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有风起,远处的流云也跟着缓慢翻滚,左鸢饮下一口热茶,和颜悦色的对老朋友道,“别太过分了,你现在已经得到了你想到的东西。”
面对左鸢的问罪,伊华故作疑惑,“我做什么了?”
桌案上的文牍还没有批阅,伊华坐在长椅上,懒懒看着远处的左鸢,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早就知晓,“现如今玄叶复国,我手头还缺一个得力的组织。”
“狼羽不是你的最优选,而且你也不能收归狼羽。”左鸢放下茶盏,冷冷道,“我已经完成了咱们的约定,你不应该步步紧逼。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放狼羽一条生路吧。”
“好吧,说到底,狼羽现在是你的,我不该抢你的东西,但我还有一件事想向你求助。”伊华的食指敲了敲桌子,慢条斯理道,“我想让你把那个叫丹香的人交出来。”
“他不行。”左鸢拒绝。
“为什么?你为什么对他态度这么特别?”再次被拒绝的伊华倒没有生气,但她还是很好奇,饶有兴趣的等待着左鸢的解答,可惜左鸢没说出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语,左鸢只是平淡道,“因为他是我在狼羽的朋友,半个家人。”
她这位朋友重情重义,伊华当然知道。
只是留这样一个隐患在狼羽,伊华实在是不安心,左鸢抬眸看着忧虑的女人,问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沈重眠呢?”
作为皇亲贵胄的伊华原本可以自己登上王位,但她却要帮沈重眠,有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偏偏寄托于他人。
这个问题左鸢早就想问了,听到这句话的伊华笑了笑,摊开手道,“就像我从前说过的那样,我想铸王剑,我想让姐姐的孩子称王,高高坐在王位上……就像她还在我身边。”
变故来的太快,从前伊华来不及去解救姐姐,那现在,伊华就想千倍万倍的补偿姐姐的孩子。
即使这样做只会感动自己,但伊华还是想做。
即使重眠不是适格者,即使重眠以死相逼,她也不愿放手。
谁让他是沈重眠呢?
想离开玄叶?
她不会让他离开的。
“你这样只会逼疯沈重眠。”左鸢想起之前自杀的丑闻,摇头道,“他只是想让玄叶复国,没想过当一辈子皇帝。”
“我不在乎他的想法。他疯了,我就会再做一个听话的傀儡,。”
“然后,你也要给他取名沈重眠,让他一直存在?”相同的桥段让左鸢嗤笑,轻声道,“别傻了,不会有人一直存在。伊华,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志向,你不能束缚他。”
“我可以。”伊华微笑。
“那你就试试吧。”左鸢叹息。
————
站在高耸的赤色城墙下,总会觉得自己渺小,丹香抬头往上看去,却只能看到高耸的屋檐。
狭小,压抑。
这里并不适合居住。
丹香自顾自的下了定义,却迟迟不能见到重眠。
传报的人说,重眠不愿意见他。
丹香不相信这个信息,想争辩几句,却被三两语打发,他站在城墙外,从没有一刻心情这样糟糕,这堵墙不应该成为阻隔他们的障碍。
丹香皱眉想要强闯,却被一个人拦住了脚步。
“丹香,好久不见。”安若君向丹香行礼,丹香茫然的看着对方,显然不明白安若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丹香还没来得及许久,就看到安若君身后跟着几位狱卒。
丹香下意识感觉到了危险,丹香谨慎的抬起头,强笑道,“安公子有什么打算?”
安若君苦恼的看着丹香,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丹香警惕的态度,安若君的话语又说不出口,几番纠结之后,安若君只好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对丹香低声道,“伊华下了命令,要把一切不安定因素清理干净。”
“所以呢?”
丹香后退一步,立刻明白了安若君话语中隐藏的含义,近乎于动物般的直觉让丹香握住了腰间的长剑,狱卒跃跃欲试,丹香拔剑道,“你们是来猎杀我的吗?”
安若君摇头说着什么絮絮叨叨的话语,身后的狱卒早就按耐不住,不等安若君发号施令,就冲上前来,丹香看着锐利的剑尖直冲眉心,迅速迎战。
但对方人数太多,丹香单打独斗肯定会落下风,情况不对,丹香决定跑回狼羽,身后的狱卒紧追不舍,丹香慌不择路,匆匆闯进储物的仓库。
本以为这里地势复杂,人烟稀少,躲个半个时辰就能平安,但老天显然并没有给丹香多少好运,丹香气喘吁吁的拉开仓库的大门,却与另一个撞了满怀。
“哎呦!”小五喊了一声,丹香瞪大眼睛,暗叫不好,在小五发出更大响动之前,丹香连忙捂住了小五的嘴巴。
小五呜咽一声,眼圈红红的看着丹香,显然是刚刚痛哭过,看到这孩子哭成花脸猫,丹香心中不免疑惑。
丹香古怪的看着小五,出声道,“谁欺负你了,哭成这样?”
小五呜呜着说不出话,丹香无奈的松开手,刚松开桎梏,小五立马哭喊道,“鹤岁大人她!”
“你这孩子!”
丹香咬牙,气急的敲了一下小五的脑门,小五哀嚎,捂着脑门悻悻抱怨着。
刚才那一声肯定已经暴露了位置,丹香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小五泪汪汪的眼睛,恨铁不成钢道,“我早晚被你害死。”
“师父……”小五可怜巴巴的说。
丹香头也不回,直接向外跑去。
才刚离开仓库,在转角处就被狱卒逮了个正着,丹香疲于应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狱卒羁押着他,不容拒绝的向地牢走去。
身旁的脚步声不断,丹香看到远处也出现了许多狱卒,他们堂而皇之的走进狼羽,肃清着一切麻烦,丹香还想挣扎,喊着左鸢的名字,但没人回答他,丹香攥紧拳头挣开束缚,但没走两步,就被再次压制。
他被狱卒押进地牢,丹香咬牙切齿,却没办法挣脱束缚,被人丢进牢房中,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丹香觉得憋屈,狠狠砸拳,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从来只有他玩弄猎物的份,丹香憋着一口气,再抬起头,却愣住了。
牢狱中的几人都是熟面孔,见丹香投来目光,瑞霄笑着冲丹香打招呼,开朗到好像没意识到这里其实是一间死牢。
“你看起来闷闷不乐的,遇上难处了,和我们说说吧。”瑞霄兴冲冲的拉着丹香落座,就好像邀请他参加茶会,几人面前有一张缺了一只脚的桌子,鹤岁敲了敲坑坑洼洼的桌面,提醒瑞霄安静。
瑞霄还是一贯的乐天派,被鹤岁提醒之后,也不恼,仍然笑呵呵的看着丹香。
丹香冲瑞霄敷衍的笑了笑,头疼道,“你们为什么没有跑掉?”
“伊华的命令下的急,我得知信息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来到了门口。”鹤岁郁郁看了瑞霄一眼,看起来心情不佳,不过这也正常,几个时辰前,她还是自由身,现如今呆在这地牢中,生死都没有保障。
瑞霄倒是不在意身份的变化,注意到鹤岁忧闷,主动开解道,“左鸢会救咱们的,咱们是狼羽的人呀。”
鹤岁嗤笑,听到瑞霄这样的话语,忍不住提醒道,“他才不在意咱们的死活,他和伊华是一路人。”
两人是多年的挚友,他们被关在这里,外面的左鸢说不定在饮酒作乐。
鹤岁一想到上次左鸢那个满不在乎的态度,就觉得心口发闷,“他杀了冯琢,还会杀了咱们,他才不在乎咱们呢。”
“可狼羽里……”瑞霄想说些什么,却被丹香打断了话语,瑞霄皱眉看向丹香,而后者面色冷峻,看起来格外严肃。
“你说什么?”
对于鹤岁刚刚的话语,丹香觉得没头没尾,印象中左鸢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听到丹香发问,鹤岁莫名觉得畅快,堆积已久的秘密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由头,鹤岁按耐不住眸中的幸福,语气上扬道,“左鸢策划了冯琢的死亡,是他联合伊华,一起暗杀了冯琢。”
丹香怔在原地,好半天没说话,鹤岁继续添柴纵火,势要让那团名为背叛的火焰越烧越旺,“你的那位小殿下也因他受困,他封锁了皇宫内外所有的消息,你如果再不将你的宝贝救回来,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一定会死在那座富丽堂皇的皇宫里。”
左鸢……
丹香莫名觉得恍惚,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那日的慌乱再次袭上心头,让丹香的声音沙哑,“他骗了所有人,对吗?”
一直以来,隐藏在狼羽之中,为的就是置冯琢于死地。
丹香胡乱抓着头发,难以理解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大对他很好。”
“他父母是当年窃玉的重犯,冯琢杀了他的全家,他肯定会恨冯琢的。”鹤岁握住了瑞霄的手,垂眸道,“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容不得外人插手。”
是啊,这是他们的恩怨,但丹香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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