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内。
两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用自己的能力折磨对方，僵持不下谁也杀不了谁，只能嘴上不饶人地打着嘴炮，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
柳木息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只不过此为下下策，是他绝对不想用的一招。
他的能力还没恢复多少，就算用了说不定也没办法成功，最后还可能会精疲力尽再起不能。
最糟糕的结果，如果鬼气都用完了还没有成功出去的话，柳木息就只能呆在这里任人宰割了。
他绝对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如果不用这招，怀翎和那镯子就大事不妙了。
虽然他不相信怀翎会死在一个随随便便的NPC手里，身为老鬼几百年的直觉告诉他，就算是现在这个失去记忆的傻白甜怀翎，也不会轻易被杀死。
但如果怀翎现在没死，柳木息也只能想到两种他可以活下去的办法。
第一种，受到刺激直接恢复记忆。
第二种，受到刺激间接恢复记忆。
硬抗或顺从不加入可能的范围内。
如果是第二种还好一些，但如果是第一种，那他来到这之后所做的一切的都会变成白费功夫。
他在这破地方坚持到现在是为了什么，除了拿到镯子后杀掉怀翎还能是为了什么？
最不可能的结果，如果怀翎死了，那他一直待在这里的意义就消失了，不光拿不到镯子，甚至连一直想杀的人都不是自己亲手杀的。
但如果怀翎恢复了记忆，想起之前有关自己的一切，想起两人间的“深仇大恨”，他就更不可能拿到镯子了。
那镯子里锁着他体内过半的鬼气，除非镯子主人亲口命令归还，不然柳木息再几百年都没办法恢复到原先十成十的能力。
柳木息面上微笑，实际已经快把舌尖咬断了。
怀翎啊怀翎，你所亏欠的要拿什么还。
他清楚这个下下策今天是不得不用了，从刚才到现在，打嘴炮的时间一直被用来给大招充能。
如果对面现在把自己的灵魂塞回去，或者认真凑近看一看的话，就会发现柳木息的眼白正在慢慢消失。
他现在身体状态不好，能力又只剩一小半，还得一心二用跟对面耍嘴炮，这个过程就显得十分漫长。
现在那具身体是原主人在控制，所以“乐舟”并没有发现束缚身体的黑雾松懈了点，里面的小刺也变钝了，存在感微乎其微。
但尽管如此，对于现在是人类的乐舟来说还是十分难过，脸色已经憋到苍白，嘴唇隐隐泛紫，此刻正艰难地张张合合，在吐出的白雾中发出濒死的喘息，鼻翼收缩着勉强吸着细气，已经是有气进没气出的状态。
普通人类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摧残中苟延残喘这么久。
柳木息垂下视线，模糊的视线盯住从自己身体里扎穿的一条钢筋，粘着冰冷粘稠的黑红色血液。顺着走势一点点向着钢筋尖端滑去，一滴血从刚才到现在聚了这么久还没有滴下去。
“这个人，也是他们那边的？”柳木息声音调子平了点，“所以你不能彻底杀死他是不是？”
如果乐舟彻底死亡，就会像上次那只白猫一样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所以如果要用乐舟的身体，就必须留着他一口气。
“说得对，”对方大方承认，“不过今天之后这具身体就没什么用了，消失也没关系。”
“做什么白日梦呢。”知道他觊觎怀翎，柳木息抬起眼尾，额前的黑发扫过眉眼，“怀翎的武力值不算进计划？”
“没考虑。”
不管他嘴里把怀翎包装成什么样，“乐舟”都对其保持怀疑。
毕竟他也没觉得柳木息有多强，就更加质疑他口中怀翎的实力了。
不过就目前来看，怀翎就是个普通人类，甚至比普通人类还要弱小。
而且他总能从那具身体上感受到活人身上没有的东西，应该说是死意，跟怀翎的气质和举止没关系，单纯是身体散发出来的。
很有意思。
“乐舟”将自己隐在墙内的世界，一边顾着卓飞宇那边的情况，一边在心下思索接下来要做的事。
等他得到怀翎的身体，柳木息就没必要再屈尊待在这儿，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柳木息一走，这地方就没有能跟它抗衡的东西了。
柳木息是为了怀翎手中的某个把柄而待在这儿，如果想让他离开，杀掉怀翎绝对是必走的路线。
它明明在帮柳木息，帮忙他将把柄埋没，为什么会被阻拦呢？
那个把柄到底是什么，让他必须要保护怀翎？
“乐舟”发出两道模糊的笑声，带着对未知的好奇以及忍不住想探索的兴奋。
笑声的尾音消失。
它抬眼自下往上欣赏对面千疮百孔的七少，幸灾乐祸的视线比血液还要粘腻。
不是四月天会穿的衣服，里面单薄的衬衣浸了血，部分布料贴在了僵硬的皮肤上已经慢慢变硬。
衣服被刺破出数不清的小洞，溢出的血正顺着钢筋的走向滑动。
拖延时间实在太简单了，让“乐舟”都有些无聊。
耳边是人类那令人愉悦的痛呼声，眼前是同类……
应该不算同类。
它是灵，柳木息是鬼。
它跟其它的灵也不一样，倒不是说模样，而是，它是由没有生命的物体们孕育出来的，并且拥有自己的思维。
而别的灵，都是灵魂，是人死了之后的形态，脱离□□后，它们就不再有思维，就连行为模式都是一样的。
像“乐舟”这种没拥有过□□的灵，如果不附到别人身上就只能在墙里活动，以柳木息现在的实力也看不清它。
“乐舟”百无聊赖地想着，看过去的视线却猛地一顿。
跟柳木息的视线对上了。
那是一双洞洞的眼睛，很死板的黑色，除了黑看不出一点其它的东西。
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柳木息放松下来的时候嘴角是向下的，本来平时是靠着笑眯眯的凤眼和弯起的嘴角、以及一系列的小表情来淡化自己长相附带的攻击性，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如“乐舟”所想，柳木息现在体内的鬼气连三成都没有，根本就看不见它。
所以柳木息其实只是在看面前饱受痛苦的人类。
凤眸完全睁开也是狭长的，满目的黑色将眼睛放大，眼球好像都消失不见。
他站直身子，死气沉沉的压迫感瞬间铺满整个空间，
“乐舟”的目光有些惊讶地凝固两秒，随即便皱了眉。
它现在内心非常矛盾。
柳木息现在在用比较危险的能力，“乐舟”估计，这个危险可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理智会说，现在应该离开这里。
但它没有理智。
而且如果它走了，这堵墙就会变回普通的墙，就关不住他了。
再加上，“乐舟”想知道柳木息会做什么。
它好奇很久了。
之前只是在别的地方远远地见过一面，柳木息身边脚下围的水泄不通，叽喳聒噪的恭维声和夸赞声它听得都反胃。
前不久，它得知柳木息也来到了这里，“乐舟”先是讶异，随即快速在心里给他画了一个黑色的大叉。
它清楚七少的名头，知道对方有多受欢迎。
这样的他，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舒适区当大爷，却来到这样的穷乡僻壤。
因为一个人类，还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人类。
这要是说出去，得让多少追寻七少的灵灵鬼鬼失望唾弃。
毕竟没有鬼会为了食物伏低做小。
它将自己划分为旁观者，并越发期待。
柳木息到底会为了那个人类……或者说那个把柄，做到什么地步？
“乐舟”笑声在空间内幽幽回荡着，不难听出它现在情绪很亢奋，像在看一部没有第二场的电影，会因为结局未知而感到激动。
有雾气从柳木息的眼中往外溢，指尖溢出的雾气像薄薄的丝带一样在空气中来回飘，从一开始只冒出来尖尖，到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速度不快，黑雾扩散的非常勉强，即将一分钟的时间才将整个空间都充满，
一小缕飘到“乐舟”身边，鲁莽地横冲直撞着，在距离“乐舟”还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时猛地顿住。
它在原地飘了两秒，突然变成了尖锐冷硬的刀子形状，狠狠地向前刺去。
“乐舟”意想不到地站在原地。
柳木息看不到，可这东西能感知到灵的存在。
那现在的状态可就有点头疼了
如果被这讨厌的东西盯上，柳木息就能得知灵的位置。
“嘶。”这一点是他不知道的。
空间几乎被完整笼罩，“乐舟”又想到了别的问题。
它“哎”一声反应过来，一边后退一边向四周张望。
但这墙里的灵可不止他一个。
“乐舟”知道柳木息想抓的是它，但放眼望去，这墙里的灵已经多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一个个都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游荡着，丝毫不在意弥漫四周的浓雾。
虽然都是“灵”，但这些东西可不归它管，所以没有必要为此感到担心。
“乐舟”只是想知道，柳木息会用什么方式找到自己。
空间不算大，“乐舟”堪堪躲了几步就被身后靠近的黑雾禁锢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目之所及处的所有“灵”都被全部束缚住。
“乐舟”没有挣扎，好整以暇地乜着柳木息。
“灵”没有长相没有□□也没有特殊气场，它再稍稍隐匿一下，将自己控制墙体钢筋的能力撤回，就绝对不会被发现。
柳木息找不到自己，能力又使用得这么勉强，估计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而此刻，体内所有黑雾都已经全部掏空的柳木息，没了穿过身体的钢筋支撑，已经连思考都有点困难了。
他没表现出来一丝不适，在他所控制的黑雾所传递过来的画面中，这里的所有灵都在看着他。
因为不知道哪个是“乐舟”，所以更加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情况。
几面破墙，怎么会有这么多灵魂体？
每个长得还都一样，也不知道它们以前活着的时候肉身是什么样的。
柳木息啧了一声，眉头有越皱越紧的趋势。
脑中出现一个荒缪的想法，大胆到了有贝者博的成分。
他心里越发烦躁，这些急促的躁意将其它更加平稳耗时的方法全部过滤，唯独留下最后一个方法。
又是一条下下策。
柳木息的脑中是空间内清晰的场景，黑雾将一切细节都带给他。
而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身为人类的乐舟。
他已经变得奄奄一息，眼中看不见一丁点的求生欲，整个人被折磨得灰败不堪，眼泪已经将整张稚嫩的脸打湿。
柳木息笑了一声。
他已经将自己的力量付之一炬，现在再纠结用不用下下策已经没有意义了。
再说了，他不是人，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死。
这样想着，他弯起两边唇角，嘴角变得又薄又尖，配上黑色的眼球，绝对可以用作是午夜档节目的封面。
怀翎亏欠的东西已经数不清了。
现在的情况让柳木息不再计较这些，他用尽力气，成功让雾气的颜色再浓一个度。
束缚的力度加强，正速度缓慢地在所有灵的身上绕圈，一圈比一圈紧，但凡被接触到的东西全部都动弹不得，甚至连视线都没办法转移。
被碰到的一瞬间过后，它们便就只能够跟随黑雾。
很恐怖的力量，就算现在只剩冰山一角，也是窥得见的强大。
所有的灵都被拽着慢慢向前，而它们所汇聚方向的终点······
是乐舟。
“乐舟”连神情都没办法变，心中却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柳木息完全不顾后果的吗。
在这种地方竟然还敢乱来，应该说不愧是七少，一点不顾他人死活。
它表情僵硬地看着前方，眼见离乐舟越来越近，情况已经称得上糟糕的时候，脑中又迎来了坏消息。
它与卓飞宇的连接断了。
人的大脑不会停止运作，只要不停止运作，它就一定能感知到对方的想法。
如果停止，那应该就是死了。
“乐舟”的心情急转直下。
是谁杀的卓飞宇，谁破坏了他的计划？
那个办公室已经被它围起来了，如果不是有人从里面打开，门是绝对不会开的。
如果排除有人用意料之外的力量救了他，那么就是怀翎自己。
怀翎杀了卓飞宇。
“乐舟”的计划落空了。
还真是，意料之外的结局。
却让它更好奇接下来的发展了。
柳木息特意压抑的粗重喘息越来越近，乐舟的身体近在眼前。
他很清楚，用笨方法慢慢来未尝找不到“乐舟”，但结合当下的情况，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它。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的方法，就是不找。
柳木息的脑中很清晰，视线就没有那么清晰了，被蒙了一层布薄薄的黑色塑料布一样，视野模模糊糊。
他淡淡地看一眼乐舟，脑中钝钝地痛着，让最后一次使力变得格外艰难。
包括“乐舟”在内，所有的灵都被塞进了人类并不算高大的身体内。
乐舟瞪大了眼睛，瞳孔快速缩小，眼白处的血丝几乎已经要伸进瞳孔，有血液从双眼、鼻子和耳朵冒出来，眼珠快要被滚烫的眼泪的鲜血冲出来。
体内被塞进来太多不属于自己的灵魂，他很疼，疼得要爆炸了。
黑雾一大半回到柳木息的体内，一小半将乐舟的身体捆住，禁锢住想要出逃的灵魂，迅速地向着空间的边界处砸去。
“乐舟”也在这具身体里，它拥有肉身，灵无法拒绝出入，在撞上去的那一刻，空间瞬间发生变化。
没有来得及看到场景，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出现在视野。
眼前炸开一朵血花。
碎肉内脏掉落一地，粘腻的声音粘在四面八方，年轻的身体此刻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乐舟死了。死前经历了无法忍受的痛苦，死法却迅速猛烈，几乎只有两秒的时间，他就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体内的灵魂们四散开来，瞬间不知所踪。
走廊没有亮灯，柳木息的眼睛恢复平常，看不见灵体们，面前是满地满墙的碎尸。
他在原地站了一秒，苍白的薄唇轻启，用这一秒的时间轻轻叹了口气。
柳木息转身离开，指尖飘出一丝细细的浅色薄雾。
高大的身影隐没在黑暗，身后，纤细的灰雾艰难地笼住一块小小的肉块。
它的动作很快，肉块一下子就被吸收进去，连带着那一小块地方的血液也不见了。
那一缕薄雾在尸体中游荡着，先是从小块的碎末开始，一直吸收到大块的皮肤，到最后是相较完整的脸部。
吸收的同时，雾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颜色也黑了三倍不止。
它在那依稀能看出稚嫩长相的脸上飘了飘，像是在纠结什么。
随后，雾气飘走，在一众碎块中慢慢找寻着。
最后，它用尖端挑起来两颗被埋没的眼球，小幅度地将之按回到脸上空缺的两块血洞。
这张脸被留到了最后才吃掉。
翎翎，活人微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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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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