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温醒来,看见了熟悉老旧的天花板,身下是一片柔软的床褥,空气里充斥着玫瑰的香气。
窗子透着没有星星的夜。
但床上不止他一个人。
贴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人均匀沉稳的呼吸。
他身体绷直一瞬,想要趁身后人的不注意推开他。
布兰温一动,环在他身上的手仿佛提前预知般,上一秒就收紧禁锢,他整个人落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脖子上有微热的气息压迫而来:“恭喜你啊布兰温,成功脱离了迷宫。”
调侃带着漫不经心的讽刺。
布兰温挣扎了一下,结果还是纹丝不动。他嫌恶地皱起眉:“松开,你这个怪物!”
“错了,”尤安饶有兴致地纠正,“我叫尤安,这是我的名字。你往后可以直接叫这个名字。”
说着,尤安的眸光暗了一瞬,“我很不喜欢教授这个身份,每天都要处理那些烦透了的文件。”
实打实的一句抱怨。
但显然布兰温关注的重点不在这上面,他只想离身后这个人远远的。越远越好。
尤安盯着靠在他胸膛的头顶,诡异地弯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如你叫我一声尤安,把我叫高兴了,就松开你。”
“无耻。”
布兰温破口而出,羞愤让他上下牙齿用力磨了两下。
背后贴近的胸腔传来微颤。他在笑,但并不语。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许久,如死鱼一般躺着的布兰温,突然诈尸一般挣动一下。
但显然,结果不容乐观。
身后的人没出声,手臂上的力量不减反增。
布兰温闭上眼,紧咬着牙齿,从齿缝中挤出声音:“换个要求?”
欣欣然的声音接道:“不换。你要是介意,但我不介意抱着你度过一晚。”
恬不知耻。布兰温眼睑闪动两下:“你不是要杀了我吗?”语气中有质问有无奈,也有不解。
“你不知道我盯上你的原因?”
“……什么?”布兰温睁开眼。
尤安眨动了一下眼睛,从漆黑的眸子里透出压抑的深沉,怀里很温暖。
“没什么。”
整个房间除了空气里飘动的暗香,再次陷入寂静之中,静得能听见风吹进窗户。
桌面摆在相框上的花枝微微簇动。
“尤安。”
又小又细的一声传出,如同蚊子哼唧。
“太小了听不见。”悠然的声音给出提示。
布兰温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闭着眼忍耐,刚还张合的唇此刻紧紧抿着。
但下一刻,“尤安!你够了!”怒气的一声吼。
尤安笑了笑,“太大了,让我听见就行,不是要震我耳朵。”
布兰温使劲撇过头,尽量躲开他的呼吸,他闷闷地说:“听见就好。”
尤安伸手在他的胸膛上顺手摸了一下,布兰温皱着眉扭动,“松手!”
“夜已经深了,明天周日记得好好休息,我们周一见。”
“你不是出差了?”布兰温想到还是顺嘴说了出来。
尤安哼笑一声,没有回复。
等布兰温回神,身上一轻,背后也一下空荡。
他瞬间就消失了。
他抬起手臂压在眉骨眼窝处,跃下高楼的惊慌和心脏跳动极度失衡的恐惧感在此刻一阵阵袭来,身体的疲惫像得以释放般,破笼而出。
管他是什么是怪物,什么邪魔恶灵。
他一定会除掉他的。
-
第二天周日,布兰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桌上的那个小人布偶。
他站着端详许久。
布兰温走到那个巷子口的时候,里面没有人,他刚要转身就从身后有声音吆喝着叫住他。
“喂,小伙子!”
他转头,看见老乞丐又出现在道路另一边的巷子口,坐在一个高台阶上,吃着饼子向他挥手。
对于布兰温的出现,他热情的无比熟稔。
就像是认识许久的故人。
布兰温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不快不慢地朝着那方向走去。
老乞丐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的水,他看着这个年轻人沉默不语的走过来,然后默默地在他身边靠着墙边立着。
“你刚才找我的吧,”虽是疑问的话,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什么事?”
老乞丐望着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开门见山,淡定至极。
布兰温拿出布偶小人:“这个。”
老乞丐瞥了眼,嫌弃道:“怎么还没扔?”
布兰温沉默了会,“我相信你说的话了。”
老乞丐正咬着饼,听见这句话,咬下的半口饼差点从嘴里掉下来,他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你碰着什么事了?”又是一句带着肯定的疑问。
布兰温转头,和老乞丐明亮抖擞的双目对视,他点头。
……
布兰温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乞丐,老乞丐边听边把那张饼吃完,还有那杯水喝完,不咸不淡,除了最初有些惊诧,剩余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最后老乞丐要找东西擦擦嘴和手,布兰温适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帕子递过去,老乞丐接过。
他边擦嘴,边道:“他只在你身边逗留,但是又不伤害你,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得到你的灵魂。这听上去……”老乞丐擦嘴的动作顿了顿,“这非常不恶魔啊。”
布兰温目不转睛地聆听着,急问道:“什么意思?”
“总之你那个玩偶很邪门,但现在既然已经发生了一些事,也没有再丢掉的必要了。”老乞丐目光落在他手上的人形玩偶上。
那是一个简陋粗糙的小人吧玩偶,材质就是普通的布料,从不严密的阵脚里还有些许棉花露了出来。
小人留着一头黑色利索的短发,两颗黑色的圆形扣子缝成眼睛,鼻子则是一个牛角口子缝成的,嘴巴歪歪扭扭是红色的线绣成的唇。小隔壁小腿上上套着简约能看出是西装的一身黑衣服。
“这是我自己缝制的,原先是送给我妹妹的穿裙子的娃娃,后来她自己改了改,”布兰温摇了摇手上的这个娃娃,“又转手送给了我。”
老乞丐平淡的脸上,罕见地皱了皱眉,“总感觉这娃娃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布兰温不解地看着他:“那老前辈,如果我想除掉他,应该怎么办?”
老乞丐摸了摸下巴思索:“办法肯定是有的。但前提是得知根知底,既然他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就说明你们一定有着某种暗处的联系。”
“暗处的联系?”
“没错,回去问问你的妹妹。”
“蕾娅拉……已经死了。”布兰温艰涩开口。
“怎么死的?”老乞丐抬眼挑眉看他。
“得病,是肺结核,一个月前走的。”
老乞丐哀叹一声:“那真是不幸。”他抹了一把脸,“还是回去吧,去看看去找找有没有关于那东西怎么出现的线索。”
布兰温又问:“您到底有没有办法除掉他?”
老乞丐摸了摸胡子,眼睛中透着一股捉摸不透。
-
周一和辅导员霍利请假的时候,布兰温还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整个大一新生,恐怕真的没人比他请假更多。
但霍利明显没有不耐烦和生气,只是问清楚他的请假理由和归期日期。
布兰温脸不红心不动地说自己是为了回去看卧病在床的姑妈,三天后就回来了。
他拎着手提行李箱,坐上去往约尔镇的大巴汽车上。
上次坐上这趟归途的大巴车,还是蕾娅拉的死讯,车一路颠簸地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
中途,天边飘起了小雪,细细的,轻轻的。
落在伸出窗外的手上,雪变成了一滴小小的晶莹。
连天都在悲戚,眼泪结冻。
在车站下车,顺着熟悉的公路,十分钟后,布兰温看见了那栋红色的小洋房,还有院子里那棵高耸青翠的杉树。
屋门正在这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围着白色围裙的黄色长卷发女人,脸上的皱纹细细的如同风吹动湖面,怀里抱着被单床褥走向院子左侧挂着的铁丝。
彼时她还没有看见站在院子外的人。
她一个人把被子搭在铁丝上,有些费力地拉开团皱在一起的被角。突然一只手伸过来,一下拎着被角将整个被子摊开在铁丝上。
卡莉愣了愣,枯黄的头发在风中微微簌动。
眼睛闪了下,她一把撩开白色的被子,看见了拎着手提行礼箱的布兰温。
瘦了,才多久不见瘦了这么多。
“姑妈,我请假回来看看你,身体最近还好吗?”布兰温没打算把尤安的事情告诉她,他笑着,但那笑意不达眼底。
卡莉再次愣了下,眼底有水光闪过,她快速眨了两下眼,“回来好,回来好。”说着她抱住布兰温,她的两条胳膊根本不能拥住他宽厚的肩膀。
手在他背后拍了两下:“蕾娅拉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开心。我准备准备午饭,正好你累了休息一下。”
布兰温也笑着拍了拍她:“不了,我先去看看蕾娅拉。”
卡莉松开:“好,山间才下小雨,小心路滑。”
布兰温顺着羊肠小道上山。
最终经过一段路程,停在蕾娅拉的墓碑前。
上次还是茫茫一片白雪,转眼间,绿意像渲染的墨般铺散到远方,有不知名的野花开出点点彩色。
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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