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到!”
东门大街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头戴尖嘴老鼠面具的人,他佝偻着身躯,游走在漆黑的街道,手持一块铜锣,边敲边喊。
他是东街的打更人。
打更人每路过一间店铺,它们仿佛被铜锣敲击声唤醒生机,一间间店铺亮起灯,发出细碎的声音。
这些店铺门前都有一根被砍断的竹竿,随着打更人走过,它们一根根竖起,竹竿顶上均挂着一盏橘红的灯,街道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李菀桑半身伏在二楼的窗口,亲眼见证鬼市复苏,那些竹竿挑起的灯盏,从远处看就像一团团鬼火,缓缓升起,直至笼罩整条街巷。
也许,传闻中血红曼陀罗盛开的黄泉,热闹起来,也是如此。
“好多人啊。”李菀桑看着楼下一瞬间涌入的人群,像东非草原上的动物大迁移一样,密密麻麻地人头攒动,她禁不住感叹。
“老板娘要出去逛逛吗?”阿玉写了一张纸递到李菀桑面前。
李菀桑拿着纸,看一眼文字又低头看一眼楼下的街道,遗憾地摇头,“我走了还怎么做生意,等我们接满五个客人,你再陪我出去逛逛吧。”
李菀桑立了个规矩,【特殊典当】一日只能帮五个人实现愿望。
这么做,既是为了不让自己被捆绑在店铺不得动弹,也是想要走饥饿营销的路数。
越是人想要实现的愿望,越应该来之不易,不是吗。
李菀桑满心以为,有了白日酒楼说书人的前期宣传,那些江湖人会想要进霸薅当铺一探究竟,只要进了店铺不免会有人伸出试探的触手,一脚踏进二楼。
不料,鬼市开始营业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没有一个人走进她的店铺。
那些穿着黑袍的动物人,只在店铺面前停留驻足一会,抬头看一眼店铺的名字,便无甚兴趣地摆头离开。
一直没客人来,李菀桑都开始怀疑她的选择是不是做错了,当铺在这条奇形怪状的街,存在感是否太过普通。
“老板娘,他们不进来没法发现店铺的特殊,要不让半夏出去吆喝吆喝。”瞧着店铺一直没有客人,阿玉都替李菀桑着急。
“不用,买卖这种事讲究缘分,不能强求。”李菀桑话说的高深莫测,内心的苦涩只能自己咽下。
【完了,不会真的没人来吧。】
为什么呢?李菀桑想不明白。就算不当东西,进店看看也好啊,说不定会发现新大陆啊。
这群古人是不是太没有好奇心了。
【宿主,往好处想,至少傍晚的时候已经预定好一单了。等钱货两讫任务四完成,我们换一块地东山再起。】系统安慰道。
【破防了。你不让我自己出去揽客就算了,凭什么还不许半夏去,他又不是游戏玩家。】李菀桑现在看系统不爽。
其实在半个时辰前,她就想说要不去拉一下客人得了,结果系统立刻弹出警报声。
说是,大富翁游戏玩家不准揽客,所有客源必须是无意且主动进入店铺的。
系统冠冕堂皇一顿解释,核心意思就是基础的大富翁游戏是概率游戏,每块地皮玩家经过的次数都是不固定且看骰子数的,现在换成沉浸式真人体验版,也不能改变游戏的内核。
规则是这样,李菀桑也不好违背,那她就不亲自出马。当时想着钻个空子,让半夏代替她站在门外迎宾。
这也不行。
系统很苛刻,它认定半夏现在的身份算临时店铺店员,同样受到规则约束。
“诶。”李菀桑又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一个时辰里,她第三十次叹气。
怎么有缘人这么难遇到。
李菀桑手撑着下巴,垂头看窗外的姿势已经维持了许久,她换了只手放松酸痛的手腕,继续换个方向盯街道上的人。
这么一看,还真让她看见一个人。
在同一片黑袍人中,那人大步流星地闯进李菀桑的视线。
他穿着一双亮眼的汉玉白长靴,在石板街道上灵活地像一只抓不住的狐狸,上蹿下跳。
他行色匆匆地狂奔,时不时撞开拥挤的人群,硕大的黑帽在风吹和人挤的作用下,堪堪挂在黑袍人的发冠上,摇摇欲坠。
那人一边跑一边回头,不注意撞了人又鞠躬道歉,这一下又让他的黑帽重新跌回原本的位置。
李菀桑低头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从湖对面,穿过拱桥,来到她所在的这条街。
看着他从一颗跳动的黑点,越靠越近,逐渐能看出完整的人型。
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李菀桑心跳的越来越快!
直到他冲进当铺,她蹭地站起来,扒着窗户俯下身去瞧,人影消失了。
他应当是进了楼下的店铺。
“怎么了?”阿玉被李菀桑惊动,学着她的姿势一起看。
“没什么。”李菀桑不确定地摇头,随后快步走到楼梯口,往下走了两步,楼下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传上来,“楼下是不是来客人了?”
她心里没底,说不定那人只是走到了屋檐下,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进了别人家的店铺。
诶,她本来不会患得患失,已经做好了开天窗的打算。
可偏偏在李菀桑刚说完“缘分”时,一个奇怪的人就那么恰巧地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种感觉就像她没穿越前,去海洋馆看鱼,各式各样的鱼在同一个巨大的人造海域里游,起初她眼花缭乱,左看右看恨不得自己全身长满眼睛,才能把五彩斑斓的鱼看全。
直到,美人鱼表演秀开始,套着波光粼粼的人鱼尾巴、装扮华丽的工作人员丝滑地跃入其中,她就像被摄了心魂一般,再也看不见其他的鱼儿了,一门心思地跟着美人鱼,怎么看都看不够。
在一群黑袍人中,这个人即使不如美人鱼耀眼,那也是特殊的。
李菀桑视线尾随他,想看他到底要跑去哪。
就像看美人鱼从来都隔着一层玻璃罩,李菀桑没想过她会和这个人接触。
“难道真的是缘分吗?”李菀桑喃喃自语。
【当然啦!宿主,大富翁是命运游戏,一切自有天意。】
系统的说法玄之又玄。
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吗?
那他到底会不会上二楼,让她开张!
李菀桑蹲坐在二楼楼梯口,偷听着一楼的动静,暗自祈祷。
霸薅当铺一楼
半夏被李菀桑安排驻扎在一楼,负责招待普通典当的客人,鬼市刚开始热闹那段时间,他一直坐在金光闪闪的木墙夹层里。
后来因为实在没有客人来,他忍受不了幽闭的环境,想着做到外面也不碍事,便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大堂。
闲暇之余,他还拿着一本医术在看。
实在是没客人,不能说他不务正业。
就这么看着书,半夏都快要以为,今晚就要这么平静无波的过去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名气喘吁吁的男子跑进店里,他刚跨过店铺门槛,腿脚一软便坐在地上,黑色的长袍垫在底下,脏了也看不出来。
男子抓着衣领的手指发白,面具之下传出一阵阵大口喘气的声音,像一台即将报废的破风箱,哼哧哼唧作响。
半夏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嘴角咕哝,撇下医书走到男子身旁蹲下,给他喂了一颗清肺通气的药丸,“这药,得收钱。”
一剂药下肚,黑袍男子不再喘气,他惊奇地站起身,甩了甩自己不再乏力的胳膊和腿,诧异惊呼,“哇,这药丸你还有多少?我全买了。”
“哈?”半夏退后半步,他怕自己沾上傻气。
这不就最普通的清浊丸吗,随便哪个药铺都有卖,这人弄得没见过一样,铁定脑子不正常。
“我们这是当铺,药铺出门右边,慢走不送。”半夏抬手就要送客。
黑袍男反而不依不饶起来,“不要,我就要买你的药丸,你开个价嘛。”他低头摸着面具想了一会,手伸进黑袍里,摸出一枚玉佩,“哦对对对,我没带钱,那我直接把这玉当了换钱买你的药丸,这你总不能赶我走了吧。”
男子拿出的玉佩是一枚如意云纹佩,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着云朵盘绕着如意的样式,玉佩很薄,雕琢这枚玉佩的工匠花费了很多心思。
想要在羊脂玉上雕刻图案,玉块不能太薄,但如意云纹佩偏偏又讲究飘逸轻盈的感觉,以至于玉块不能太厚。
想要一块玉佩薄厚适中,如此,便十分考验工匠的技术。
男子手里这块玉,是顶顶上品。
半夏接过他手中的玉,仔细察看,还能瞧见玉佩上刻着精细的文字,单一个“五”字。
这样的玉随意拿出手,会缺钱?
半夏上下扫视这人,他站姿笔直,瞧着像接受过严格的礼仪培训,但他满不在乎的行为又不像家教严苛的模样。
半夏没搭理他,他便自顾自在店铺内转圈圈,发现了【特殊典当】的牌子,还没见过世面一般,摸着木板上的字迹,连连怪叫,“哇哦。”“哇哦。”“诶哟。”
“公子。”半夏叫住他。
黑袍人转过身,歪着头看半夏,他明明带着狐狸面具,不知怎么半夏总觉得看见了面具背后的他,眼底满是疑惑,写着,“又怎么了。”
“你确定要当吗?”
“当然!”男子说得斩钉截铁,说完快速凑到半夏身边,“我当了玉佩,你是不是就会把药卖给我?”
“稍等,我上去问问老板。”半夏避而不谈,绕开黑袍人,拿着玉佩往二楼走。
刚踏上一截台阶,他转身看向站在大堂一动不动的人。
不上来吗?
那人没心没肺地抬起右手,向他挥手,“快去快回,我在楼下等你。”
刚不是挺好奇的嘛,还站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现在却如此乖巧,真是个怪人。
半夏不再管他,脚步加快,往楼上走。
突然!
“嚯!”半夏被吓了一跳,手里捧着的玉佩差点被他甩出去。
看着半夏心有余悸,双手护住玉佩的样子,李菀桑和阿玉抱歉地笑了笑。
“我们看有客人来了,有点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李菀桑笑着解释。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们俩不是故意吓人的,是半夏太容易受惊了。
她们俩从客人进当铺开始,就趴着二楼楼梯的拐角处,听墙角。
一直全神贯注的偷听,半夏上来的时候,她们还没来得及收回探出去的头。
于是,从半夏的视角看来,楼梯口昏暗一片,但唯独靠近楼顶的位置,有两双冒着绿光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对视一眼异常渗人。
“老板娘,下次,你买面具的时候别买这么逼真,看着怪吓人的。”半夏后怕地摩挲手中的玉佩。
这要是刚刚砸了,他就得彻底卖身给老板娘了。
“您看看这块玉佩,我们多少钱收合适?”
李菀桑踮起脚,想要绕到半夏身后,他背后空无一人,“那人,不上来吗?”李菀桑答非所问道。
“看样子是的。”半夏如实回答,并告诉李菀桑客人完全没有想要上楼的想法。
好吧,又是一个聪明的,她的缘分还没到。
确定楼下的人不打算上楼之后,李菀桑兴趣缺缺,她理了理身上蹲出褶皱的袍子,背过身毫无留恋地离开。
冷淡的声音,飘进半夏的耳朵,“给他300两。”
“什么!!我这玉佩原价可是500两,医师小哥,你老板也太黑心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医师?”半夏压住银票,不让对方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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