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半是震惊半是疑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被感染。他沉浸在自己翻飞的思绪中，以至于见到娄顷起身，才意识到有人来访。
是娜维西。
她装束未变，只撤下尖角帽，任由金发落在颈间，锁骨上隐约可见几个暧昧红痕。
“殿下，我——”
“都出去。”
一句话，截断闻风所有踌躇。
余光见娄顷也被赶走，闻风的心里略微平衡，默默退下。
两人走后，娜维西身后的长发男子抬步朝孟予而去，手里提着药箱。
小蛇丝丝先前趁闻风不注意，悄悄从娄顷衣服里游出，此刻又化作手镯挂在孟予腕上。
为她做检查的诺伊多看了两眼，状若无意提起：“精神体长时间外化，精神域却丝毫不受影响，兴许二殿下是下一个s级。”
他背对着娜维西，将忧虑与忐忑尽数隐在眼底。
娜维西只当他是寻常感慨，开了个小玩笑：“无论她是不是s级，你都得给她分配个好导师。”
诺伊勉强提起唇角：“这是自然。”
孟予被两人丝毫不压制音量的交谈吵醒，睁眼看清了人，直往被子里躲。
“会长，我又不是哨兵，你给我做什么检查？”
诺伊慢条斯理地展开医用检测仪，笑道：“二殿下，我略懂几分净化，也学过一些医疗知识。”
孟予乖乖递了一只手出去，声音闷在被子里：
“s级还叫‘略懂’……会长，你是不是对表姐心存不满？不然，何至于跟了她那么久，却没学到半分她的自信？”
一旁喝茶的娜维西浅浅勾唇，顺着小妹的玩笑继续说：
“也有可能。毕竟，向导协会的会长大人，有权拒绝皇室征召，兴许他是被我强迫的。”
欧斯家族世代只出攻击性向导，她们在控制哨兵作战上首屈一指，却几乎没有疏导能力，因此，每一任白塔继承人都会供养属于自己的净化型向导，用以平衡权利。
原本欧斯并不会选择向导协会的会长作为幕僚，以免助长民间的“向导天下论”，可惜近两百年来，s级向导逐渐销声匿迹。
到了娜维西这一代，净化型s级中，除却镇守污染区的那几位，竟只余诺伊一人，不得已才将他带在身边。
被两姐妹调侃的主人公不做应答，确认检测仪的数据无误后，伸手握住孟予的脚腕，力度轻柔，一路抚到腿弯。
“二殿下觉得哪处关节不舒服吗？”
兴许是净化型向导避不开的特质作祟，他声音里总含着温柔，哄得本就睡意未褪的孟予更加迷糊，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诺伊满脸无奈，将东倒西歪的孟予扶起来，只是没等松手，她又往被子里倒，活像是床铺有什么绑着她一般。
善解人意的会长看向娜维西，那眼神的意思是：
“要不，等她睡醒再说？”
娜维西没回话，径直接过他臂弯里的人，揽进自己怀里。
诺伊连忙让开位置，很有眼色地收拾药箱。转身正想向娜维西告辞，视线却黏在她脖颈间。
平日里杀伐果断的皇女殿下，实际是个妹控，此时为了让小妹在她怀里靠得舒服，将金发全部撩至脑后。
可这一举动，也让她锁骨间的痕迹一览无余。
窗外海浪声阵阵，诺伊的呼吸也沾上潮气，用余光扫了眼沉睡的孟予，确认她不会突然醒来后，一手捂上娜维西的锁骨，再弯腰去寻她的唇角。
他虽俯身，姿态却如同献降，
在鼻息相接的瞬间，娜维西微微偏头，那吻便落在了她侧脸。
皇女一手捂住妹妹的耳朵，一手擒上男人下巴，轻声呢喃：
“怎么，小蝴蝶，你也是需要我抚慰的哨兵吗？”
旖旎顿消。
诺伊有些狼狈地从她指间挣脱，偏头强装自然：“殿下，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没走两步，他又停下，背对着人，像是赌气似的：
“如果侍卫长不舒服，建议早点找我做疏导，免得劳累殿下。”
娜维西挑眉，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没等她想明白，怀里的人翻身倒进床铺，抱怨：“表姐，你身上什么味道？”
小妹的活力，总能让娜维西心情大好，她将碎发勾至耳后，语气慵懒：“有么？大概是公狮子发情的味道吧。”
孟予仰面躺着，哈欠连天。
“公狮子？侍卫长不舒服吗？”
但皇女显然不准备深谈，模糊应声后，立即转移话题：“我打算给你换个保镖。”
孟予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空白，下意识反问：
“为什么？我觉得顷哥挺好的，身手厉害，又会照顾人。”
娜维西伸手将她卷到大腿的裙子拉下来，颇有股苦口婆心的意味：
“过去十八年，你一直住在一区，有皇庭侍卫守门，所以我才任由娄顷跟着你。但学院分流后，你就要常住三区，一个召不出精神体的哨兵如何保护你？”
百年前，突如其来的异种入侵终结了欧斯皇族统治的大辉煌时代。不仅是科技、人文等领域遭受重创，连人类生存面积也不断缩小，以往只能称作繁华区之一的白塔，也被迫分为一至九区。
其中核心一区独属于皇族，是整个白塔最安全的区域。
孟予实在不愿自己身边多个陌生人，竭力拒绝：“学院也很安全。而且顷哥的伤已经在恢复了，说不定明天就能见到他的精神体。”
娜维西不为所动。
娄顷幼年被家族虐待，导致精神域受创，多年未见好转，哪能寄希望于他。
孟予苦着脸，还在挣扎：“我也可以走读。反正学院的硬性要求里，只有净化型向导必须常住三区。”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净化型呢？”
孟予拖着音“啊”一声，仰头盯了自家表姐许久，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见娜维西眼神认真，孟予一脚踢开被子，光\裸的双腿逐渐被鳞片覆盖，合二为一，再拉长，慢慢化作一条粗壮蛇尾。
她用尾巴支着上半身，摇摇晃晃向上抽条，直到头顶触到天花板才停下，张嘴露出两颗尖牙。
“表姐，你的意思是，我这样也能去给哨兵做疏导吗？”
她本意是想展示自己的凶恶，毕竟净化型向导的精神体无一不是娇小可爱，总归是没有冷血动物的，可看在娜维西眼里，却全然变了模样。
年轻的小皇女艰难维持半人半蛇形态，手上延伸的蔷薇花枝缠着吊灯，人和灯同样摇摇欲坠。
睡得乱糟糟的金发竖起两根呆毛，配合她明明紧张还要强装的恐吓表情，像是某部童话里初学飞行的小巫女。
白色蛇鳞倒有几分冷感，可惜因为异化，又生出几道粉色纹路，颇具少女心。
全身上下找不出半分蛇类该有的阴冷和凶残。
娜维西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认可般点点头，正当孟予以为会听到类似于“真凶啊小蛇”的评价时，那唯一的看客指出漏洞：
“你是蟒，无毒，不用露牙。”
孟予当场泄气，将自己缠成一个蛇团，躲进尾巴圈里。
娜维西笑得肩膀颤抖，伸手将她捞出来，只是嘴上仍不松口，一锤定音道：
“我会从你的哨兵同学里，挑几个看得顺眼的做预备役，你和他们相处几年，再选不迟。至于娄顷的去留，看他后面表现吧。”
孟予埋着头，用尾尖敲床，表达自己的不满。
娜维西丝毫不将她的无能狂怒放在眼里，自顾自进行下一个话题：
“先不说他。此次意外，若是你能用花枝勾住闻风，也不至于喝了一肚子海水，可见连精神体最基本的运用都不熟练，难道要给你请个私教老师？”
这下孟予顾不得为娄顷求情了，甩尾游到娜维西身边，环住她的腰，
“不要不要，学院第一年只教常识嘛，分流后我会好好学习的。”
她身上尽是沐浴后的清香，娜维西展颜搂住她，不轻不重地训人：“怎么没骨头一样？”
孟予往她怀里钻，也不管发丝的水汽会不会沾到她身上，眯起眼睛撒娇：
“蛇就是没骨头的。”
小皇女迫切想要略过这个恼人话题，转而问起：“表姐，你们探察的结果如何？”
她可没忘记，此次海域之行，为的是调查哨兵受负面情绪感染一事。
提起正事，娜维西的脸色变得严肃，语气也沉：“船上所有哨兵都被感染了。”
孟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什么？可我看学长还好好的。”
“他也不例外。”
眼见孟予仍是疑惑，娜维西直言：“刚才我进来时，看见闻风瞪着娄顷，一副要将他砍成十八段的模样。”
孟予觉得她越来越跟不上话题走向，愁得在床上游了好几圈，最后大胆猜测：
“为什么？他嫉妒顷哥比他高？”
娄顷一米九几的身高，即使在哨兵中也属佼佼者，臂膀一展，能将孟予完全拢住，孟予没少在他影子里躲太阳。
相比之下，闻风的体型与他那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更搭，属于正常成男身材。
自从踏进这间房，娜维西的唇角始终上扬，此刻更是开怀，单手托着小妹的下巴，教导她：
“没错，维持现在的状态。阿予，哨兵都是玩具，他们的感情亦然，没有谁值得你上心。”
孟予平白得了表姐的夸赞，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不知道“现在的状态”是指什么。
“好姐姐，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娜维西摸摸她的头发，起身欲走：“不用懂。睡吧，我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若是她用别的事项转移话题，兴许孟予还要追问到底，但没什么比睡觉更重要。
只可惜今夜注定无眠，她刚入睡没一会，蔷薇号开始剧烈晃动。
大概是又遇暴风雨。
孟予并不担心，且不说蔷薇号是吃水量几吨的巨轮，不会轻易翻船，单凭娜维西和她的护卫队都在船上，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表姐的护卫长可是s级哨兵！
孟予眯眼坐在床上，思考着是出去看热闹还是继续睡。
只是没等她决定好，巨轮猛地摇晃两下，桌上的瓶瓶罐罐撒落满地，孟予更是整个人被抛飞起来。
尽职的保镖迅速上前接住她，将人按在怀里，水晶吊灯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背上。
慌乱间，孟予记起娜维西的话，连忙放出蔷薇花枝，将自己和娄顷绑在一起。
这一举动，让原本还算游刃有余的娄顷手上一松，差点摔倒。
“小、姐……”
孟予不明所以，抬头一看，花枝卷在娄顷脖子上，勒得他青筋暴起。
“抱歉顷哥，我还不能很好地掌握力度。”
“……没事，卷手臂吧。”
伴随门窗的碎裂声，闻风带着雪鸮闯进来，扬声：
“阿予！外面有两头A级异种，房间里危险，快去甲板上，护卫长和殿下都在那！”
这种时候，自然是待在s级哨兵的保护圈里才是最安全的。
予宝：会长，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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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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