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希，这个名字真好听，还略有些耳熟。
周安压根没把眼前恢复记忆的人和耀眼的联盟上校联系在一起。毕竟银河联盟人口遍布十二颗星系，重名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回家的路很长，平时带着一身疲乏，总想赶紧走到尽头，但今天却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今晚过后，怕是再没有机会和艾利……不，是埃里希一起回家了。
埃里希大手一挥叫了一辆豪华版私人专享悬浮车，周安可怜的账户余额又下去一小截。即便恢复记忆，上校不假思索开刷“副卡”的豪爽大方并未改变。
窗外霓虹灯在车子快速行驶下被拉成一条条长线，车厢中弥漫着淡淡的西柚清香。周安感觉自己只是跑了会神，这条路就已经结束了。
开门时周安有点局促，感应灯“啪”一声亮起，屋内所有角落无所遁形。
埃里希脚步顿住，只是迟疑几秒钟便恢复正常，这是自己过去两个月期间一直生活的空间。
椅子上还搭着自己匆忙出门前摘下的围裙，仅仅几个小时的光景，所有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记得你有个简易扫描仪，最好再确认一遍身体状况。”
也许他自己都忽视了，就算恢复记忆，周安平安与否都是他最关心的事情。埃里希不是不知道自己失踪会有无数人牵心，现下应该立刻联系军部说明状况。但他还是决定先确认周安身上是不是有肉眼看不到的隐患。
“哦，我去找医疗箱。”
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两个月的时间，周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从壳里伸出柔软的触角，但现在一切回归原点，他又缩回了自己厚厚的壳中。
“你老老实实坐着，我去拿。”
埃里希拉开凳子示意周安老实呆着。
周安没有任何异议，脑中有一个乱糟糟的毛线团，拆不开剪不断，那索性就不想了吧。
医疗箱很简易，壳子薄得埃里希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捏碎，摆明是个劣质产品。在首都星就算这种医疗产品允许流动，怕也不会有人购买。
扫描仪红色警告灯一闪一闪，是能源不足的标志。
箱子角落有两条可以替换的通用型能量棒，埃里希稍一思考就顺利把能量棒替换完成。
埃里希的手很稳，他把周安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扫了两遍，所有指数显示测量体一切正常后才彻底放心。
周安的脸颊一直肿着，好像比刚才更高了一些。
这个屋子里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轻车熟路找出冰袋递给周安：“现在要冷敷，把淤血尽量消下去。”
接过冰袋敷在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顿时消散。冰块很冰，周安觉得手指有些凉，那股子寒气莫名钻进心口。神思慢慢飘到某天，自己那天是怎么抽出冰袋的呢，但这次冰袋下不会再滚落出一个绿色天鹅绒的小盒子了。
确认完周安没有去医疗中心治疗的必要，埃里希找出自己的光脑，不是周安买给他的破解版二手光脑，而是当初两人怎么尝试也无法开启的那台军用光脑。
它被一块蓝灰色布料仔细包裹，埃里希没有任何迟疑输入一大串让人乱花缭乱的指令，这次响起的不再是“无法验证该用户”的冰冷机器音，光脑被顺利开启。未读消息快要挤爆收件箱，埃里希最先拨通伯纳德元帅的通讯。虽已经是凌晨，连接音没响几次通讯请求立即被接起。
他背对周安站在窗户边上，通讯技术发展至今，为了方便与保密性早已不需要语音通话，光脑自动接入脑部神经，脑中所想即时便可无声传达给对方。
“老师，是我。”
“埃里希？！”元帅声音中充满惊喜，埃里希可以想象到老师此刻表情。毕竟自己已经不声不响彻底消失了将近两个月。“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受伤后我意外失忆所以没能联系军部，但一切已经解决。”
埃里希想起那日星际海盗使用的军部作战机甲“风神”，军部异常珍视数量稀少的机甲竟然流落在外，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原因。“还有……当时我发现一些异常，等回到军部会当面向您说明报告。”
“很期待你平安返回，我的孩子。”元帅膝下无子，他早已把几个下属当做自己的孩子。加上他在埃里希身上寄托的期望实在太多，伯纳德元帅精神力已经开始出现不定期崩溃的状况，目前靠舒缓剂还可以压制，但这个炸弹不知在哪天就会彻底爆炸。
“成璋一周前找到一些你的线索，他已经达到卫4，你们尽快一起返航。”
“好的老师，我会立刻联系成璋。”
“还有……人老了就是爱啰嗦。但还是要再多说一句，注意安全，一路平安。”元帅不希望两个意门生在回航途中再生什么变故。
“明白，我和成璋会注意安全，期待与您见面。”
通讯结束，成璋的通讯请求迫不及待挤了进来，埃里希按下接听键。
“学长是你吗？！”和元帅几乎一样的开场白，“这边检测到你信号的光脑波动，呸，不是，是你光脑的信号波动！所以立刻联系你了。”成璋激动到说话都开始颠倒。
“你觉得还有谁能打开必须要本人DNA验证、并且必须输入军部特殊密码的光脑？”埃里希反问。
“军部找你都快找翻天了！快快快，把地址发过来。我们明天就走……不，现在立刻马上就返回！”
埃里希察觉到有两道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后背，他顿了顿：“天亮再说，我这边有些事要处理，地址发我，我会去找你。”
“大半夜能处理什么事？你不会在这里把谁肚子搞大了吧？！”
金乌日常沉迷阅读《知音》杂志，恨不得月刊的杂志可以一月十刊。埃里希必然是没耐心听它叨叨那些狗血故事，成璋心一软就听金乌给自己念叨了几次，又心一软花钱给金乌买了几本限定刊。这可好，金乌仿佛找到自己人生唯一知己，于是成璋的脑洞在不知不觉中被金乌带得越来越大，甚至自动开始把同僚代入某些剧情。
“……”埃里希无丝毫拖泥带水挂断通讯。
“喂？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失去利用价值就是这个下场吗？”
成璋不死心再次拨过来想接着继续对话，但被毫不犹豫拒绝。
好吧，明天就明天吧。总归人是找到了。
联系完老师和同僚，埃里希反倒开始手足无措。定了一家附近的小旅馆，条件简陋，胜在方便来回，他下意识不想离周安太远。
脑中一下涌入太多信息，想找个地方单独呆着理理思路。失忆的经历无足轻重，但……对眼前人产生的感情……
记忆是鲜活的，即便前二十六年记忆全部回归身体，但这段日子的经历反而更加色彩艳丽、不容忽视。
为了眼前这个人自己不断刷新下限，埃里希甚至不敢相信脑海里那个失忆的alpha会是自己。
对一个只接触了短短几天的人竟然产生永远在一起的念头。
为表明心意去精心挑选一枚和他信息素相称的戒指，为赚钱去地下拳场打擂台，为他脸上可以露出笑容而绞尽脑汁。
这些都是自己从未有过的体验，新鲜、陌生、又甜蜜……
“今晚不住这里，我预定了旅馆。”
说完这句话手已经扶在门把，埃里希简直是落荒而逃。
但这次上校总算没有忽略金乌，虽然失忆期间曾产生过把它扔掉的想法并且确确实实付诸实践了。走到门口之前埃里希顺手拿起桌上的“黑铁球”，他还是头次见到金乌能源完全耗尽的模样。对于战士而言，机甲是自己最信赖的伙伴，理应时刻放在身边。
眼见埃里希同手同脚走到门口，周安忍不住开口：“你……要走了吗？”
没想到分别来得这么迅速，还以为在一起能再久一些，太贪心果然是会遭到惩罚的。以后是不是也再没机会见面了呢。
“不出意外明天离开。”
“走之前告诉我一声，我想好好跟你告个别可以吗？”
周安苦笑，“也许这是最后一面。”
“好。”埃里希点头，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徒然离开。
门关上，周安维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他想自己会一直坐到天明吧，实在没有力气了。
“也许这是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黑发青年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回荡。
明天会和成璋一起返航，确实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在叫嚣着拒绝这个可能性，埃里希改变注意，手指在屏幕略微轻点几下，决定听从内心声音取消房间预订。
门被再次打开，上校身影出现在周安面前。
“旅馆刚刚通知我今天没有空房，所以……还要在这借住一晚，你欢迎吗？”
一整天浑浑噩噩，只有大半夜文思泉涌，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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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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