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尸体?!”
宁远豁然站起来,膝盖一撞桌角,刚拆开的筷子滚落在地,“不会是……熟人的吧?”
宁远踟蹰道,脸色瞬间铁青,硬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叶问水”三个字咽了回去——方才还在提他,不知怎的宁远立刻想到的就是叶问水。
桌角碰着他的膝盖发出不小的“砰一声”。一体式的桌子都晃了下,膝盖骨直接撞在了办公桌尖角上。
疼痛之余,宁远没察觉到有人摸了摸他的膝盖。
“尸体什么情况?”宁远立刻披上外套就开始收拾,问她:“冷藤过去了么?”
“别着急,肯定不是叶问水。”
叶展沉静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宁远这才回头看向刚直起腰,筷子刚捡起来捏在手里,还坐着在抽屉里翻东西的叶展。
周舟:“冷队已经过去了,被害人好像真的……确认是陈楚生。”
叶展站了起来,拉了拉宁远:“走吧,咱们先到现场看看去。”
……
“两小时前在堰城区发现的,第一时间报到堰城分局去了。”
周舟一面系着安全带道,她开的是局里的警车。“方才接到温队的消息,分局法医已经赶过去了。”
“是陈楚生?”坐在后排的叶展问道。
“基本不会错,温队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雨过天晴,今天罕见的是个晴天。冬天午后的阳光不算刺眼,街道上树影婆娑,一片风和日丽。
宁远刚坐进车后座想跟叶展说话,就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了什么,随后宁远来不及反应,裤腿就被人卷了起来。
“痛,但应该等一下会就好了。稍微忍一下。”叶展将药膏贴在他膝盖上,头也不抬道,“这个我以前常用。挺管用的。”
说着叶展掀起贴药一角,看了看宁远已经开始红肿的膝盖,皱起眉,“碰到骨头了,下次小心点。”
宁远看着弯着腰认真查看他伤势的叶展:“……”
“我没事,碰了下而已。”待叶展贴好药直起身,宁远才生硬地说道。
立马放下裤腿,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你要是能这么关心你自己,也犯不着成这样。”
又是心理咨询师的破职业病。宁远彻底扭过身去不面对叶展,在心里骂道。
叶展无奈地看着整个背对着自己的宁远,没忍住笑出了声。
约莫半小时的车程,三人抵达了现场附近。
一路上叶展觉得胃越来越不舒服。他和宁远坐在后排,宁远看到他弯腰掐着肚子,额上冷汗涔涔。
“你没事吧?晕车?”宁远摸了摸他额头上的冷汗,“怎么回事?”
叶展脸色难看地紧闭着双眼,摇了摇头。宁远轻轻按了按他的上腹部,“还是这儿疼?”
刚下了车,叶展就踉跄两步走到草丛边,单脚跪地吐了起来。
宁远跟在他身后,紧张地不住拍着他的背,一面接过周舟递来的矿泉水拧开:“你还好吧?”
“我没事。晕车。”叶展抬头,朝远远拉起的警戒线望去:那儿应该算是一片池塘,与江水相连,隐约看得到舔卷沙石的波浪。
“你觉不觉得这儿眼熟?”叶展接过漱口水,纸巾擦净了嘴角,一面指着那片池塘道。
“怎么又是这儿。”宁远皱眉。他隐约记得当初那个幼女肖潇的尸体好像也是这片池塘。
“这一片禁渔,很多年前就听说了。”领着他们的刑警道,“其实现在在这一片敢钓鱼的,不是新来的,就是……”
刑警话说到一半,被不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
他立马换了种眼神看看三人,道:“是市局来的领导吧,等下技侦都会细讲的。”
叶展扶着宁远搀着他的手臂慢慢走,抬眼看了看说话的刑警——他留着中长发,一身白色风衣,戴着圆框眼镜,气质斯文儒雅,看着实在不太像普通刑警的模样。
“喂!”
闻声宁远抬头,见是洪一绍正朝他们疾步走来,一边大声:“是支队吗?远!……”
宁远走上前去,先和洪一绍说话了。
叶展蹲下身,拨开枯黄的草捻了一把尘土。
昨天下过雨,只有表面一层土是干的,之下的泥土湿润漆黑。
他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朝着警戒线走去。
叶展向人要了防护服和手套,掀起警戒线钻了进去。
“……初步判断死因是后脑射入的一枪,额面部无其他损伤。判断子弹还停留在颅内,死亡时间在48小时左右……”
宁远也过来了,他戴上手套,翻开尸体的眼皮细看,疑道:“颅内?”
“没错,尸体其余部分没有发现比较明显的外伤。至于其他还需要带回去做血检和毒物检测。”法医说。
叶展看着被圈起来打了标记牌的那一个人形的圈,道:“那是尸体被发现的最初位置?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发现他的是个钓鱼的,说是收工准备往回走时发现的。”洪一绍道。
尸体是在一片沙滩上被发现的,距离湾区江水处约莫二十米远。
他上前去,左手食指和中指在圈内干燥的沙滩上按了下去。
随即他移开两步,在距离圈和水位之间的两米处,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再次做同样的动作。
“你就是叶顾问吧?”
有一点点熟悉的,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叶展回过头,看到是刚刚那个领着他们的,留着中长发的白衣刑警。
“是。我是堰江市局刑侦的顾问叶展。您是……”叶展站起身,看向那人。
“噢,我是堰城分局的。我叫温疏风。”温疏风笑了笑,朝他伸手。“久闻叶顾问大名,可有什么发现吗?”
“过奖了。”叶展用没沾沙子的干净右手和他握了手。道:“想看看涨潮情况。”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小沙坑——那位置,几乎和叶展触摸沙子挖出的两个坑的位置平齐。
“先知,你们干什么呢?”宁远朝他走去。
不等宁远开口,叶展道:“这位是分局的温刑警。这是我们市局的法医宁远。”
温疏风朝他点点头。
“这个季节,长江潮汐水位差,就算涨潮也不会到这里。”叶展将手指上干燥和湿润的泥沙展示给他们看,“至少涨潮没到这里。”
他举起左手,食指上的沙明显有些湿润的粘连。
宁远恍然懂了,“你的意思是,尸体身下的水不是被江水打湿的?”
“按照我们分局法医初步判断的死亡时间来看,他被抛尸到这的可能性比较小。”
温疏风道,“前天夜里下了场大雨,一直下到昨天早晨。其他地方的沙子风干的程度要比尸体下的深。”
叶展点头:“也就是说,他更可能是死在了这场雨中。”
-
【堰江市公安局】
“什么情况?就找到了这些?”
冷藤皱眉看着物证袋的照片,“连身份证都没有么?”
“是。这……听说你们市局不是早就查过了么,这陈楚生是个黑户,在江宁时就没身份证。”
“手机卡市局的技术队已经在查了。”
冷藤“噢”了声,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中长发白衣刑警,有些陌生,好像不是市局的:“你是堰城分局的刑警?你们分局……让留头发?”
那人点头又摇头,礼貌地笑了笑:“我是堰城分局的的确,但不是刑警,是分局的顾问。我叫温疏风。”
冷藤哦了一声,“新来的顾问?好像以前没听温队提过你。”
温疏风摇头,面露一丝尴尬的神色:“也不是。只是……分局的温队是我堂哥,他一般不愿意跟外人提。”
冷藤理解地点点头,目光回到照片上。
他继续问:“现场就查到这么些东西?”
温疏风点头:“是。不过尸检报告,还有技术队都还没查确定,也说不定。”
冷藤点点头,重新翻看现场照片。
半晌,温疏风又道:“冷队,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也就是前些日子支队破获的司沉案,我看了卷宗,有些不理解的地方。”
闻言冷藤抬起头,看着温疏风点头,“温顾问你说。”
“听说,堰江市局刑侦有个姓叶的顾问。”
温疏风那圆框镜片后的眼神,在灯光反射下看不太清,“他很出名,这阵子很多案子都是经他手破获的,不过当然离不开支队和大队大家的齐心协力……”
温疏风说到这停了一下。
碍于温队的面子,冷藤点点头表示默认,耐着性子听他讲下去。
“据我所知,叶顾问不久前受过伤,他第一次受伤被刺,好像……就在发现司沉的地方。我想请教一下,市局对这两件事的看法。”
冷藤抬起头来,仔细审视了一番面前的温疏风,目光带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戒备。
“冷队,您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只是好奇,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
温疏风或许是察觉了什么,他尴尬地扶了扶眼镜,“省厅下达的命令,我也是今天才有权限看到这些卷宗。”
冷藤沉默了一阵,道:“叶顾问说过,那是他的私人恩怨。和案子无关。我们没去追究。也许就是个巧合。”
温疏风点点头,“还有就是……虽然我是第一次看这些详细的卷宗,但我个人以为,这不像巧合。”
闻言冷藤皱起眉,刚想说话,温疏风就赶忙道:“对不起,这都是我瞎猜的。毕竟我对市局的案子完全没有参与,什么也不清楚。”
-
法医实验室。
“你的意思是,他是在那就被打死了?”
那场暴雨冲刷了一切痕迹,犯罪现场也没有提取到有效的脚印。叶展翻着报告沉思着。
法医实验室里,宁远刚摘了手套,一边洗手边若有所思道。“他大半夜的跑那荒郊野岭干嘛?”
“现场发现了八枚烟头,他在那待的时间应该超过一小时以上。”叶展道,抬头问宁远,“你还记得前天晚上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么?”
宁远回忆片刻,摇头:“真不记得。不过这么看倒挺奇怪的,他也没带伞,周围貌似也没处避雨,他搁暴雨里抽烟?怎么做到的?”
叶展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或许陈楚生早就呆在那了,来的时候还没下雨。
“他也没啥随身物品,就一个钱夹,一盒烟,里面除了些现金,身份证银行卡啥也没有。啊,还有一部诺基亚。”
宁远关上实验室的门,一边擦手边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他看着叶展搭在肚子上的手,皱眉问:“你又胃疼了?”
叶展放开手,摇头:“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虽然尸体被带回市局了,但在实验室里负责尸检的是第一时间出现场的分局法医。宁远让周舟也进去帮忙了。
已经确认死者身份,正是一直销声匿迹的陈楚生。
“血检和毒物检测都没问题,肝脏病理切片也显示了,排除疾病致死的可能性。”
宁远黑着脸推门出来,“脑部ct也显示了,子弹的确是还留在颅内。看样子是颗.45的子弹。”
宁远语气极度不快。这群分局的法医,现在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尸检。
叶展抬起头来看着他,宁远知道他想问啥,岔开话题:“和q1902没啥关系,那枪用的是改造过的9毫米子弹。”
叶展拿起物证袋,“从他身上搜到的东西,就只有这些?”
“这手机查过了么?”叶展拎起装着一部诺基亚的物证袋。
“送去技术队了。晚上之前应该就能查出来。”宁远道。
钱夹叶展看过了,是那种老式的仿真皮钱包,双面打开,最前面是层透明塑料膜,用来装卡或者身份证之类。最后一层是放钱的。
陈楚生常年用现金,这好像没什么异常。
只是叶展打量着那个蓝色的烟盒,莫名觉得有点熟悉。看了看他突然问:“怎么没有打火机?”
宁远一怔,凑近了细看,也疑惑道:“对啊,没打火机他怎么抽的烟?”
“说不定丢哪儿了还没找着,或者被雨冲到江里飘走了也说不准。那么小的玩意儿。”宁远若有所思道。
他长叹了口气,朝后一靠,“又是堰城分局辖区死的人,偏偏又和市局的案子有关系。看来又得协同办案了。”
宁远忿忿地抱怨着。他很不想和分局法医组的那群家伙打交道——上次肖潇尸体结下的梁子还没解开。“那群自以为是的家伙……”
叶展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对了,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说,叶问水要辞职?”
这是在回局里偶然听到的。叶展回忆了下,又道:“这两天在局里好像没见到他人。”
“嗯,说是实在支持不住高强度工作,回去治病去了。而且祁颜现在来了,叶问水本来也不是正式员工。早上冷藤还在跟我提这事。”
宁远漫不经心道,“你说这人也是个神经病,前两天他病成那样儿,还坚持出外勤。然后这案一结,好不容易闲下来,他倒是走了。”
这个节骨眼上,叶问水要辞职?
叶展听着宁远吐槽,心中对他生出些疑惑来:就算祁颜来了,但他需要走的这么匆忙么?
前天他在档案馆见着叶问水,走路姿势都有点异常,脸色更是差得可怕,还坚持要整理资料。
“他前两天出的什么外勤,冷队说了么?”叶展问。
“好像……是去江城疗养院吧。”宁远想了想,“还是去查那偷车贼的事儿。但没啥结果。”
偷车贼?叶展更疑惑了:“他什么时候去的?”
“反正那时候冷藤忙着段清也的事,他又病着,”宁远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合理的。“而且这种例行询问又没啥危险,冷队就让他去了。”
“叶问水到底是怎么进支队来的,我后来也问了冷队,他也不细讲,说是上面的命令。”叶展疑道,“还有他的资料,你忘了么?资料单上,就只有姓名和籍贯之类的,连哪个警校毕业的都没填。”
叶展:“现在能联系上他么?”
-
他这么说有很大原因是对叶问水一直跟进陈楚生的案子有关。
现在陈楚生死了,叶问水没道理一点消息也没来问,就这么辞职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叶问水出的外勤……
他再度看了一眼物证袋里的烟盒——
叶展对香烟不了解,除了见过一些比较贵重的品牌,从前见过经常被送礼的香烟,国内的烟他几乎一无所知,从来没细看过,在他看来烟盒都长得差不多。
看着那个烟盒,叶展突然联想到先前小叶给他的烟头,顿时蹙起眉,严肃道:“现场发现的烟头呢?”
宁远愣了愣,道:“不在这个袋子里。你要看么?我去给你拿。”
宁远拿了密封袋出来递给他。叶展道:“拿副手套给我。”
宁远噢了声,拿了手套递给他:“咋了?”
叶展戴上手套,从物证袋里小心拿出一节烟头。
“把桌上灯打开。”
叶展就着灯光,仔细看了看烟蒂上的商标。
在看清品牌的那一瞬间,叶展忽然大惊,眉头一蹙,瞬间站了起来。
宁远吓了一跳,“怎么?这烟有啥问题吗?”
叶展摇摇头,神情严峻:“马上联系叶问水,我有重要的事需要求证。”
二合一哟,猜猜小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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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温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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