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下午两点钟,祝枝棠接到了时聿的电话。
那头沉默许久,在祝枝棠以为信号中断时,突然传来一句:“我想你了。”
这个时间点,那边应该是半夜三点。
深更半夜,还真是失眠了。
这次轮到祝枝棠不说话了。
她开始翻找机票,脑袋飞快规划着时间。
那头传来笑声:“别找了。”
祝枝棠手指一顿,不知道该反驳,还是回答。
之后,时聿道了句:“我睡了,拜拜。”
“嗯。”祝枝棠稀里糊涂挂断电话,才后知后觉,她竟然没再第一时间回他,也想他了。
连忙翻开手机,多了两条短信。
[知道了。]
[好好工作。]
他还真是了解她。
祝枝棠从没觉得楼下少一个人,会对她的影响这么大。
但是她看手机频率多了不少,两人将近十二小时时差,只有晚上时,时聿那边早晨起来时会给她打电话。
祝枝棠怕他太累,故意撒谎说晚上要交画稿,没事还是别打了。
之后,坐在窗台,看着远处城市景色发呆。
时光越过春天迈进初夏。
福利院院内的柳树抽枝,之后飞絮乱飞,会携带病菌。
祝枝棠和其他工作人员开始注药预防。
等一切结束,她同老师们吃食堂。
小应乖乖坐在她身旁,自从上了小学,小应话多了不少,在同龄人之中也渐渐合群。
倒有些烦人了,会追着问她:“时聿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翻来倒去总是重复这个问题。
祝枝棠怀疑,时聿给他灌了什么**药。
祝枝棠抽空去了趟汇农郊区基地,祝方方忙起来倒是很少接待她了。
每次接她的都是,李楠。
那一次,祝枝棠将名片给了她。
让一个小城镇来打拼女孩最终有了定所。
每次看到她的笑脸,祝枝棠也不惧怕那段记忆。
她习惯于不触碰悲伤的记忆,却经常也将其中美好忘记。
所以,她学着接受,用好的盖住不好的。
用庆幸代替后悔。
庆幸那天去了天台,而不是后悔没在家守着母亲。
所有悲惨都会有补偿。
只不过补偿来临的时候,别视而不见。
.
六月。
京大又进入了期末周,天气回暖,祝枝棠前几天还穿长袖,这几天就得脱下外套办公。
她临下班收到时聿的短信。
他最近几周回来,麻烦她给李阿姨去个信,将家里打扫一遍。
祝枝棠很快就给李阿姨打电话,得知她已经到小区楼下了。
祝枝棠不得不加快速度,将李阿姨带上楼。
开门时,李阿姨将灯打开。
头顶白灯照得极亮,祝枝棠看到那地上毯子愣了下。
李阿姨调侃她:“没来过吗?”
祝枝棠没接话:“我帮你吧。”
“那你帮忙把窗户打开吧,通通风。”李阿姨笑着看她。
祝枝棠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换了鞋走进去,开了客厅的窗户,犹豫一下,去了卧室。
她上次进卧室,并没有多看,这次才认真扫视一圈。
床上空荡荡的,显然被子被收拾了起来。
桌上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
唯一有些格格不入的,书桌正中心摆了颗蓝色星星。
应该是上次他捡的那颗。
祝枝棠捏在手心,细细端详,这颗星星有什么不同,让他一眼相中。
看了几圈,只觉得这花纹太老了。
不太符合她现在的审美。
又原封不动放回原处。
客厅传来李阿姨的喊声:“枝棠,卧室的窗户开了吗?”
“开了。”祝枝棠回着。
“那先关上吧。”李阿姨道,“他卧室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别吹乱了,等他回来自己通风就好,我先把他的被褥清洗一下。”
“好。”祝枝棠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对了,你看看桌子上有没有一个空木匣,是放首饰的,我要带回去。”
祝枝棠扫视一圈:“没有。”
“没有吗?”李阿姨带着手套口罩全副武装走过来,声音也随之放低,“那应该在抽屉里。”
她将手套摘下来,不见外地打开抽屉,一个木盒子躺在角落。
祝枝棠一眼看到一颗与桌子上一模一样的星星。
她呼吸停了片刻,眼睛忽地睁大。
李阿姨笑眯眯解释:“没事,小聿不见外,他常出差,每次都是我来打扫。”
祝枝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出声,她走进一步,将那颗星星捏在手里。
确实是她的星星。
但时聿没必要偷藏一个吧。
李阿姨见她看得认真,也注意到:“小聿不知道从哪捡的,以前在郗区的时候就被他锁在抽屉里,如今换了地方还带在身边,应该是他以前好朋友给的,他这人最重情谊。”
祝枝棠看向李阿姨的笑脸又缓缓垂下眸子,她看向掌心的星星又看向桌子上的星星。
突然想起,两人刚见面时,他盯着图书馆那标牌看了许久,问她哪里听的这句话。
以及祝方方还书时,爽朗大嗓门道,那罐星星还摆在她床头柜时,时聿突变的脸色。
以及八竿子打不上关系他们却在那次之后频频见面。
祝方方告诉过她,她不知道时聿为什么会给她不需回报的善意。
这种没有目的的善良在商场上是罕见的,时聿在商圈交谈名气大,做事滴水不漏,不会无缘无故接近她。
所以祝方方嘱咐她留个心眼。
她小时候一头短发,心怀大义行侠仗义,性子风风火火,就算闯了祸,也有母亲收拾烂摊子。
所以,
他把她认成了祝方方。
又在玻璃破碎时发现真相,那些按捺的心意,终于迸发。
——“别看他温文尔雅,人畜无害,指不定是个狐狸。我想他不谈恋爱,只有三种可能。”
——“哪三个?”
——“第一,他眼光特别高。第二,他不喜欢女的。第三,他有一个无法忘记的白月光。你猜猜是哪一个?”
——“我猜——,第三个。”
——“那你觉得是谁呢?”
——“爱谁谁。”
.
祝枝棠出门去接时聿,在车库看到一个人。
他不知道从哪钻进来的,掂着个酒瓶晃荡,祝枝棠车子在夹缝,正好避开视线。
她上了车,看任国栋一辆一辆车走过去,似乎在认牌照。
祝枝棠开车驶离的时候,看到任国栋还在一辆一辆看。
时聿车子并不在,前几天孟宇开走了。
她最终收回眼神,但蹙着的眉头没落下来。
祝枝棠开到南江国际机场时,那眉间忧愁才散去些,她有保安处电话,刚才打了电话,这时应该处理好了。
别让时聿碰到才好。
她下车上步梯时,衣袖被人拽了下,抬头才看到陈灼。
陈灼儒雅淡笑:“好巧,来接人?”
“嗯。”祝枝棠也回着笑,“你也来接人。”
“不会是同一班吧。”
“你的是?”祝枝棠问。
“商学院洽谈和……”陈灼凉薄扯唇,“还真是。”
“和京大交流处是吧。”祝枝棠将他没说完的话补上,她敲了敲手机,“快到时间了,一起去吧。”
两人进去时,出站口站了不少人。
两人并排着,陈灼依然那副沉稳自洽:“你现在和时老师相熟不少。”
祝枝棠嘴唇勾起,眼睛瞥向他:“嗯,确实熟。”
周围人声涌动,隐约能听到呐喊。
祝枝棠将视线放在了出口。
人一个接一个出,直到一个黑色身影带着口罩和帽子出来时,祝枝棠表情才有所起伏。
他这打扮,知道的是劳累了一晚上,没收拾的狼狈。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归国的明星。
“来了。”陈灼在她身旁低声一句,随而举手招呼。
祝枝棠才看到他身旁站了个身材发胖的男人,应该是同他一起去的同事,挥着手回应着陈灼。
祝枝棠见时聿摘下帽子看向她,那眼神不太温和。
陈灼身材高挑,站在人群中很难不被注意到,所以那位同事才一眼看到他。
所以,时聿才那副不太爽的表情。
时聿取了行李,过了闸道,大步流星朝祝枝棠走来,跟着他的人被甩在身后。
祝枝棠刚举起手要打招呼,紧接着落入一个踏实的胸膛里。
他脑袋埋在她颈窝里。
若在平常,周围人肯定要对他们行注目礼,但在机场却正常多了。
陈灼本还上扬着嘴角要客套几句,看到这幅场景将话憋了回去,与要接的人客套抱了下。
身旁的人还紧紧贴在一起。
他后知后觉,祝枝棠说那句熟的时候为何那副表情。
因为熟已经不能再定义两人的关系。
他虽然心里酸楚,但面上依旧淡淡笑着,与同行人交换眼神又心知肚明往外面走,没人去拉他俩。
人群渐远,祝枝棠无奈拍了拍他:“走了。”
时聿抬起头松开了她,那眼角狡黠一闪而过,仿佛刚才缠人的并不是他。
就这种人,将她吻到神志不清时,会睁着眼欣赏。
“累吗?有没有吃饭?要不要吃东西?”祝枝棠关切地问。
她看到时聿眼神从上到下慢慢滑落,最终落在她的唇上,然后垂下头。
祝枝棠往后退了步:“你不走,我先回去了。”
时聿眨了下眼,恢复清醒,昨天颠簸一晚上没睡觉,脑袋抽痛,只想回家躺在床上。
但偏偏祝枝棠在身边,考验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他直起身子:“走。”
然后两步跟上祝枝棠,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
“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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