松快一笑，“没事，以后你们共事的机会还有，再慢慢互相了解。”话毕就出了门。
-
三楼的大会议室里，长桌一头正对着贴满照片的黑板，汪寻正在复盘汇报。另一头头坐着的是陈永。他的左右手边，坐着的是检察官缪思思和冷藤。
两侧依次是专案组的刑警们，还有几个淮口支队的刑警。
汪寻讲完落座，示意叶展。
后者应声站起，端着资料夹走上前。
“咱们以前破案，通常用的是线性思维，”叶展捏起一根粉笔，“但这次我认为，咱们需要换一个新的思路。”
他在黑板上圈出位于最左上角的司沉的照片，绕了一个大圈画了个箭头指向位于正中央的段清之，指了指旁边的段清也：“一个是艾一茶案，牵扯的是龙飞、段清也，也就是10.2案的核心。证据链齐全，基本没什么疑问。”
叶展刻意没提画在旁边的沈林这条支线。他暗暗注意着会议桌上那几个淮口来的刑警的表情。
他又以段清之为起点，画了个箭头指向司沉：“另一个是段清之案。牵扯的是龙飞、秦淮。再往下细分，还有陈楚生。”
叶展稍稍喘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扩音器，“目前已知司沉和龙飞都已经死亡，秦淮和陈楚生下落不明。但很明显，司沉和这两个人的关系密不可分——”
洪一绍举手：“叶老师的意思是，司沉和陈楚生也私下有密切接触？”
“有很大的可能。并且大家可以设想一下，毕竟十八岁的司沉自从来到疗养院就活在监管严密、进出都需要登记的半封闭环境之下，所以我认为陈楚生很有可能和龙飞也有密切联系。”
叶展在龙飞的名字下重重画了两条横线，“现在我们还没弄清楚的除了秦淮，还有陈楚生的下落，以及他的动机是什么？”叶展说着，目光快速扫过会议桌前的众人。
在坐在离黑板最远的角落里、正低着头刷刷写字的叶问水脸上多停留了半秒。
有几个坐着的刑警在小声交谈。叶展转过身，在秦淮、龙飞、司沉三人的名字中间的空白处写下了“Q1902”。
“大家肯定有疑问，关于丢失的报废警枪q1902——这正是将几人联系起来的关键。”叶展敲了敲黑板。“根据省厅的弹道分析结果，这把枪在五年前的世贸大厦枪击案中就已经被改造过。而司沉正是用它毙了段清之。”
温雨：“那么也就是说当时q1902是在司沉手里？”
——但警方在司沉的活动范围内没能找到这把枪。
“没错，但综合支队以及堰城分局的外勤走访调查和监控证据来看，司沉是没有时间亲手把枪带离江城疗养院的。”
角落里的叶问水站起来道，“只有一种可能，它是司沉在江城疗养院时就交给别人了的。”
叶展点头：“或者是被人从她手里拿走的。”
宁远：“可是你不觉得这些事儿有点发生的太过随机了吗？哪里能这么巧被安排好，很多事完全是巧合。”
宁远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完全没问题。连他成天跟着叶展跑来跑去都云里雾里，一点也猜不出叶展下一步的动向。
“虽然貌似随机，但我有一种直觉，这些案件必然都和样本q1902脱不了干系。”
一直沉默的陈永终于发话了，“看来，早就有人在背后布下了这个棋局。如果再把重心放在表面，也就是查陈楚生的方向，那就又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众人噤声，目光聚焦在陈永身上。
“叶顾问说的不错。我们应当跳出来看，纵观全局。侦查方向应该从q1902入手。”陈永不紧不慢道。“下午我会通知淮口市局协同调查，请他们出具五年前世贸大厦枪击案的全部卷宗押送过来，越细越好。”
……
会议结束，宁远起身上前，帮着叶展收拾堆得乱七八糟的案卷，一面问他，“你觉得布局的人难道会是秦淮么？”
——毕竟现在所有的相关人员，只剩下还下落不明的秦淮还是个活人。
宁远疑惑地说：“总不能是陈楚生吧……”
“不，”叶展摇头，“我看也未必是秦淮。”
“但除了他，其余的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要么就是在看守所，还能有什么别人么？”宁远难以置信道。
“谁说只有还活着的人才能做到这些。”叶展背过身，神情凝重地望着画满箭头的黑板喃喃自语道。“或者不止一个人，两个人……”
“整个局已经布得差不多了，距离收尾不远了。”
叶展就不是个正常人【反复提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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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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