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钟渐清已经到了救助站门口，他与值班员打了个招呼，小心翼翼的停好车上楼。
他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想了两个小时，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宋微意。
时间很快过去了，屋外依稀有了些动静，救助站的工作人员陆续起床到达工作岗位。
宋微意今天休息，在生物钟的驱使下，他也醒了。
宋微意打开门，屋外漆黑一片，转眼忽然看见对面窗户里亮着光，那是钟渐清的屋子。
他回头看着熟睡中的团线儿，居然提前这么多天回来了，还是放心不下它吧。
于是宋微意抱着团线儿出去，站在钟渐清房门前，敲了敲门:“是我，宋微意。”
里面久久没出声，宋微意只好又重复敲门。
“来了。”
“怎么了？起这么早?”钟渐清深呼吸两下，小心接过獒崽子，一路颠簸，这时候团线儿已经醒了，看见钟渐清，它兴奋地直舔他的脸颊。
钟渐清迅速压下了心里的愁绪，故意打趣，“这时候知道它烦人了？”
宋微意很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一丝烟味，他直觉钟渐清遇到事了，问，“你半夜回来的？”
“啊，在市区没事了，就回来了啊。”钟渐清逗着团线儿。
“这么急？是因为躲你的情人们？”宋微意脸上很平静，说话淡淡的。
“不是，你想哪里去了，我们能不能过了这事儿？”钟渐清苦笑着。
“不是就算了。”宋微意转身道，“团线儿给你送过来了，你们好好叙叙旧。”
宋微意正准备替他们关上门，钟渐清忽然捏住了他的胳膊，“等等……”
宋微意转过身，问：“怎么了？”
“算了，没事。”钟渐清话都到了嘴边，却还是止住了，他慢慢放开手。
“要说不说要吐不吐的当心呛死。”宋微意跟他说话向来毫不留情。
“我……”钟渐清别过眼，吞吞吐吐地说，“我们……”
“你们怎么了?”
“如果我说我们在市区见到了你男朋友，你信吗？”钟渐清试探问。
“我知道他在西藏啊，他要拍摄一期关于牧民生活的纪录片，遇见了不奇怪。”宋微意说着。
寒风呼呼地吹着，人们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吹得生疼，手指关节僵硬。
钟渐清迟迟没有下一句，宋微意看着他紧拧着的眉，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怎么了，你看见他在干什么?”宋微意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钟渐清盯着他，没说话。
“他在干什么？”宋微意轻声又问了一次，眼眶已经红了。
钟渐清挪开了眼，微微蹙着眉，理智告诉他还是得该给宋微意说，但看到宋微意这幅样子，他说不出口。
“你告诉我啊，你看见他做什么了？”
钟渐清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和别人接吻。”
宋微意愣了一下，看见钟渐清迟疑的模样时他脑子里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可当真正听见钟渐清说出的时候，巨大的悲伤像枝丫乱长的藤蔓紧紧勒着他的心脏，血液流通不畅，他浑身发冷。
他缓慢地抬起头，“会不会……认错了?”
“不会，我们用照片比对过。”钟渐清实在是不忍心再将照片摆出来给他看，他扶着宋微意的胳膊，“我知道我跟你说了你会很难过，但是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告诉你。”
宋微意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他垂眸低声说：“我知道了。”
然后他转身离开，脚步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
“诶，宋微意……”
无人回应。
屋外气温低，宋微意一边走一边想着钟渐清的话，他说服不了自己不去相信，视线模糊，一行清泪自脸颊流下，顺着下巴滴落在地，“哒”的一声，清晰得让人没法忽视。
难怪永远都只有他主动的份儿，难怪周言从不接听视频电话，次次都是语音，难怪给他发消息时他时常不回，难怪两人相隔这么近，只要他不提见面，周言就不会主动来找他，算了……他永远都说他很忙。
什么看得见摸不着更会加重思念，都是屁话！靠着宋家的背景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怎么敢？
他一个人在宿舍里想了好久，临近午饭时间了，屋外有人叫他去食堂。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用力抹了抹脸颊，在抽屉里拿了车钥匙。
他迅速找了人换了明后两天的班，然后马不停蹄赶去停车棚。
宋微意系好了安全带，闭着眼想了想，抬手给钟渐清发个消息——钟队，麻烦照片发我一下，谢谢。
毕竟他手里没有证据。
很凑巧，下一秒，他看见钟渐清直接转过拐角来到了他的车边。
他敲了敲车窗。
宋微意只好将车窗降下来，平淡道：“我需要照片，谢谢。”
钟渐清也没着急发给他，他说：“你把车门打开，我跟你一起。”
“不是，你别瞎掺和行不？”宋微意现在气不打一处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怒火，道，“没事，我自己总能找到证据。”
“你一个人怎么行？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找证据？”钟渐清用手挡着窗户，似乎带着些请求意味，道，“我能帮你，你信我。”
“把手拿开。”宋微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钟渐清知道，就算自己不拿开手，也拦不住他。
宋微意关上了车窗，迅速启动车辆，一脚油门后开着车子扬长而去。
钟渐清只好自己开车追。
十几分钟之后，他在一处施工路段追上了宋微意。
“喂，宋微意！”钟渐清放下车窗，朝旁边等待通过的车辆喊话。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宋微意瞥了他一眼，“回去吧，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钟渐清笑了笑：“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你走一趟。”
宋微意偏头看着他，说话严肃又认真，“收起你的好心，留给别人。”
钟渐清转过头直视前方，他没说话。
之后的一整段路，钟渐清都只是默默跟在宋微意的车屁股后边，距离不远不近，通往市区就这一条路，宋微意也甩不掉他，干脆任由他在后面跟着。
行车期间，钟渐清的手机响了两声，他单手抹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通话。
“喂，黎哥。”
电话里的男声低沉富有磁性，他说：“只有一段十秒左右的，虽然很短，但能清楚看见人脸。”
“好的，谢谢黎哥。”
“我在酒店。”
“知道了。”
*
两人驱车行进三小时，下午三点多，他们抵达云瑞大酒店门口。
“照片和视频都传给你了，我不跟着你，有事打电话或者发消息。”钟渐清摇下车窗，认真跟他说。
宋微意点了点头，钟渐清看见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周言，你在哪儿？”宋微意忍着脾气说着话。
“怎么啦，在工作啊，下午五点收工就回酒店了。”电话里传来带笑的嗓音，他还没发现宋微意有什么不对劲。
“好。”宋微意说话淡淡的。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怎么今天话这么少？”
“没事，等会儿说。”宋微意忍着心里的难受劲儿说，迅速挂断了电话。
他抬腿走进酒店一楼，在透明窗旁边的桌子旁坐下了，不就是五点么，等也没关系，有些话还是得当面说才能清。
宋微意坐的地方刚好和钟渐清的停车位对上了，只要他一偏头，就能通过挡风玻璃，和钟渐清的视线撞个满怀。
他到底要干什么？待一起待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朋友了么？宋微意偏过头来，不再往外看，他紧紧蹙着眉，趴在桌子上想。
车内，钟渐清撑着脑袋看着宋微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隔着两层玻璃注视着那个背影落寞的长发男人，陪他等另一个人的到来。
下午五点二十三，钟渐清车辆旁边停在了一辆黑色的宾利，三个穿戴讲究且奢华的男人从车里走出，钟渐清往旁边看了看，顿时心头一惊，是那个红毛！
莫名的，钟渐清不想让宋微意与他们接触，那个红毛卷发的健硕男人让他觉得古怪。
酒店内，宋微意也看见他们了，他正慢慢走出酒店门口。
周言走在最前面。看见宋微意的那一瞬间，他眼里满是惊讶，细看之下还可看清他眼底的那丝恐惧。不过周言很快就恢复了，他快步走上前去张开手臂想要拥抱他。
宋微意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面上没有表情，“我有事跟你说。”
周言扑了个空，后面两人都在笑话他，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颊。
宋微意见周言并未将身后两人支走，他直愣愣地盯着周言，冷漠道：“你要是想让更多人看戏，我也不介意你的兄弟们一起听。”
在周言的印象中，宋微意从来都是依着他，就算很生气了，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从没那一次像今天这样陌生。
“你们先上去吧。”周言将房卡递给红毛男人，对他俩说。
“聊完了一起上来玩啊。”红毛男人走到酒店门口，忽然转头对宋微意说。
“真好看呢。”红毛旁边的那个男人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宋微意，嘴角勾着笑，直白大声地说道。
宋微意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他直愣愣地看着周言。
周言自然听见了，不过，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抬眼望的，是那个红毛。
宋微意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逐渐冰冷。
红毛也默契地偏头看向周言，末了，他忽然对上了一股带着怒意的视线。
是钟渐清。
男人挑衅似的向他挑了挑眉，还比了个不雅的手势。
钟渐清张嘴，无声的骂了句更脏的，他缓慢念了好几遍，直到远处的男人气愤地想要过来找事，却被周言催促着离开了，钟渐清这才移开眼，又看着宋微意。
宋微意往后微微偏头，看见钟渐清笑了笑，他很快转回头，不由得垂下了眼。
等周言身后的两个人走后，他拿出来一张照片，摆在周言面前：“这是你，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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