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
对上那双漆蓝的眼眸，牵动心底的思绪跳了跳。我避过她的目光，接上刚刚的动作将耳饰摘了下来。
清脆的声音响在台面。
还没来得及开口，肩膀倏地压下一道力。始料不及，我被迫坐在梳妆台前。
镜中倒映出两道模糊的身影。隔着一道屏障去看身后人的感觉并不好受，我无法得知，在萨琳请求我教她编发那晚，同样坐于镜前的她为何能扬着如此的笑意。
倏地，感觉耳垂被轻柔地触碰，染着从被褥里出来的暖意，
少女的动作带着些慎重与小心翼翼，慢慢地将另一侧的琉璃耳饰取下握在手心。
“今夜的宴会是在卢得利亲王的私人府邸举办，他的小儿子埃弗里特伯爵少爷也一并出席。”
她自顾自地说着。
“埃弗里特伯爵少爷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卢得利亲王为此举办了这场宴会。阿斯顿家最为蠢蠢欲动，甚至在与卢得利亲王谈着新城区的合作。”
推杯换盏间的利益交换，甚至连宴会上的一支舞都有它自己的意义。
人们藏匿在背后的情绪在萨琳眼中袒露无遗，这是灵感给予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接触外界是她曾经最渴望的事情，可当真正待在那里，会发现不如卡罗尔惬意。
向她致意的人不少，那些人的眼神里透露出一切，趋炎附势的，谄媚的，献殷勤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她发出邀请，邀请萨琳到舞池里跳一支舞。
可她想要共舞的人不在这里。那位在卡罗尔的月光下，一点点带着她漫步起舞的，和她约好了一支舞的女人，不在这里。
她今天穿的很好看，剪裁精致贴身的礼裙，裙摆似花一般绽放。裸肩勾丝的设计，端庄优雅而迷人。
第一次…见到维尔达小姐这样装扮。
萨琳眼中的光亮渐失，鸦羽般的长睫垂了下来。
“…维尔达小姐，今夜用的是礼裙盘发的发环。”
恍惚间，感受到她的指尖摩挲我的发饰向下滑，原先平静的声音染上一丝失落，“等了您好久，都没回来，您去哪了呢？”
闻言，我敛下眼眸，只能以沉默相对。
上次凌乱的药剂桌面可以搪塞，雨夜披着血腥气息回来也可以略过，这次呢？
我将视线往镜中瞥去，萨琳低垂着头，似在观察发环，又似在打量此刻我身上仍未来得及换下的礼裙。
旋即，她掌心轻抚上裸露的颈侧，温热的触感透过冰凉的皮肤表面袭来，我搭在膝边的手腕忍不住颤了颤。
“您身上有有许多气息，最突出的，浓烈的冷冽。”
萨琳低声问：“是艾弗林奇小姐吗？”
闻言，我神情滞了一瞬，没能明白此时她提及凯伊的意图，回头向她投去一眼。
萨琳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低了低头，“您很喜欢她，拥抱她，今夜还一起出去很久才回来。”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我皱眉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萨琳扶着我的肩，像只小猫般蹭近了些，孩子气地再问了一遍，“真的吗？”
离太近了。我差些与她的鼻尖撞上，不着痕迹地退了些许拉开距离，又被她追上。
只得放轻了声音应，“像您和埃莉诺小姐一样。”
“可我等了好久。”她的声腔平添几分委屈。
“我似乎没答应您。”
“可您也没拒绝，不是吗？”
我一愣，原先掩盖掉的一丝犹豫如今才点点浮在水面。萨琳的眼神略显幽怨，细眉微蹙，今晚的失约似乎伤透了她的心。
“您今晚和艾弗林奇小姐去哪了呢，也是晚宴吗？”
她手指攀上我后颈的项链，传来丝丝的凉，“这次能告诉我吗？您还欠了我一支舞。”
商人的孩子就是会做交易，我又想起了那天飘然而过脸颊的吻。
带着不那么纯粹的意味，却又能很好地将一切掩盖下去的，连同蹩脚的谎言和短暂浮现的一丝犹豫。
萨琳身上的是睡裙，因弯下身的动作，纱状的领口松垮。我伸手先帮她拢了一下，再轻轻勾下来。
我稍稍仰头，在她额间烙下一个轻吻。
很可惜，没能真正看到萨琳穿上那套礼裙的模样。或许如窗边的蔷薇，也或许较它更艳丽动人。
她会站在世间中央，受到很多人的仰视与邀请。她像夜空中的璨星一样灿烂。
而此刻她因恐惧而躲进我的房间，央求我履行一个并未承诺的约定。
只是一支舞而已。
现在，也只是一个吻而已。
萨琳顿在原地，手腕甚至还搭在我的肩侧。点点红晕随着我的离开慢慢浮现在白皙的脸上，她呆滞地眨了眨眼。
我推了推她倾过来的肩，神色依旧：“回去睡觉吧。”
萨琳听话直起身，眼里重新浮上我所熟悉的光亮，她有些得寸进尺地问：“那您答应我的那支舞…”
我无奈叹道：“下次还给你。”
她这才真正笑出来。被我赶出门前，萨琳拉着门把手又求证了一遍，“这次是真正答应吗？”
“是的。”
我点点头，笑着目送安静的少女回到自己房间，而后关上门，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犹豫会带来失落，那承诺会带来什么？没有预知能力的我无从得知。对于魔法学家来说流淌的岁月过于漫长，不停接受的便是告别与即将告别。
里维伦给予我的庇护期限还有多久，萨琳的好转会带来什么变故。卡罗尔的存在是为了照顾病弱的小里维伦，如果小里维伦不再病弱，是否会被接到主宅接受更好的培养。
空阔的房间仅余下脚步声回荡，我推开窗，楼下夏季盛放的花蕊已然悄悄探了头。
我在卡罗尔的日子还有多少？
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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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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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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