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山门凉亭里的谢晏，宋凌开口：“谢仙尊有伤在身，可要进峰小坐。”
她顿了顿，怕谢晏害怕，“玄天宗境内，我是不会伤害谢仙尊的。”
“宋尊者鬼话连篇撒谎成性，经常前面承诺后面反悔，宋尊者的保证，我可不敢信。”谢晏神情倨傲，“更何况宋尊者莫不是忘了，之前你因为恨我，特意设下结界，阻挡我进清雨峰。”
但那都是她被扔进通天塔前的事了，被扔进通天塔后，修为受压制，曾经设下的限制自然而然也消失。谢晏想进来，随时可以进。
“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做错，我答应了谢仙尊今日会过去却没有做到。”宋凌缓步向他靠近，坐在他对面，“谢仙尊想怎么罚我都行，只要谢仙尊开口。”
“罚你?”谢晏冷笑，“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个喜欢伤害同门不辨是非罔顾往日情分的狂妄之徒吗?”
宋凌不知道这串形容词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或许有，那都是过去的事。她现在对谢晏的态度很客气。
“我并没有想罚你，也并没有想过借你今天的错误威胁你，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
宋凌想他今天是没有想借她的错误威胁她，但是前天做了。乌鸦何必笑猪黑?
“我今天来，只是想解答你昨日提出的问题。”
没想到师尊、师祖也跟过来，一行人杵在清雨峰门口，分外尴尬。
宋凌洗耳恭听。
谢晏道：“老子去世，秦失前去吊唁他，哭了三下就准备离开。老子的弟子就问：‘你真的是我老师的朋友吗?’你知道秦失怎么答的吗?”
宋凌点头，“这段我读过。”
谢晏道：“既然读过，那便该明白面对死亡，什么情绪都可以。难道非要‘不蕲言而言，不蕲哭而哭’才算正常?他活着你为和他在一起而争取，他死后你也愿意为他复仇。你已经做了能为他做的一切，难道非要永远沉浸在悲伤中，才算对得起他?”
宋凌心里得到了安慰。
谢晏说：“而且我比你更清楚，他比你更希望你能走出悲痛，一辈子都在快乐中度过。”
逝者已逝，谁又敢说自己清楚死者的想法。宋凌摇摇头说：“你怎么可能知道?”
能从谢晏处得到安慰她已知足，不需要再多。
“因为我恨你。”
宋凌惊讶看他，他继续说道：“我恨你都希望你过得很好，更何况至死都爱着你的他?”
宋凌没想到在他口中听到这句话。
她下意识问道：“你不是恨我想报复我吗?”
等谢晏嘴唇阖动像是有什么话想说时，她意识到有什么在失控。
“谢仙尊，”她站起身来，打断谢晏未来得及开口的话，“昨日的问题你已经替我解惑，今日太晚，我就不留你了。您看您是在我清雨峰小住一晚还是我派人送你回去?”
谢晏勾唇一笑：“不必劳烦宋尊者了，我只是受伤，不是死了。”
他起身，冷着一张脸和宋凌插身过宋凌的位置。就在宋凌松一口气时，他忽然又几步折回来，站在宋凌面前。宋凌惊讶抬头，借着月光看清他脸上恨入骨髓又夹杂着不甘的表情。
“懦夫。”他道，“宋凌你就是个懦夫。你连听我话的勇气都没有，你日后有问题别问我，我不会再替你解答。”
宋凌认识他一百来年，一百来年都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等他走远，她才反应过来，问自己：他真的不是被人夺舍了吗?
-
日子一天天过去，烦心事接踵而至，先是不仅无极仙宗，连中洲其他地方也出现魔气，虽然暂时没有像南岭一样出现伤亡，但魔气的出现，本来就是不好的预兆。
再然后新一届弟子试炼，每峰不得不抽派人手保护他们。紹己也来信，说西域最近极有可能发生变故，但她让宋凌不用担心，她有信心解决。
唯一让宋凌舒心的是，因为中洲魔气的蔓延，明婳尊者决定留在中洲，不打算去妖魔之地了。
有她在身边，宋凌觉得安心。她宁愿自己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也不想明婳尊者去冒险。
新年到来，在新年的欢乐氛围中，不仅魔气蔓延带来的烦恼被冲散，姮懿尊者、清云尊者、明婳尊者还有洛华尊者也借这个契机和好了。四方约定以后再也不提宋凌伤谢晏一事，也不再说当年洛华尊者引诱她私闯禁地的事。这次风波，至少从他们的层度平息了。
清云尊者道：“两峰相交这么久，能有个体面的结局也是不错。”
宋凌不明白，谢晏都差点死在她手里，也能叫体面的结局吗?
她同样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洛华尊者引诱设计明婳尊者私闯禁地，明婳尊者能毫无芥蒂地和他做三百余年的师兄妹。
“因为师兄对我的好胜过他对我的坏。”面对她的疑问，明婳尊者说，“而且我小时候确实挺讨人厌的。”
明婳尊者说她年少时样样掐尖要强，不给人留体面。她和外宗弟子演练时，硬逼着外宗某个尊者的弟子喜欢她，那弟子坚持说不喜欢，她就打得对方哇哇直哭。吓得后面的弟子再也不敢说不喜欢她。
“现在想想，我当时太幼稚。也就昶和觉得我好，喜欢和我玩。”
明婳尊者对于她小时候的描述和宋凌想象中明婳尊者小时候的生活大相径庭相差甚远，宋凌见过她师尊不管去哪个宗门都备受优待，以为明婳尊者是自小就受人喜欢。
“哪有人天生受人欢迎，人和人交往的本质不过是以利换利。所以，宋凌，你要想自己活得有价值，就要一直不停地追求自己的强大，懂吗?”明婳尊者道。
宋凌颔首，表示知道。
“我就知道你懂。”明婳尊者振臂高呼，“我活这么久，还没见过同龄人中能稳赢我的。这点你像我，不错。”
宋凌跟着笑。内心却为自己修炼的小无情道担忧。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受禁术反噬，就像洛华、清云尊者不知道谢晏什么时候会吃元神分离的苦。
他们这些日子在玄天宗，一直在研究让燕恒回归谢晏体内的法子。
燕恒作为分神，不但没有抗拒，反而一直配合他们的研究，多次表示他也想回谢晏体内。因为他配合的态度，不仅清云尊者对他越来越爱，连洛华尊者待他也不再如之前一般冷着脸。他得以以燕恒的身份在玄天宗内行走。这次弟子试炼，他就有被抽调过去当保护人员。
明婳尊者也很喜欢他，因为她既觉得他像自己的弟子宋凌，又觉得他像宋凌曾经的爱慕对象镜月。她有一次感叹如果燕恒是谢晏就好了，燕恒淡淡笑了。
“我就是啊，或者说我正在试图成为是。”
他们的对话被宋凌听到，宋凌隐隐觉得不安，但也没在意。因为谢晏和燕恒本来就是一体的，只要燕恒回归，谁是谁已经不那么重要。他们只要有对方的记忆就是对方，性格本来就一直都在变的。
他们后来还在聊，燕恒好像说了什么话，惹得明婳尊者发出惊讶的声音，但宋凌没仔细听。
临近年关，她去了一趟凡人城市加固归属她管辖的阵法，苍岚山的妖兽一切正常，暂时没受中洲蔓延的魔气影响。看着城中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哪怕他们对她来说只是陌生的人，宋凌也觉得欣慰。
她想起镜月说过的保护凡人就是一种快乐，也不知道镜月现在身在何方。上次见面时她情绪太过激荡，如果能再见到他，她想跟他道歉，想告诉他经过这半年情绪的跌宕，她现在心境平和许多，偶尔想起镜月，也不再会为当年发生的感到痛苦。
镜月在她心里，已经变成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的普通朋友了。如果能再见到，她对他，只有感谢。
感谢他那些年的陪伴和倾听。不管他爱不爱她，他都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除明婳尊者外最应该感激的人。
随着新年钟声响起，仙主再次现世，并且带来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他准备废除中洲修真界的继承制，重新选拔各宗各门的尊者，并且开放凡人修仙，允许各宗广收弟子。
上章看完尴尬得我睡不着觉，这章也差不多，看来重写并不能使文章的质量变好，只能说不那么着急，可以把之前漏掉的内容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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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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