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媳妇啊,他输光了分家的地和铺子,这会儿要债的追到姜家去了,姜族长气的晕了三天,醒来就说让他净身出户?现在,你们搬出去吧。”领头的是姜勰的二叔龇着薰黄的大门牙,堆着满脸横肉说道。
本来姜勰赌搏最开始被家族发现的时候,这草屋本是说要给姜勰二叔做猪圈的,被姜勰爹好赖要过去了,说是姜家最差的房子,可怜可怜小辈,大人不成器还有两个孩子,最终说暂时交给姜勰住,还多给了些地和铺子。
瘸腿的姜勰听到声音从房间里爬出来:“凭什么要我们走?这是我爹给我的,你们滚!”姚华年去扶他却被一把打到地上。
姜勰二叔绕过姚华年和姜勰,往屋内走去,扫了一眼。
“你是什么东西,族长都快被你气死了,不搬?”
眼神暗示其他人进去,拿锤子铁锹的壮汉进屋将本就瘸腿的桌子砸的稀碎,又想去砸衣柜。姚华年也跟着进屋去了,看到砸向衣柜时几乎是最快速度冲了过去挡在衣柜前:“好,我们下午就搬,先别砸了!”衣柜里面是她存了许久的钱。
姜樾醒来时满头大汗,是了,她不是这里的人,她已经来了三个月了。
大宣朝昌平年三十八年四月十七,世间再无姜成荣。
而是,姜樾。
张明贤到达东望县时恰好七月十五日下午,便想着逛一下东望县,了解一下风土人情,于是在县衙附近的酒楼订了一间房,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到县衙报道,却恰好赶上荣樾画房开业,看到了这般稀奇的画作,心思微动。
巡抚衙门一早就将红谕发送至东望县,县衙各级在收到红谕时就开始着手接待新任县令之事。
自接印后的一周,张明贤忙于接手新的公务,每日卯时起床,子时才忙完,一天休息时间不过两个时辰有余,根本无暇做其余事情。
张明贤连续忙碌了半个月后,身子实在是疲惫不堪,眼下满是乌青,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光芒逐渐淡去,只剩下疲惫,红血丝布满眼眶,怒气与无奈交织,这般状态出门怕是要吓到一大片人,仿若书山文海里爬出来的怨灵。
回到房间倒在床上立马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忙碌政务的这些天,可谓是不见天日。
直到次日晌午,张明贤被一阵大力摇醒,眼睛还未睁开,耳畔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人,您已经睡了十个时辰了,仆从们怕你出事,又不敢来打扰你,因此让我来叫醒你。”柳戚一边扶起昏昏沉沉的张明贤,又从小盅里舀出一小碗粥来,放了几根咸菜丝进去。
来人是书童柳戚。
柳戚从他小时候跟着祖父认药时就在一起的,去年得知他要离开家参加科举,毅然从南阳跟到了梁溪,又跟着到了东望,打小的关系在那,换作是旁人万万不敢将他摇醒的。
柳戚年岁稍小,不过十七岁,张明贤一直将他当做弟弟,性格活泼讨喜又乐于助人,张明贤忙碌的这段时间不怎么见人,他却是已经和县衙里许多人混的相熟了。
张明贤坐起来靠着架子床的立柱,慢慢睁开眼睛,睡了太久,人有些昏沉,入眼的光亮也不太适应,半眯着眼睛看到柳戚在方桌前忙碌。
直到柳戚将布好的粥端到张明贤床边:“就算休息也该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先起来喝点粥。”
然后传来柳戚喋喋不休的叨念。
“我的大哥,大少爷,大人,小祖宗,什么事务至于那般拼命?瞌睡也不睡了,饭也不吃了。”
“《黄帝内经》云:‘夜不得寐,则心腹为之痛。’”
“《黄帝内经》又云:‘起居有常,不妄作劳’。”
……
“你个做大夫的,怎的就不注意呢?”
柳戚念叨结束,张明贤也喝完了粥。
张明贤披上衣服来到书桌前。
从书柜的夹缝中掉出一张结实的小卡片,松绿色的纹样上随机布满着金箔。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卡片。
柳戚看着小卡片:“咦,这不是你在荣樾画房预订的画单子么?郎君你想画谁啊?”
张明贤突然排一拍脑袋:“是了,忙了大半个月,险些忘了重要的事。”
连忙找到县丞蒋良因。
“你若是记得一个人的容貌,可能以言语描述?”
蒋良因道:“应该可以。”
“那好,晚些时候你和我去一个地方,我想找一个人,你好生收拾一下。”说罢张明贤转身准备离去。
快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对蒋良因说:“别穿官服,穿便服,先收拾收拾,我们申时就去。”
张明贤神神秘秘的,蒋良因也是一头雾水。
到了申时,张明贤与蒋良因在县衙门口相遇,一人青衫一人白衣,一人年岁尚小一人年岁稍大,活像一对兄弟。
张明贤带着蒋良因一路行走一路畅聊东望县的县域情况,毕竟蒋良因打小就在东望县居住,又是本地考上举人做的县丞,若不是他空降至此,指不定蒋良因就是下一任县令了。
“东望县人口不多,在户房登记的只有两万余人,共计三千余户。布局与梁溪差不多,共分东南西北四街。”蒋良因对张明贤讲述一些东望县的基本情况。
“不过城南之上有一道河口,水位偏高,若是大雨连绵恐有危险。”
张明贤问:“那可有人驻守?”
“有的,巡检符寿和驻库大使经常在城南观察,如果连续下雨,将会上报县衙。”
蒋良因的工作能力和这个县丞对县衙的熟悉程度以及工作能力是无可置否的。
“到了!”
蒋良因看着荣樾画房牌匾不经疑惑:不过是新开业不久的画房,张大人为何非得来一趟?
日光西射,余晖给荣樾画房的屋檐镀上一层金色。
屋外展览的画作已经收拾进房间了一半,双开的大门已经掩上了一扇。
张明贤刚想上前敲门,不料蒋良因主动上前一步:“这种小事怎可劳烦大人,下官来。”
“在外不用唤我大人,出了衙门,就没有大人了。”张明贤说到。
蒋良因点点头:“贤弟。”
“咚咚咚!”
“有人在吗?”张明贤知道这个时间来的不太好,也不好直接进房间,便站在门外问。
姜樾正在与朱砂奋斗,没有粉碎机,就研磨这一步就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放下手中的物件,随意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渍。
红色的朱砂粉末印到了脸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来了。”
少女清脆的应和声从屋内响起,小门处走出一妙龄少女,少女的装扮很随意,用攀膊将宽大的袖子拢上去,胸前还有一件天青色的围兜,围兜上不规则的红色的印记是方才捣朱砂粉蹭上的。
“你们进来吧。”说着将二人指引到屋内的一张八仙桌旁,又去打开关闭的半扇门。
阳光一下子进来,房间里明亮了许多。
屋内两排靠墙的位置是各色各样的画,花鸟虫鱼,比比皆是。
“半月不见,姜大娘子又添了不少画作?”张明贤看着各式各样的画,有不少与上次见的不太一样。
“是添了些,有些也‘出嫁’了。”姜樾打开门后,又给张明贤和蒋良因到了两杯茶。
“出嫁?这说法倒是稀奇。”蒋良因疑惑,也问出了张明贤所问。
“是啊,我画画呢,她们每一副都像是我的女儿,有客人喜欢付了‘嫁妆’,自然也就‘出嫁’了。”姜樾解释道。
张明贤道了句“有意思”掏出袖兜里的半张尾联,递给姜樾。
姜樾按照尾联上的日期找到存根,将二者拼接在一起,不规则的松绿色赫然就是张明贤名字的拼首字母。当金箔纸与松绿色字迹何为一起时,自然就是一张完整的票据。
不过在这个时代以文字标注发音自然是看不懂的。
“小郎君想画什么?”
“如今日西下,可还画的完。”张明贤问。
“若是复杂一点的,带颜色的,必然是画不完的。”姜樾走到一张油画面前,“比如这个。”
“但是线条和小调的话,没问题,半刻钟够了。”又指了一张全身速写和带小调的素描头像。
张明贤想,“速写”已经见识过了,当时画的可不就是他?“小调”是什么还没有见识过。
“那就‘小调’吧。”
“没问题,请问是二位谁要作画呢?”
张明贤悄然用手指在蒋良因手心写下“前县令”三字,又对着蒋良因眼神示意。
蒋良因主动上前说:“是我,我家大哥,出走数月,嫂子日日思忧成疾,听闻姜大娘子可以只听描述便绘制出人的样貌,便来一试。”
“也行,本来呢,不见人的银钱和票据是和见人的是不一样的,这张松绿的尾联是只能画见人的。”姜樾停顿了一下。
“不过,这位小郎君生的好看,改明儿愿意给我这荣樾画房出张肖像当做招牌,我今天也就画了。”姜樾直视张明贤的眼睛。
“好,我答应。”张明贤直截了当。
“别那么急啊,既然邀请你,自然不是做这简单的画,是这种彩色的,需要你抽空过来几次。”姜樾本着职业素养,利用旁人肖像赚钱,是必须获得主人公的许可的。
“也行,不过在下最近比较忙,可否下月?”张明贤八月要重申礼仪律法,举行县试,难以抽出时间。
“没问题,我都可以。”姜樾答应,“要作画的人长何模样?”
蒋良因道:“国字脸,剑眉,嘴唇比较厚,眼窝有些深,眼下有一点淤青。”
姜樾指着自己颧骨处,问:“这里呢,突不突出?”
蒋良因答:“刚刚好,不突出。”
姜樾又问:“年岁多大。”
蒋良因又答:“40。”
……
姜樾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一些都没有听过的词汇她会用手指着具体位置来进行沟通,譬如:眉弓,下颌角,还有一些口轮匝肌等肌肉分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