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晨想，来陪苏明曦吃火锅一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肉片在咕噜噜翻滚的红油锅里滚了一圈，变成更加诱人的颜色，椒香麻辣的香气扑面而来，直勾人食欲，姜小晨咽了一下口水。
不辣的，不辣的，只是看起来辣。
她这样安慰自己，狠了心把肉放进嘴里，咀嚼，有一点辣，似乎还好，她还能忍，哪知到了第三口的时候，这辣度层层叠加，踢了她一个回旋踢，口腔像是被投了一个炸药，在舌尖炸开，辣得舌头生疼，她已经完全忍不了了。
苏明曦倒是吃得心满意足，已经下肚了好几块肉片了，在满足自己食欲的同时也要适当照顾一下妹妹，于是她盯着姜小晨。
“你怎么不动了，快点，等会儿肉片煮老了就不好吃了。”
见姜脸部僵硬，筷子握得很用力，她没在意，以为姜小晨拘礼，用漏勺盛了一勺肉到姜碗里。
等苏明曦再看姜小晨的时候，姜小晨的脸已经开始忍不住扭曲变形，眼睛微湿润。
吃个火锅感动哭了？这小孩儿之前过的什么苦日子啊？
“你快吃，火候刚刚好，可嫩了。”苏明曦催促，算是哄她了。
而姜小晨直觉辣得感觉更重了，直接辣到头皮发麻，耳尖发烫，她再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把舌尖露出来透风。
“好辣，姐姐。”
姜小晨眨眼，一滴眼泪从她的右边眼睛里流出来，打得苏明曦猝不及防，苏反应过来，“哦，辣，是辣到了。”
姜小晨伸手疯狂扇风。
苏明曦也急了，“怎么办？”
她站起来四处张望，锁定远处的服务员喊：“阿姨，快点送瓶水来，辣到了。”
阿姨也像是早料到西荷市的人民都是嘴巴不禁折腾的金娇的主儿，一个箭步过来，从兜里掏出一罐王老吉，放在桌子上，见怪不怪道：“水来了。”
姜小晨拿着易拉罐，仿佛看到救星，一气呵成地打开，吨吨吨喝了大半罐。
放下瓶罐，嘴里还有辣意，但总算缓过来了。
两人相视，苏明曦直接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好笑。”
姜小晨低头闷声：“因为太辣了。”
苏明曦把身边的纸盒推过去：“你不是说能吃辣吗？”
“我以为是放一两颗辣椒，结果他们放了一整锅辣椒，这都够我家一年的量了。”姜小晨愧疚自己搞错了，两只手不自觉地绞着。
苏明曦叹了一口气，“那你今天没口福了，只有看着我吃了。”
后面，苏明曦给姜小晨点了一碗蛋炒饭，算是解决了她的晚饭。
点菜的时候苏明曦是估摸着两个人的份量点的，这会姜小晨不吃了，她一个人吃，份量太大，越吃到后面越后劲儿乏力，她往身后仰躺，丧气道：“怎么办，小晨，我吃不动了。”
姜小晨看了看桌上剩了不少菜，觉得可惜了，想了想说：“能带回去吗？”
苏明曦摆手：“这玩意儿吃第二顿的时候能把人辣上天去。”
然后姜小晨就看见苏明曦左右看了一眼，偷偷摸摸地伸手解了自己裤子上的扣子，她很瘦，但吃得饱饱的肚子在扣子打开的一瞬间，肉还是一下就跳了出来。
苏明曦见姜小晨发现了，拿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别让人看见了，我还能再战两盘。”
“嗯。”姜小晨拿起易拉罐又喝了一口水，视线移开她的肚子，明曦姐身上也不全是仙气儿，她还有点可爱。
苏明曦还在进食，她神情专注，目光只在锅里和碗里移动，姜小晨喝光了易拉罐里的水，一只手撑着桌面拖着腮帮子，一只手握着瓶罐，食指绕着瓶罐上的内圈画圈，眼睛专注前方的身影。
姜小晨发现自己很喜欢看苏明曦，她看她，就像在欣赏一朵花儿，那是一种源自人类本能的，对美的欣赏，如果手上有笔的话，她很想把她现在的样子画下来。
但她不确定她能把她画好，苏明曦的脸长得太优越了，而她的画功不够卓越。
画画中，景物、人物、风景，人物难画，而人物像中，美人最难画，但姜小晨仍旧想象了一下苏明曦钻进画里的样子。
对面这时突然搁筷了，脑海里勾勒出的画面被强制打断，姜小晨小心地错开苏抬起来的视线，不动声色。
“我尽力了。”苏明曦擦了擦辣得通红的嘴唇。
出了火锅店，已经来不及买第二天的食材了，姜主动提出她明天会独自去买，苏明曦说好。
晚上吃得太撑，苏明曦并不着急走太快，她走得很慢，消食。
两人并肩而行，姜小晨：“明曦姐，你怎么这么能吃辣啊？”
苏明曦：“因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压迫？反抗？这两个字跟辣又有什么关系。
又经过那晚姜小晨找到苏时的小超市了，也许是今夜街上熙熙攘攘多了几处行人，又或是今夜不止这家店在营业，姜小晨觉得这家超市变得一点都不显眼了，泯然街巷中。
一只白猫踩着轻盈的步伐从超市里走了出来，苏明曦注意到，唤它，“小白，过来。”
那猫也不怕人，有人唤，它就过来了，苏明曦顺势蹲下，去顺白猫的毛，姜小晨同她一起蹲下，才听她说：“我妈小时候不让我吃辣条来着，她觉得这玩意儿不干净，不让我吃，我偏要吃，久而久之，就会吃辣了。”
“我以为这是天生的。”听起来，明曦姐的妈妈一定是个很讲究的人，一定也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姜小晨这样想。
姜小晨笑：“婴儿出生的时候可不吃辣椒，不过吃辣是可以训练出来的，你不吃辣，要失去好多乐趣。”
白猫在苏明曦手心上蹭了两下，伸了伸猫背，又回到超市里，姜小晨还没来得及回复什么，苏明曦就跟着猫咪，进到了超市，来到了超市的生活用品区。
这家是个体自营超市，货架上的东西摆放得很随意，几乎每一种商品都只有两三种选择。
苏明曦指着货架上的一蓝一粉的毛巾问：“你要粉色还是蓝色？”
姜小晨已经很麻烦苏明曦了，现在她又要给自己买生活用品，很是不好意思，“我不用毛巾。”
苏明曦不赞同地皱眉：“这么能凑活？那水杯呢？”
姜小晨说：“也可以不用。”
苏明曦：“拖鞋呢？”
姜小晨：“我就穿凉拖就可以了。”
苏明曦的眉间越皱越明显，不悦道：“那你干脆当山顶洞人好了。”
“啊？”姜小晨目瞪口呆。
苏明曦：“算了，不问你了。”
于是苏明曦就自顾自走在前面，把姜小晨需要的生活用品都拿了，姜小晨跟在后面不敢说话，以为自己惹姐姐不高兴了。
收银处，老板在清点货物，姜小晨在心里着急。
然后姐姐像是发现了什么，手伸向收银台边上立着的货架处，拿了一包辣条。
“这个一起结。”
老板：“一共47。”
结了账，苏明曦把袋子提起来，到了外面，她又从袋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刚才那包辣条，突然停下脚步。
姜小晨一时没注意差点撞到苏明曦身上，还没等她站定，苏明曦又猛地转过身来。
一时间，两人靠得很近，近乎咫尺之间，苏明曦的脸呈几倍的放在在她眼前，太近了，近到姜小晨的心脏被惊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近到明明只有一秒，姜小晨却觉得这一秒被定格，在她脑子里慢速播放。
然后她的手里被塞了一包辣条，回神，苏明曦也已经退开她好远了。
“给你练习用，入门级的甜辣口。”
姜小晨想抓住刚刚那种感觉，思考其原由，但她的脑袋停住了。
苏明曦看她发愣，觉得她可爱，又有点好笑。
“走啦，回家了。”
这天晚上，姜小晨裹在新买的被子里一个人占了一整张大床，足够温暖，却没有前一天晚上睡得好，她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想了家里的妈妈，明天的第一天上班，还有这个收留她的姐姐。
有时候有些东西不发生在生活里，发生在人们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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