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虞宴坐了有一会儿，终于收拾好心情，准备不继续耗费时光，再次学之前一样进行地毯式搜索时，天上忽然出现一块黑影，紧接着掉下了一个巨大的东西，砸到他的尾鳍旁。
虞宴还以为有什么捕猎者，吓得整个身子都明显抖了抖。惊魂未定的看去，竟然是一条锤头鲨，对方的肚子好像被锋利的东西快速划破，连内脏都漏了出来，显然已经死的干脆。
这条锤头鲨还没有完全成年，但是体型也不小，大约有一米长。
虞宴抬头往四周望着，看到赛克里兰正游在他的上方，双臂抱胸，低头俯视着他。他的背后是透着阳光的湛蓝海水，透彻又圣洁，这条强壮的人鱼仿佛来自天堂的六翼使者，眼中不悲不喜，在上方盘旋。
给我的？虞宴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赛克里兰表情一言难尽，游走了。
真的给我的！！！
虞宴心中狂喜。有一说一，这人鱼还怪好的嘞，知恩图报的。
他的爪子虽不锋利，但牙齿要比人类尖锐，于是先兴高采烈的用嘴从鱼腹上扯下一块肉嚼着，边将这条猎物搬到珊瑚篮里，扭着尾巴，如拉着小拖车一样，打算把食物带回洞穴里享用。
这条鲨鱼对于他来说太大了，一顿吃不完。一旦撕扯开会有更多的血水溢出，说不定会引来其他捕食者。
虞宴的牙齿虽说比人类锋利，但到底比不过人鱼，鲨鱼本身就比那些小鱼皮糙肉厚，即便是腹部最柔软的一块肉，虞宴也一路嚼了好久，而他也拖了好久的珊瑚。
一条黑影一直尾随着他。虞宴抬头，就能看见赛克里兰游荡在周围，无声无息，就像在黑夜中陪着主人出行的大型犬，尽管漫不经心，却足以震慑很多东西。
其实有个合租的搭子也挺好。他在心里想着。起码这人鱼看起来挺靠谱的。
回到洞穴，虞宴大快朵颐起来。鲨鱼啊，他当人时贫穷的可怕，可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口腹之欲。
赛克里兰吃饱喝足，没什么事做，于是优哉游哉，慢吞吞的、从容的在洞穴外游荡着进行观察。他这样的身形，这样的爪牙，很具有威慑性。一趟走下来，对于一些生物来说和示威警告也没什么区别。
很快赛克里兰就游览完了不小的范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鱼的气息。这让他感到十分的愉悦，尾鳍在水中小幅度的摇了摇，连那代表着不祥的暗红色在水光下都明艳了几分。
没有人鱼喜欢有同类闯进自己的领地。因此每年冬天过后，族群们从菲瑟瑞渔场回归到帝兰克大洋后，都会回到各自的领地，直到下一次迁徙时，才会集合在一起。
赛克里兰回去时，虞宴还在吃着食物。人鱼的咬合力惊人，小型鲨鱼的骨头对于赛克里兰来说不在话下，更不要提这些皮鳞筋肉。
可他显然高估了虞宴。眼前这条蓝虎眼石颜色的人鱼，显然和他记忆里的人鱼大相径庭。
对方正不大优雅的用牙齿扯着鲨鱼肚皮上最柔软的肉，还有些吃力的样子。饭没吃多少，力气耗了不少。
赛克里兰第一次感受到了无语的感觉。他倒是毫不怀疑，就是猎物送到对方口里，虞宴都有可能把自己饿死。
看来这条亚成年人鱼要比他想得还要脆弱。就这样弱小的人鱼，竟然也想对他求偶，赛克里兰感到一阵荒缪。
他当然不可能喜欢这条还没成年的雄性人鱼。留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了从对方身上获得更多有关人类的消息。至于为对方捕食，也不过是看在对方如此弱小却还愿意将辛苦捕来的食物带给他的这一点面子上。
虽然对方很漂亮，可他怎么可能喜欢他呢？没有人鱼会喜欢这么脆弱的伴侣。
赛克里兰心里想着，但还是游了过去，伸出手指，用尖厉的指甲，划下鲨鱼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并耐着心将肉块切割成小份。
他曾抚养过族群中失去父母的年幼人鱼，因此他懂得怎么照顾幼年期人鱼。
虞宴没想到赛克里兰会帮自己，受宠若惊的道谢，然后将分好的肉块塞进嘴里。这样吃起来就方便很多，速度也快了很多。
看着对方如此轻易的撕裂一条鲨鱼，虞宴又一次羡慕起赛克里兰的生理结构。
为什么都是人鱼，差距会那么大呢。
赛克里兰再一次有了机会近距离的观察虞宴。他又有了新的发现。他所见到的人鱼头发大多弯曲，而这条人鱼的发丝却是顺直的。
这难道也是人类干预下的结果吗？赛克里兰心想。紧接着他又怨恨起人类的狠毒。如果人鱼经过那些人的改造，都变成这副残疾的样子，那么不消抓捕，自己也会在海洋中灭亡。
这么想着，赛克里兰将目光落到了眼前这条人鱼一直蜷缩仿佛萎缩一样的尾巴上。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沉思。
虞宴这顿饭吃的心满意足。有人给捕猎，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忽然就觉得救助赛克里兰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赛克里兰可不知道虞宴这属于人类的功利之心。
吃完饭后，虞宴动手将小窝打扫干净，听见赛克里兰说：“出来。”
“？”虞宴回身，看见赛克里兰正立在洞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不和善，但是也没有恶意。
“出去做什么？”虞宴莫名其妙。
“教你用尾巴。”赛克里兰惜字如金，用猩红的眼珠瞥着他，一种屈尊降贵、鄙视的含义不言而喻。
可虞宴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本来就不会用尾巴游泳。
他是人啊，所以人鱼那些在意的东西他不能很好的感同身受。就比如说不会用尾巴在人鱼眼里就和低能智障差不多。
虞宴不觉得赛克里兰的目光冒犯。相反，他还觉得这是件好事情。能用尾巴他也不想在地上阴暗爬行。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主动教他，多好的机会。
救助赛克里兰，这笔买卖赚大了。
有一瞬间虞宴大脑内已经开始了美好的幻想：等他尾巴用的熟练后，就能随意游走，也能更容易捕捉食物。到时候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把之前那些受过的苦全都弥补出来。
“出来么？”赛克里兰见虞宴一直不动，显然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于是轻啧一声，俊朗的眉目微皱。
“！！！”虞宴回身，猛地点头：“去去去。”
免费的老师，多好的机会。傻子才不去。
虞宴如蝎子一般，翘着尾巴爬了出来。总在地上爬，他的鳞片被粗糙的岩石磨得发疼。
赛克里兰目光清冷，双臂抱胸看着虞宴的阴暗爬行。他在对方面前，身躯微微往上一纵，稍稍甩动尾巴，便十分轻松的上游许多距离，腰肢一挺，来了一个后空翻。
腹部肌肉很明显的被牵动起伏，看起来性感无比，长大的鱼尾强壮又灵活，线条流畅又漂亮，划过海水时还带着波纹，整条尾巴上的鳞片在泛着华美的红光。
赛克里兰转了一圈，然后又停到虞宴面前，没说话，可是目光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要虞宴跟他学。
虞宴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学着赛克里兰那样，如起势一般往上一跃，很好，窜了窜。
然后甩了甩尾巴，这样问题就出来了，虞宴如感官失调一般，控制不住方向，眼瞧着又直挺挺一整条鱼要向前摔到地上。
赛克里兰就在一旁，他伸出手臂，拦在了虞宴的腰上。虞宴的腰就和没什么力道一样，靠着惯性，如柳条一样软绵绵的弯曲下去。可赛克里兰的手臂就如铁棍一般，纹丝未动。
虞宴有些尴尬。他如死鱼一样，胡乱翘着尾巴，想要立起来。但事与愿违。
触手的柔软让赛克里兰明显一怔，虞宴的折腾让他几乎下意识的收紧手指，指腹在便在肌肤上微微下陷。这和人鱼全身结实的肌肉完全不同。
感受着对方的挣扎，他竟生出几分害怕自己的指甲将对方皮肉戳伤的顾虑。
可这条人鱼的方向感实在让赛克里兰感到有些头痛，他很快收起了头脑中这一闪而过的旖旎，一手握住对方肩膀，将对方扶起来。
虞宴尴尬的眼睛不知道往哪看更好。恨不得缩成一团球来装死。缩球这件事他很在行。
“你对方向的掌控不大好。”
指尖还残留几分让人几乎上瘾的温软触感。赛克里兰强忍着想要再摸一摸的荒谬念头，板着脸，一针见血。
他的声音沉沉冷冷的，说的一点都不委婉。
“那要怎么办？”虞宴苦恼的问。他每一次甩尾，都无法控制接下来的后果。
赛克里兰的尾鳍在水中微微荡漾，如一条夜幕晚霞流淌在水中，他的身躯上升，然后坐到洞穴顶部，长大的鱼尾优雅垂落：“多练。”
这个办法虞宴当然知道。多练肯定会出成绩。
先前他因为需要觅食，每天还吃的极差，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力气去练习。而现在赛克里兰捕捉来的锤头鲨宝宝让他美美的饱餐一顿，他觉得原来软绵绵的腰腹与尾部似乎也能蓄住力量。
于是他点点头，然后听话的摇着自己的尾巴，在空旷的海底进行练习。
赛克里兰看着虞宴如牙牙学语的儿童蹒跚学步一般，僵硬的尾巴甩动时总能冲向意想不到的方向，顿时觉得充满了滑稽，这副样子看起来十分有趣，就好像海里的鱼被浪潮冲到海面上的姿态一样。于是隐晦的翘着嘴角，眼中藏着深深的玩味。
这么又笨又聪明的人鱼可不多见，他得好好瞧瞧。
慢慢的，虞宴找到了一些窍门，开始控制鱼尾甩动的力度与大小弧度，来控制游动的距离与调整距离。
赛克里兰又看了很久，慢慢的没了新鲜感。他的嘴角慢慢落下，坐在礁石上眺望一望无际的蔚蓝远方，目光沉寂深邃，仿佛装着心事。
每年人鱼迁徙的时间快要到了，也不知道今年还能再见到多少人鱼。
虞宴可不知道赛克里兰担心的事情。他正练得起劲。有这一条如大型护卫犬一样的雄性人鱼在，丝毫不用担心有什么捕猎者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经过这一番扑腾，虞宴肚子里那些食物早被消化的干净。他又大着胆子让赛克里兰将遗留下的食物用指甲切克开，美滋滋的吃进肚子。
赛克里兰见虞宴嚼的费劲，于是身躯如流失一般飞出去，在虞宴还没回过神时，将一条蓝鳍金枪鱼甩到他面前。
虞宴正在嚼动的腮帮子僵住，眼眶放大。蓝鳍金枪鱼刚才在远处从容的游动，转眼就已经被开膛破肚。
他再一次惊叹于人鱼那受到海神眷顾的力量。
赛克里兰在虞宴惊呆的目光下，平常的游过来，用利爪划开腹部最柔软的部分，然后又一句话不说的离开。
虞宴还能不明白吗！！！这条人鱼救的也太值了吧！！！
他小心翼翼的将一块中腹放进嘴里，鲜甜的鱼肉口感极佳入口即化，炸开了醇厚绵软的脂肪，满口回香。
虞宴热泪盈眶的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激动的说不出话。老天爷，这才是人鱼该吃的东西。
赛克里兰游回洞穴，将那还剩下大半的鲨鱼肉放进嘴里，连皮带筋嚼的轻松。
人鱼是海洋的霸主，他们也珍视着海洋里所有的财富。随意捕杀食物却不吃净，人鱼们认为这样会受到海神的惩罚。从某些方面来说，海中的人鱼同陆地上的食肉野兽们有着某些相似之处，每当捕捉够食物后，它们会停止狩猎，直到下一次肚子再饥饿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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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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