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而复返，胸腔中平稳心跳因为埃里希的折回失去节奏。
衣服上还沾着点点血迹，已经氧化变成黑褐色。桌下手指揉捏着衣角，这是周安紧张时不为人知的小习惯。
当然欢迎，怎么可能不欢迎呢。毕竟，以后怕是再没可能见面了……
“啊，但今晚只能委屈你睡地铺，这里空间实在太小。”周安有些局促，“不介意的话，可以睡我的床。”
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恢复记忆的埃里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失忆时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艾利。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地上也很舒服。还要谢谢你收留我，以及这段日子的照顾。”
语气客气又疏离，周安瞳孔不可见地缩了缩。明明已经做过无数次心里建设，无数次想过埃里希恢复记忆后的场景，但当这天真的到来，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看到周安明显受伤的反应，埃里希简直想捶自己两拳。想说的并非这些，但话就是脱口而出。
人的性格是不可能突然改变的，如果邀请同僚评价埃里希，那回答必然是一台被设置好程序完美运行的机器。克制又淡漠，没有特别的兴趣爱好，天生属于战场。
即便生气也依旧彬彬有礼，心思从不外露。五官出色却一脸生人勿近冷若冰霜，想看到上校有表情变化简直难如登天。联盟八卦论坛曾盛传：上校几乎没有表情是因为在某次作战中面部神经遭到损伤，一直没有得到治愈。
所以即便意识到眼前这个beta是不同的，但埃里希依然没办法立刻转换到失忆时的状态。看着眼前人已经精疲力竭依然强撑，微微发颤的发梢泄露出疲惫不堪。
周安觉得委屈，用力按住冰袋，精神从极度紧张中缓解下来后脸颊开始火辣辣疼起来。
“是不是很疼，冰袋挪开我看看。”埃里希伸手想把冰袋拿开，却被周安灵活闪开。好像埃里希是洪水猛兽，周安只想离这个alpha远一点。
远一点，就不会这么难过……
“只是有点发烫，冷敷一会就好。”
周安不想再和埃里希交流，多说一句，不舍就多一分。全当是做了一场美梦，现在梦该醒了。
一躲之下，埃里希无端开始暴躁起来。周安明显在和自己拉开距离，为什么他的抗拒会让自己这么反常。
信息素无声蔓延，清寒的雨后松林气息猖狂包围住周安。然而周安是个beta，对埃里希的信息素几乎捕捉不到。如果换做是omega，此刻怕是早已经腿软跪倒在埃里希怀中。
埃里希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在周安感知中只余一缕淡淡气息。
黑发青年固执坐着，仿佛下定决心要和椅子融为一体，小苍兰被牢牢压制在腺体中无法现身，他甚至一度垂眼拒绝和埃里希有视线交汇。
迟迟得不到对方信息素回应，埃里希颓然放弃。
在首都星，埃里希作为全联盟著名钻石黄金单身汉，走到哪里都是omega们投怀送抱主动散发信息素示好。到周安这里境况却翻了个个，主动释放信息素就罢了，关键对方全然不觉丝毫不在意。
周安内心也并不平静，刚才人要走挽留的话脱口而出。现在人留下，却不知如何面对。
可是喜欢，就会患得患失。一时间如坠深渊，一时间如沐春光。
气压变得更低，浴室中周安一头扎入水流，热气从头顶流遍全身。一天的惊惧疲惫随水流而去，他抹了一把脸睁开双眼，热气氤氲里镜中人五官实在平平，眼球很黑，鼻梁有一个小小驼峰。脸上还挨了一巴掌，脸颊高高肿着甚至有点滑稽，更加不讨人喜欢了……
浴室门被敲响，“身上有其他伤吗？要不要我帮忙？”
一方面担心自己赶到之前周安遭到过其他虐待，不久前他一脸血趴着无丝毫生息的场面时不时在眼前涌现。另一方面，埃里希被水流声搞得更加焦躁，迫不及待想干点什么从这种情绪中脱离。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周安胡乱拿大毛巾在头发身上擦了擦。发尖还在滴水，他套上宽大的旧体恤和运动裤打开门，“只是挨了一巴掌，鼻子出了点血，真的没事。”
埃里希身材高大，周安完全被笼罩在他身影之下。
不等埃里希接话，周安低头绕过他钻进床铺。薄被斜斜披在肩头，周安盘腿而坐靠在墙边，暖黄色灯光打在他身上，莫名像一副色调温柔的油画。
“明天和成璋汇合之后会立刻返回格蕾，军部有很多事情急需处理所以不能久留。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和我提，无论是物质上还是……”
“没有什么需求。”周安打断埃里希的话，“学费差不多够了，学校很久前我也选好，真的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些。”
“格蕾有全联盟最顶尖的机甲学校和老师，我可以为你争取机会，费用也完全不必担心。”
“我不会离开卫4星的。埃里希，我的家在这里。”
周安回答地很认真，语气坚定不容任何辩驳。
埃里希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报恩，还是怀有私心想带周安一起离开。周安是孤儿，却凭空可以看到机甲能量的流动和故障所在，万一这个秘密暴露他会不会遭到伤害或者强迫，带他离开将他置于自己保护范围之下是最好选择。
意料之中的拒绝，埃里希知道周安拿定主意就绝对不会轻易改变。而自己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说出这些话……
自动感应灯熄灭，和两人曾一起度过的数十个夜晚没有任何不同。但两人各怀心事都久久无法入睡。
埃里希呼吸节奏平稳，一动不动躺在床边。周安以为他睡着了，悄悄趴在床边向地上瞄来。没有任何光源，只隐约看得到一团黑色轮廓。
这个人，明天就要走了。虽然一直强硬拒绝一切亲密接触，但心里还在慢慢松动，还是会偷偷幻想如果有一丝可能性。
周安的小动作被埃里希尽收眼底，他佯装浑然不知，静待周安的下步动作。
但周安只是静静趴在床沿，他歪头眼睛忽闪忽闪，慢慢眼皮越来越沉，睡着了。
埃里希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无奈笑了，他叹叹气。仔细描摹眼前人睡态，思绪却飘到远方。
他在思考两人关系，无论是失忆时的艾利，还是现在的自己，对周安抑制不住的好感是真的。
曾经的记忆归来，埃里希是有些发懵。他从未想象过短暂两个月相处下来自己竟然爱上一个普通的男性beta。
无论军校时期还是任职军部，联盟上校无疑都是光芒万丈的。他拥有过最美艳动人的omega情人，也交往过能力丝毫不逊于alpha的omega，但这些关系最后都无疾而终。
曾经的一任情人在分手时曾强忍泪水开口：“埃里希，你难道没有心吗？吝啬付出真心的人永远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爱！”
联盟上校置之一笑，他从不想得到任何人的爱，自然也不会付出任何柔情。
追随老师守卫联盟才是自己毕生追求。直到和蒙特莱斯的匹配结果出世，他也是完成任务般默许这场联姻。
元帅对自己不仅是上司，更是老师。当得知学生的匹配结果后，伯纳德元帅曾单独召来埃里希郑重其事问道：“已经决定了？”
简短发问中意义不言而喻。
“一切为了联盟。”这是埃里希踏进军校第一天起便始终贯彻的信念。
结婚对象无论是谁，埃里希都没有太大执念。谁都可以，那么自然该选择最有利的。安妮·蒙特莱斯无论家世或是和自己高度匹配的信息素，都将为军部晋升之路更添助益。
“好吧，埃里希你还太年轻。等遇到那个人，你自然会明白一切。”
伯纳德元帅眼神并没停留在学生身上，他透过虚空似乎在怀念某个人。
当时埃里希并不能理解这句话，但现在，他好像有点可以明白老师当时的感叹。
自己好像，应该是遇到那个人了。
埃里希遇到了周安。
埃里希意识到这并非冲动，失忆时对周安产生的好感是心下意识做出的选择。是真真切切想这个人永远呆在身边，不是报恩，不是雏鸟情节，也不是什么吊桥效应。
如果再选一次，这个决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止眼下，电光火石间埃里希甚至计划好以后在哪个星系养老，院子里种满周安喜欢的花。还有生几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像周安一样头发乌黑，笑起来温暖可爱。自己会倾尽全力宠爱她，弥补周安不曾享受过的欢乐童年。但——
beta受孕几率比较低。算了，那就不要孩子，只要和周安在一起就好。
上校是实干派，决定了就必须立刻行动绝对不拖泥带水。既然明确心意，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表明心意，带周安返回格蕾。
保护好他，他想继续学习，那我可以给他最好的资源，为他铺平道路斩断荆棘。还有和蒙特莱斯的联姻，立马要处理掉。任何有可能给安安带来丝毫伤害可能性的事情都应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工作糟心事太多，抱歉断更了几天。之后我会努力日更的，谢谢追更的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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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分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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