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李成挠头，想绕开这个话题。他紧接着说，“那这个主播就是在骗人了？”
“倒也不算完全的骗人”刘国兴又多点开了几个视频，其中有个介绍青铜器的，在他听来倒完全正确。
“商周时期青铜器的造型往往会蕴含当时人的设计智慧，就以这款器物为例，典型的古铜色，色泽不是单一的暗沉，在光线下会映出很丰富的层次感。再看鼎身上的纹饰，上面的饕餮张牙舞爪，古人用这种夸张的形态设计，带给我们强烈的视觉冲击，从文化上讲，这其实蕴含着古人驱邪避灾，守护家人安宁的愿望；下方呈现三足鼎立的状态，三足对置的方式，我们都知道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在以往看过的许多建筑结构中，楼塌，桥梁上都运用三角结构来抵抗外力的冲击。回顾到器物的表面，线条的边缘清晰利落，没有丝毫的模糊或者毛躁，应该是用刀刃抵着器物的边沿，一次性切割而下形成”
萧潇看完刘国兴刚点开的这个视频，“那这算什么，有真有假？”
“他应该是把真的和假的掺合到一起了，同样个视频，有些话是真的，有些话却是假的，就比如这个”刘国兴看着封面上的介绍点进去，把视频拖到他刚才发现错误的地方，“这应该是属于唐后期那会的工艺特点，可被他套在了宋朝的东西上面。还有这个，这个书画的笔法明显是现代改进之后的，他却说成是古代的技术”
“他很聪明，把这些最容易吸引到观众眼球，能最快抓获人信任感的真话放在最上面的几条视频，其他的就都混淆视听”
李成在旁边听到，脸色愈发阴沉，“为了点热度和流量，就连最基本的历史都不去顾，这不是误导大众吗？”
萧潇问：“像这种的我们能去举报吗？”
“很难”周一横讲，“我有个朋友就是在这个平台，他说如果有人去举报，他们只会下架被举报的视频，但是对于这个账号的本身其实没有多少影响，而且这个账号的粉丝数这么多，如果没有被大规模的举报，或者是产生坏处影响，平台一般是不会随便封禁主播的账号”
刘国兴微微点头，他思考片刻后说，“还是得先收集证据，把他说错的地方一一标记出来，做成个详细的对比资料”
李成也跟着，“我去问问我朋友，看能不能借助专业的平台”
“但这些做起来，耗时耗力气的，等你收集好，说不准方老师的风波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互联网，一两个月就会被新的消息覆盖，谁还会记那么久，倒不如……”周一横似乎想到了别的主意，他看向杨晔，试探着喊了一句，“老板？”
杨晔安静的坐在那，双手落在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周一横的声音让她的身体瞬然一僵，片刻之后，她就像是从某种冥想中被唤醒，缓慢抬起脑袋，思考深邃的眼底升起疑虑，“怎么了？”
周一横挑眉轻笑，“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方老师的事情解决，就是得需要你的帮忙”
“我？”杨晔看着他，表情疑惑。
周一横表情平静的说：“短视频时代，看得就是热度”
*
阳光在此刻已经落下，拖着疲惫的余晖，慢慢隐没在远处的高楼背后。略有些昏暗的客厅里，摆在沙发旁的落地台灯发出柔和的暖黄色光。客厅前的那片地上，摆放各种从库房，或是他们不知道从哪寻回来的老旧物件，书卷画轴，和造型各样的瓷器。
杨晔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的椅子，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客厅里忙碌的周一横和萧潇。
萧潇拿过那几卷放在地上的画轴，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展开，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周一横正将几个青釉色的瓷器给转过来，双手不停地去调整他们的位置。
她把手搁在餐桌，语气中带着怀疑，不确定的问周一横，“你这办法有用吗？”
“有”周一横头也不抬，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止，只稍微把面前的青花瓷瓶挪动。他蹲着往后退了两步，“主播不就是想要热度吗，那我们就给他这个热度”
仔细端详一番后，他又快步走到沙发，扯过沙发上那片白色的毛绒毯子，他轻轻的把这块毯子给垫在青花瓷瓶的下面，看着组合到一起的两样，周一横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问杨晔，“这样摆，是不是就比刚才好看多了”
杨晔蹙眉，没有立刻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站起来，缓慢走到这摆放了许多物品的客厅，她的视线从那些物件上一一扫过，“你非要弄成这样吗，花里胡哨”
“越花哨的东西越能吸引眼球，你规规矩矩的放在一个地方，谁会注意”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找腾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假古董，瓷瓶的样子无处考证，瓶口的缺角，那锈迹一看就是人工涂抹的，分布还极其不自然。
“这才有收藏家的感觉，老板你要记住自己的人设，你是个富二代，家里人特别喜欢买这些老古董，这次呢，你就是抱着个显眼的状态去的”周一横边摆弄那些个假古董，边对杨晔提醒。
“你就不能找几个稍微像真的吗，这东西一看就是假货，谁信”杨晔看着被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个假古董，指着那处明显的瑕疵，“青花的颜色都浮到表面了，哪里有半点真品的样子”
周一横说：“你别看现在假，等一会关个灯，再把屋里的灯光调个颜色就行”
“怎么调？”杨晔凑过去。
周一横抬头的瞬间恰好就对上杨晔靠过去的身体，和她落下看来的目光。那一时间，空气都好像凝固了几分，近在咫尺的距离，周一横的眼睛瞬间瞪大，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每一下跳动都撞击着他的耳膜。杨晔的目光也被周一横吸引，就像平静的湖面被颗突然间掉下的石子打破，周一横深沉的目光里藏着丝丝温柔，杨晔脸颊微红，一抹红晕从脸上蔓延到耳尖。
“来了，你要的就是这些吧”萧潇清脆的声音打破屋里的安静，只见她怀里抱着个比她人还要高的补光灯，跟在她后面的许敬哲也拎着满满的两手东西，气喘吁吁的走在萧潇身后进来。
袋子里鼓鼓囊囊，还装满各种各样的奇怪道具。彩色的滤光片，还有遮光板，以及用来布置场景的绿植。
杨晔问：“你们的阵仗也太大了吧，这是连线鉴宝呢，还是要卖这些东西”
“直播卖货也不是不可以啊”周一横说笑，放下手里在调试的补光灯，他走到杨晔身边，轻轻拉过杨晔的胳膊，把人引到这中间的位置。手按住她肩膀，让她在中间坐下。
萧潇拧过在杨晔斜对角上的补光灯，调整灯光落下的角度。许敬哲把房间里的灯都关灭，只剩下在屋子角落，那些发出微弱光的起夜小灯。刹那间，房间里的光线明暗分界，正对杨晔位置的地方光亮柔和，从左侧打来的那束暖色灯光，如同冬日下午的阳光般，轻轻落在杨晔身上，将她面容衬得愈发柔和，而放她身边的几个古董摆件，在暖光和对面亮光的交杂当中，在光的轻抚下，恍惚竟有种置身于博物馆中的厚重。
“可以啊周一横，这么弄起来真的有点感觉了”萧潇惊赞，就杨晔手边上的那件东西，原本是个假得不行的瓷碗，可被这样的灯光一打，还真就有几分真品的样子。
萧潇的手机响了几次，是对面主播发过来的连麦邀请。
“老板，一会就看你了”迅速地架好手机，萧潇去拍了拍杨晔的肩膀，“记住自己的人设”
几人退到手机后面。
“看来下一位跟我们连线的家人是个年轻小姐姐啊，不知道这位小姐姐今天要给我们看什么东西呢？”主播的声音从架着的手机听筒传来，那一条条彩色的弹幕也从屏幕的左下角快速闪过。
被他们视线聚焦着的杨晔，深吸气一口，她努力地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我，我家里人就挺喜欢收藏的”
“嗯”主播应声，就像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意味，好奇心也被勾起来，凑到镜头前，“喜欢收藏，那都喜欢收藏什么？”
眼神不自觉地瞟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几个，她说话有点飘，也有点不自然。周一横毫不犹豫地蹲下来，和杨晔面对面。
“就按咱之前说好的来”周一横轻声。
杨晔对上周一横看来肯定的目光，在她那带着些慌乱的眼神里，周一横微抬起下巴，他脸上的表情认真专注，他凝视着杨晔的眼睛。
“深呼吸，别紧张”
“不要去想其他的，就只做着眼前的事情”
“别害怕昭昭，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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