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展转着手中的笔,盯着方才复盘会议记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笔记发呆。
现在陈局的意思是,把重心重新放在查q1902的方向上。
谁都明白这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只是叶展心中疑惑,陈局抛出这样一个无头难题究竟是何用意。
——谁不知道直接查q1902效率高的多。问题是怎么查,从哪查,至少专案组的刑警完全没有线索。
而且结合早晨的对话叶展隐约感到,陈永话里话外都像是在点他。
不论如何,得尽快想办法联系上朱确才行。叶展蹙了蹙眉,迷茫地抬起头,望着一片昏暗的支队办公室。
本来下雨天就阴,支队办公室里的窗帘还严严实实拉着,窗户紧闭。
这段时间大部分人都是在专案组办公室作业,支队的大办公室很少有人一直待着。早晨叶展刚来的时候到自己工位前一摸桌子,上面已然积了层薄灰。
正午过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叶展的工位前亮着一盏台灯。
宁远进了门,一把拉开了窗帘。光线涌进来。
他拆着吸管一面朝叶展走去,“先知,你说陈局直接让咱们查那把枪,这可咋查啊……”
叶展回过神,放下笔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早上陈局跟你说啥了?”宁远递给他插好吸管的纸杯,搬了个凳子在叶展身旁坐下,胳膊放在他肩上凑近了,“你都问他什么了?”
叶展接过杯子来看也没看就喝了一口,“我问他?陈局早上就快把我当犯人审了。”
见宁远还呆着,叶展苦笑一声,拉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看着他说:“要不是我在那看见了冷队,我会怀疑自己进的是审讯室。”
“什么意思?”宁远下意识反手握住给他暖手,一面问,“那他问你什么了?难不成他觉得你知道q1902的下落?”
叶展咬着吸管嗯了声,捏了捏宁远的手指,瞧着他满面凝重之色,故意开玩笑逗他:“陈局多半是觉得我这阵子人不在局里,是和歹徒私下勾结做了啥交易。”
“……这是什么话。”宁远一哂,懒得思考这些。
因为着冷藤老在自己跟前提陈局总不批准他多招人,搞的宁远总是加班,宁远本就对陈永有怨言。
转而他看向叶展手里的杯子,问:“好喝么?”
叶展这才看了看透明的杯子,淡淡的黄色,比豆浆稠一点,虽然是温热的,但甜甜的倒也不难喝。就是喝不出来是什么。“还行,这是什么?”
宁远抿唇笑了笑,“没事,喝吧。喝完吃药。”
“你呢?”叶展看着宁远,抽回手来揣进兜里。看看时间他问:“你中午吃什么?”
“我叫外卖了,待会就到。”宁远看了眼手机,“不是点的明月茶楼。这阵子成天跟你一块吃饭滴辣不沾,我说最近怎么心情老这么差。”
闻言叶展失笑,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其实你也不用将就我……”
“哎哎哎,你给我闭嘴。”宁远伸出食指抵在叶展唇边作噤声的手势,沉着脸打断他,“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喝,喝完了吃药。”
宁远白眼一翻懒得理他。片刻后道:“我挺好奇你从小到大是吃什么长大的,吃药么?”
他回忆了下,自打半年前叶展来支队那会儿,宁远好像就没见他到食堂去吃过饭。不是吃咖啡面包之类的方便食品,要么就是甜品。
“就算你爸妈不做饭——你家那么有钱,保姆也不给你做饭?”宁远问。
叶展静默两秒,道:“其实我没什么印象。好像……从小就这样。”叶展说的是实话。他有记忆起,家里的餐具多半都是刀叉和汤匙。
宁远:“……”
无语,一家子神仙。
看来神经病是会遗传的。宁远斜他一眼,起身,“我拿外卖去了。”
-
宁远刚出支队办公室的门没走两步,就在拐角处迎面和正端着厚厚一叠案卷的叶问水撞了个满怀。
案卷散落一地。宁远急忙拉住他,边道歉一面帮他收拾着案卷。“不好意思啊叶副支,我走太快没看路……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宁远被这人比平时更加白的吓人面色吓了一跳,细看他还有点发绀的唇色,立刻警觉地问他:“叶副支你没事儿吧?心脏不舒服么?”
叶问水也蹲下身,赶忙摇头:“没事没事,我也不赶时间。”
宁远捡资料时无意间瞥见了纸上印着陈楚生的照片,边捡边问他:“叶副支,你们行动科还在查陈楚生呢?”
叶问水:“算是吧。我准备到技术队去一趟,把这些交给冷队。”
“冷藤在技术队呢?”宁远疑惑,十分钟前冷藤打电话来说他还在二楼的局长办公室。
闻言叶问水怔了下,脸上一闪而过错愕,“我也不清楚。宁主任你知道他在哪么?”
“应该在陈局那儿。”
就在宁远把凌乱的资料纸一张张理整齐,准备递给叶问水时,他看到在一众白纸中露出一角淡绿色。
宁远抽出那张纸一看,好像是关于江城疗养院火灾——消防支队递交上来的报告。
“你找陈局有事?”宁远看了两眼,塞回去递给他。
“没什么事。”叶问水笑了笑,道谢接过来。“那我先到技术队去了。”
说完他朝宁远挥挥手,就准备继续朝宁远来的方向走。
宁远回头望着他步伐不稳的背影,叫住他:“哎叶副支!技术队在三楼!”
叶问水脚步一顿,片刻后转过身来,面露尴尬的微笑,“哦,我又忘记了。瞧我这记性,来咱们市局也有段日子了,还总记岔。”
……
支队办公室里,叶展正看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叶净月拨电话过去,他的消息就来了。
小叶:【我昨天在长江公馆可能见到陈楚生本人了。】
叶展瞬间坐直了,刚想打电话过去,就听见宁远的声音响起在门口:“先知,我刚在门口碰着叶问水了。他还真跟你像一家人,刚开完会大中午的忙不迭就要找冷队汇报情况。真是敬业……”
“汇报情况?”叶展抬起头,“q1902的情况么?行动科不是一直在查陈楚生么?”
“这我不知道,没细问。”宁远提着外卖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在叶展旁边坐下,心情还算愉快地拆着筷子,八卦道,“也是个卷王。瞅着脸白得吓人,跟一口气要上不来了似的,还在加班。”
叶展扫了一眼包装袋上订着的外卖单,问:“你到哪拿的外卖?”
“还能到哪,门卫那啊。”宁远搓着冰凉的手,抱怨道,“真烦人。以前后门那个近一点儿的外卖柜现在也不给用了,还得大老远跑门卫那去拿。雨刚停了一阵,外面风可大了,差点没给冻死。”
叶展蹙眉,“你是在支队办公室门口碰到叶问水的?”
宁远一笔带过说了两句不小心撞翻叶问水手里资料的事。
“他不是去找冷队么?”叶展疑道。方才会议结束,冷藤就跟着陈永去了局长办公室。此刻应该在二楼才对。
“他可能没注意吧。”宁远吃了一个沾满辣椒油的抄手,瞬间心情愉快了不少。随口敷衍道。
忽然他想起那张淡绿色的纸,“哎,不过我刚刚好像看到除了陈楚生的调查资料,还有一份前两天消防支队写的,江城疗养院意外失火的报告。”
“失火?”叶展正在写字的手一停顿,“那不是意外么?”
叶问水拿着消防支队的调查报告?
叶展问:“你确定他要去的是技术队?”
“那谁知道。”
窗外猝不及防划过一道闪电。支队办公室的窗帘敞开着,一片昏暗的室内有一瞬被照的透亮。
随后响起一阵沉闷的雷声。暴雨毫无预兆地泼了下来,窗外顷刻间模糊成一片,雨渍顺着窗玻璃汩汩淌下。
宁远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看来电人,“小周,什么事?”
是周舟:“师父,你现在有空来一趟市医院吗?祁颜说有事找你。”
宁远放下手机按了免提,捏起筷子低头继续吃,“啥事?”
“祁颜他听说支队在查陈楚生的事,他想起来那天在押运车上看到的几个人。但一两句说不清……”
挂了电话,宁远以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叶展。
后者点头:“你去一趟吧,把陈楚生和秦淮的资料复印件带去拿给他看看。”
“那你……”宁远犹豫着,望向窗外的大雨。
“我就不去了,还有事。”
闻言宁远松了口气,他方才还在寻思外面下雨太冷,该如何劝这人别非要跟着去。“成,我去打印一下。”
宁远盯着打印机一页页吐出纸张,转过头,看向还趴在桌上刷刷写字的叶展,问:“你待会准备去哪?”
“我?我哪也不去啊。外勤回来之前也用不上我,”叶展莫名地看他一眼,好笑道,“就在局里等你回来,有点困,我休息一会儿。”
“对了,陈局说下午杨队会再来一趟,把世贸大厦枪击案的详细卷宗带过来了。”叶展看了看时间,“杨队去了省检察院,可能会比外勤先回来。我替他们整理一下会议材料吧。”
宁远默默把支队办公室的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两度。打开衣柜拿出件毯子,朝他走去搭在椅背上,“别就这么睡,当心又着凉了。”
叶展嗯了声,接过毯子盖在腿上。
宁远拧开保温杯递给他,“喝药吧。”
……
宁远走后,叶展想了想还是起身,决定准备先亲自去会会叶问水。
他出了支队办公室,原本准备直走上三楼,但他回忆了下方才宁远的描述,站住脚步回转身朝着位于一楼走廊最里面的技侦组的档案馆疾步走去。
在档案馆门口他碰到了技术队的小江。
小江看到叶展,脸上显出诧异的神色:“叶老师?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叶副支在里面。”小江道,“说是要调一下江城疗养院失火的具体卷宗和现场勘察的详细照片。”
在门口犹豫片刻,叶展定了定神,掀开门帘走进档案馆。
档案馆的工作区办公室不大,一共只有八个工位。除了角落处的倒数第二个靠窗的工位桌上明显堆着不少资料,其余的几乎都是空的。
雨敲打着窗。窗棂半掩,风声阵阵。办公室没开暖气,和走廊一样冷。
叶展朝那走去,恰逢工位上的青年微微抬起头,正在点烟。
似乎这时,叶展才被注意到。
火光中抬眸,叶问水与来人视线相撞。
空气中弥散开一股呛鼻烟味。被冷风携裹着朝叶展迎面扑去,他没忍住咳嗽了声。
叶展眉心一蹙,余光瞥见了桌上的蓝色盒子香烟。
叶问水看到他,连忙就要掐灭烟,站了起来,“抱歉叶顾问,我不知道你来了。”
他没想到叶展两步上前,抓住了他准备朝烟灰缸探去的手臂,道:“没关系的。”
叶问水错愕地微微低头,看到那人魔幻般地笑了笑,拿起蓝色烟盒道:“给我也来一支,行吗?”
见叶展抽出一支,叶问水迟疑了下,还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他。
叶展接过来一看,银色的圆柱形打火机很沉,质感高级,是一款老式的燃油打火机。
叶展瞄了一眼打火机底部的logo:果然,这款打火机价格不菲——只是有些上年头了,打火机上有磨损的痕迹。
叶问水看着他点了烟半天没说话,脸上一闪而过局促之色:“叶顾问,你来找我是……”
“我不是专门来找你的。”叶展语气轻松,吁了口气,他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么碰巧遇见了也是我的运气好。这段日子总听说叶副支查到了不少关键线索。”
“哪里,都是运气好。”叶问水扯了扯嘴角,“叶顾问,你是想问……那个员工的事么?”
“初次正式见面,咱们不聊案子,”叶展点燃了烟捏在手中,却并不吸。转过身背靠着桌,轻声说:“坐吧,就随便聊聊。”
——尽管他背对着自己,叶问水还是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凉意自脚底油然而生。
但与此同时,叶问水望着那个背影,仿佛又有一种灾难般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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