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度条剩下的不多了，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慢腾腾往前走着，画面中身着警服的人面色灰败绝望。
整个小镇里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迟迟抓不到凶手让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他们的努力好像都是徒劳的，所有理论都被推翻，到了后来甚至已经自暴自弃，只想逃离这个受到诅咒的小镇。
电影中的绝望已经蔓延到了班级，有人受不了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出门缓口气。
看到后面，怀翎走神了，眼神发愣地看着电视屏幕，目光悠远。
两个小时后，电影完全结束。
应该算是OE结局，没有抓到凶手，但人也没有全死。
灯被打开，庄老师宣布提前放学，点了一下值日生就走了。
同学们齐齐舒了口气，上厕所的上厕所，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
“一含，别呆着了，可以回去了。”韩明伸了个懒腰，对上周一含恢复清明的双眼。
周一含像是渡了个大劫一样，长长地感叹一口气，“真是部让人深思的电影啊。”
韩明：“……”
旁边收拾东西的段需词拎起两个椅子，投来讽刺一眼，“可得了吧，没一句台词值得深思。”
周一含不听不听，和韩明一块抱着椅子回位。
“待会儿给我讲讲剧情！”
“我一直跟你聊天，也没怎么看。”
“那老段……”
“谈了两小时恋爱。”
“……”
*
怀翎与柳木息身处明亮的走廊中，迈着步子慢慢向着卫生间走。
在黑暗的环境待了太久，猛地回到光明下，怀翎有种心脏落实了的感觉，明明身处门外的寒冷中，却觉得回暖了，由内而外的。
他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画，抬手伸了个懒腰，“没想到是开放式结局，到最后也不知道凶手。”
柳木息跟着他慢慢走，没有看画，而是看怀翎随着说话鼓动的腮帮子，牵动着嘴角的小痣，“开放式结局？”
他不是很了解电影什么的，而且就他的生存环境，不觉得这部电影还有什么后续可言，人类的下场只有死亡。
柳木息一早就看出来了，电影里那种死法和死数，只能是他的同类干的。
倒也不是说人类完成不了残忍的事件，主要是把手脚都塞进嘴里属实有点不可思议。
怀翎将视线从画上收回，“我还一直在猜谁是凶手，那么变态。”
柳木息噗嗤一笑。
怀翎一眼看过去，“笑什么？”
哪里有笑点了？
柳木息看一眼他，扭过头遮着唇角继续笑，摆摆手不回答。
怀翎抬手摸自己的脸，“我长得很好笑吗？”
柳木息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觉得怀翎刚才的语气和表情很有意思。
还挺可爱的。
怀翎无语凝噎，“你有点莫名其妙了。”
他强硬地把话题拽到正道上，继续道，“而且这电影也没有立意。”
怀翎之前陪妈妈看过几部丧尸片，无论是多血腥混乱的电影，也一定会有立意主题什么的，比如说要‘充满希望’‘勇往直前’之类。
但这部没有希望和光明，绝望和死亡倒是屡见不鲜，看得他都要抑郁了……
噢，他本来就有。
柳木息不笑了，问道，“这部电影没有？”
怀翎摇摇头，又点点头，“对啊，一直在死人。”
柳木息不明白这有什么稀奇的，“立意一定要是正面的吗？”
万一这部立意是“迟早得死”呢。
怀翎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问，犹豫道，“不然应该播不出来的吧？”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卫生间。
他们其实没人想上厕所，就是单纯出来透透气的。
怀翎将自己一尘不染的手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柳木息站在他旁边的位置，瞟到怀翎细瘦的手腕，那里白白净净一尘不染。
柳木息在旁边等着，照着他的方式揉着手，余光瞟到某处，眼中闪过思索。
“要不要护手霜？”怀翎下意识想伸手掏包，抓空了才想起自己没带。
“待会儿回去再涂。”柳木息冲他一仰下巴，“你先走吧，我在这儿待一会儿。”
“啊？待一会儿？”怀翎歪头左右看看。
“上厕所的文雅说法。”柳木息抬眉，“你要在这看着吗？”
语气诚恳表情无辜，但凡把“看着”改成“等着”，怀翎也不至于一时惊慌失措到连厕所有门都忘记。
“不了！我回去等你。”
他转身离开。
怀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柳木息目光转向某个隔间。
隔间门慢慢被推开，令他厌烦的身影缓慢踏出。
不知道那双腿是干什么用的，一步路得伸半天。
柳木息皱眉轻啧。
“喔对了！柳木息？”
怀翎突然从门口探出个脑袋来。
柳木息眼疾手快，黑雾已经窜出，把被半推开的门“砰”地一砸！
关了个严严实实。
“额……你方便完了？”怀翎眨眼看看，“我刚刚怎么听到摔门的声音？”
“当然是你听错了。”柳木息眯眼笑，忽略第一个问题，“怎么回来了？”
怀翎指尖挠挠脸，心说自己的幻听真是越来越真实了。
“我是想说，回去等你是在班里等你，不是在寝室等你，别找错地方。”
柳木息慢悠悠点头，神色和善，“你可以回寝室了，不要等我。”
怀翎懵然，“噢噢。”
这次，直到彻底感知不到怀翎的气息，柳木息才把黑雾收回来。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刚才砸那一下好像把锁给砸坏了。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非常见不得人哎。”
乐舟伸手按住门，颇为灵动地探出头，确认不会被门砸脑袋后，才迈腿跳下台阶。
他走到洗手池，开门见山。
“我等了很长时间，还以为你会站我这队呢。”
“跟同类联手，不比跟那弱鸡人类好？”
弱鸡？
说得是怀翎？
柳木息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他。
恢复记忆能一对十。
他散漫抱胸，嘴角嫌弃地扯起，“连真身都不敢示人的东西，我会入眼？”
乐舟神色揶揄，一针见血，“原来我们柳七少是因为怀翎有真身才一直粘着他的？”
柳木息挑眉，“不然呢？”
没沉默没反驳没着急没破防，简单三个字倒是给乐舟整不会了。
柳木息不想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后背一靠墙，单刀直入。
“方才那电影，跟这里有没有关系？”
乐舟翻了个白眼，“我凭什么告诉你？”
柳木息神色不变，“你也说了，我们是同类，你现在告诉我，之后可以死的轻松些。”
乐舟笑出声，“如果我没记错，您～的鬼气都消失的差不多了吧。”
“您”字拉长，讽刺意味十足。
“还以为自己是万鬼之上的大少爷呢？”
柳木息盯他看了两秒，突然弯起眼睛，黑眸沉沉，没有光点没有波动，眼尾翘出流畅的弧度，嘴角抿出大大的笑。
乐舟默默警惕起来。
柳木息笑，“我说，我们一定每次都要在卫生间针锋相对么？”
乐舟一滞，“不然呢，大少爷有什么想法？”
就是这一滞，再次对上视线的时候，柳木息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瞳色好像比刚才更深更浓，像被涂了一团墨。
有雾从眼中溢出，看似柔软却不给任何反抗余地，直接圈住了乐舟的脖子。
乐舟被提起身子，面色没有任何改变，开口语气与平常并无二致，“也就这样。”
黑雾开始收紧，乐舟没有害怕的情绪。
柳木息心中有了底。
黑雾开始移动，从洗手池移到墙边的窗户。
窗户上糊着泛黄的画纸，被封得很死。
柳木息指尖小缕黑雾飘出，细细挑破画纸，轻轻一划，拉开了窗户。
冷风一下窜了进来，打在乐舟的后背。
距离窗口越来越近，乐舟的表情开始不自然，瞳仁往旁边挤着，像是想要看清离窗口还有多远。
再去看柳木息，依旧是笑着，像在衡量什么。
离窗口还剩五厘米左右，乐舟的身体瘫软下来，眼睛闭合，不再具有任何生机。
偶吼。
柳木息哼笑两声，明白了。
黑雾被收回，少年人的身体直接掉落，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没出息的东西，竟然就那么逃了。
柳木息一边洗手一边思考，最后还是决定不销毁这具身体。
其一，如果让那东西再找着新身体了会有点难办。
其二，怀翎现在起码已经对乐舟有了一定的警惕。
其三，一个人突然消失会很麻烦。
柳木息洗完了手，再也不看一眼，转身离开。
身后。
灰白的尸体再次动起来，脖颈血淋淋的勒痕被指腹抚上。
乐舟睁开眼睛，望着上方喃喃。
他移开手指，看看上面沾到的血，嫌弃地撇嘴，“这是目前为止的大部分实力？”
他语调平平，随手把血蹭回脖子上。
乐舟是故意的。
故意让对方这样对待自己。
为了探柳木息的底。
跟他想得不太一样，还以为柳木息会更弱些呢。
果然，少爷就是少爷。
后续发生的一切，柳木息一概不知，也不太想知道。
他现在正在前往515的路上，去找怀翎抹护手霜。
*
而几分钟前的怀翎，在从高峰口中得知因为占了晚自习的色彩，所以明天一整天都是色彩——这个噩耗后，迫不及待地回到寝室跟室友们分享。
515寝室内。
怀翎跟要宣布重大消息一样，看到寝室人员都齐了，咳咳两声道，“我有一个消息要说。”
他的声音跟韩明一样都是温柔卦的，但比韩明要润一些。
如果韩明是山间流水、清朗透明的话，那怀翎应该就是被捧在手心渐渐融化成水的软雪。
平时就算不特意咳两声，只要开口，也会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听他多说点。
“嘛代！”周一含伸出手掌作制止状，“好消息坏消息？”
“嗯……”怀翎看向他，“对你来说，可能是好消息。”
段需词把头从泡面碗里拔出来，举手发言，“我晓得了，有人问你要他微信？”
韩明默默否定，“不会，应该是他的生日快到了。”
周一含扭头看怀翎，“你找到我弄丢的水卡了？”
韩明：“你水卡丢了？”
“嗯啊，”周一含冲他一摊手，“丢两天了，你猜我现在为什么不去洗澡？”
他扭头闻闻，“再不洗澡，我都快臭了。”
“噫——”段需词鄙视他。
韩明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卡递给他，“可以先用我的。”
周一含感激地握住他的手，一脸大恩不言谢的夸张表情，即将满含热泪之时被怀翎打断。
“所以，”怀翎环视一圈，“没有一个人对我的消息感兴趣吗？”
他郁闷地坐到床上，将玩偶抱进怀里。
“什么！”周一含捧场，“我们都超感兴趣的～”
段需词：“所以有人表白？”
韩明：“不是因为生日？”
周一含：“你没捡着我水卡？”
怀翎一一否定，“是因为明天一整天都是色彩课。”
空气沉默一瞬。
三人同时眼前一黑。
“我靠！”周一含脸都拧巴了，“这简直是惊天噩耗！比我周边抽四十次没抽到隐藏还——呕！”
韩明：“？”
段需词不可思议：“四十次？一次没中？”
他吸一口气，“你这……”
吐出，“确实没色彩课恶心。”
怀翎揪揪萨摩耶的耳朵，“你色彩不是画得很好吗？”
周一含快速摇摇头，“不是为爱发电，只是生活所迫。”
韩明叹了口气，气氛重归正常，“色彩课是有点压抑。”
他有些纠结的是不是该说出口，片刻还是道，“……你们不觉得卓老师奇怪？”
经常能与之对上视线，让人很不舒服。
怀翎坐直身子，“你也这么觉得？”
他还以为只有自己这么想呢。
段需词立马认同，囫囵将嘴里的泡面汤咽下去，“这我有话说了！我那天亲眼看见他踹了学校里那只灰猫一脚！”
周一含也不忙着进浴室了，直接坐到凳子上，“真的假的？为啥？”
韩明听见猫字就看向了怀翎，眉宇间隐隐有忧色。
“在食堂的时候，那只猫跳到了卓老师旁边的座位，被他一巴掌推下去了。”
段需词继续道，“完了那猫可能是饿了，也不走，他就又踹了一脚，把那小灰猫踹得直接撞桌脚了。”
三人听得都不由皱眉。
“还没完呢，”段需词啧一声，“卓老师后面坐的那个男生就是我们班班长，就那个戴眼镜的卷毛，知道吧？他听见卓老师踹完猫后还说了声晦气。”
“啪！”一声传来。
周一含拍一巴掌桌子，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他没事吧？”
韩明放下手中从刚才开始就没看进去的书，走到怀翎身边坐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开口询问，“没看错吗？这样的人当老师？”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暮光缺老师缺的紧，”段需词降低了声音，“消息可靠，他就是其它画室不要的，来咱画室了。”
“被四个画室都辞退了，然后暮光给捡了。”
周一含：“暮光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还有啊，”段需词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你们知道上次背颜料被打哭的那个女生不？”
众人沉默半晌。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韩明合理疑问。
段需词理所应当，“我有女朋友。”
“……”
莫名其妙的炫耀语气。
没人再打断了，段需词接自己的话，“那女生挨了四下板子，那块都肿了，后来还发紫，抹了药才好的。”
怀翎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其实也就背错了两个，另外两个是他自己听错了，有同学提醒，他还偏不信，就是那句话，”段需词想了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周一含翻了个大白眼，“那明天是不是得钻他耳朵眼里背？”
对啊，明天就又到了抽背颜料的时候了。
怀翎揪着狗耳朵，韩明沉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翎（骂）：“变态”
柳（笑）：可爱
舟：走路
柳（皱眉啧）：腿不要就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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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迟早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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