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由蓦然在一件病房前停下来,“脑器质性精神病”几个对沈惠由意义非凡的字写在一个名字下面,而这个名字,叫路遗光。
路......遗光?
是他吧,和我一起被送进来的是他?好像......在哪听过?
等到沈惠由回过神来,已经坐回了自己的病房。好像身体下意识要远离这个名字。
怎么回事?
在精神病院待了几天,沈惠由从时而清醒的病友和楼下漂亮的小护士嘴里打探明白了自己住院的前后因果。
自己是坠河后不省人事,在河岸泡的都有点变色了,把上山砍柴的村民吓得不轻,情急之下报了警才得救。而那个路遗光,是在我被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里,是警察叔叔搜查现场找到的。
说到路遗光,沈惠由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这几天已经打探清楚他的行动路线和活动时间,但自己内心里非常抗拒见到他。可是,要想把那天的事搞明白以及变得可疑又不得不见见他。
不过按理说,这路遗光也是个精神病,他还会记得吗?
虽然这样想,沈惠由还是蹲在了路遗光这几天回房的必经之路上,不过奇怪的是,到了往常他回来的时间却不见他的身影。沈惠由就打算下楼去看看。
一路上沈惠由同医生护士熟稔地打着招呼,由于沈惠由这几天表现良好,她拿回了些自己的人身自由。
走在枫树下,沈惠由正愁着去哪找,就听到在她隔壁房间的小男孩庆至正在天真地发问:“这个字念什么呀?”沈惠由打算走上前去看看,这几天她和这小孩已经处成了好朋友。
“这个?这个读霁。”一道声线清朗的声音像是没有通过任何介质一样直接传进了沈惠由的耳朵里。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挡住了沈惠由往前走的脚步,可紧接着又驱动她快步走去。
然后沈惠由就看到铺满落叶的地上放着一本书,坐着一大一小两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人,庆至坐在地上手指着书上的某个位置,期待地问。
另一个人一条腿盘放在一地落叶上,另一条腿屈膝用来支撑胳膊,手臂就这样挡住他的大半张脸,听见这个问题,他极轻地笑了下,拿开胳膊,状似无意般回答。
在看见他那张异常出众的脸的同时,沈惠由听到庆至欢快地念了起来:“霁!霁!闻霁!这个字念闻,哥哥昨天教过我!”沈惠由还没来得及感叹造物主这手艺真是不赖,就被这俩字镇住了。
此刻,一阵风吹来,扬起一地的落叶,将它们向上吹起,立于其间,沈惠由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明白过来他们正在看的是她灵感爆发写出来的奇幻小说,而闻霁正是这本小说的主人公。意识到这一点,沈惠由不由无声的缓缓吐出“路遗光”三个字。
那俩人在这时也注意到沈惠由这个闯入者。庆至马上就开心地跑到沈惠由身边来,热情邀请她来一起认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惠由只觉得那人又在笑,可再一眼这人表情又分毫未变。明明看上去那么可人的脸,沈惠由却瞧出一股神秘莫测来。
沈惠由捏了捏庆至肉肉的脸颊:“庆至,你又交新朋友啦。”
“是呀,现在你们也是好朋友啦,咱们都是好朋友。”庆至拉着沈惠由的手也坐下。
“你好啊,新朋友。”沈惠由看着路遗光坐在那里欲笑不笑地和她打招呼,于是特意把脸上挂上笑,忍住呛声的冲动,“礼貌”地回应:
“你好啊,病友。”
只见路遗光微微仰了仰头,略显真切地轻笑一声。
灯一盏一盏灭掉,沈惠由躺在床上回想。
路遗光,他一定是路遗光,不过他会是那晚的人影吗?自己对这个名字的感觉这样异常会是什么原因?他分明是认识闻霁的,如果那晚他真的在,会是在那个晚上见到的闻霁吗?今天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怀疑到他身上?他就那么确定我会找到他?
沈惠由只觉得脑袋要过载了。
这几天,路遗光一出现在沈惠由视野里,就会被一道目光紧紧跟随,小护士锜兰差点以为沈惠由要在精神病院来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不过,她想好像院里也没有这方面的限制。
沈惠由觉得自己这几天稍微克服了点那些面对路遗光的不适感,于是在一个清早,病友们都在吃早饭,而沈惠由端着早饭坐到了路遗光的对面,斟酌了一下开口:“原来你喜欢喝豆浆啊。”
对面不说话,放下筷子,低头看着饭,沈惠由下意识跟着看过去,豆浆一口都没喝,其他菜也就是吃了两口,看不出他偏好什么,厌恶什么。
眼见寒暄不成,沈惠由也放弃了那些场面话,直言:“你在精神病院里也会做发型吗?”对,没错,她确实有点想知道他是怎么在病院里照样光鲜亮丽的。
“是啊,我在这里有一个发型师。”他抬眼,半开玩笑。
沈惠由也哈哈道:“是吗,有实力有实力。”心下却暗想这封闭式管理确实能把人逼疯,精神病院确实没有正常人,哪怕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也不行。
“遗光兄弟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继续打探。
“古董修复。”
沈惠由干巴巴鼓了两下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之后几天,沈惠由假装偷偷观察他,又故意进行得明目张胆,不过根本毫无进展。
沈惠由偷偷跟着路遗光去了一条秘密小道,以为这么快就有所发现了,结果路遗光和庆至快乐地探讨着汉字拼音的奥秘。
第二天,沈惠由偶然经过棋牌室却发现路遗光竟然也坐在那边和人下棋,沈惠由想这会一定是没错了,他一定是想从这些人嘴里套什么话,或者这些人里面就有他的接头人!
这样一想,沈惠由只觉得这的每个人的行为都十分可疑,就这样监视他们了一下午,她才真的相信只是在下棋而已,而且路遗光看起来还不怎么会下棋,常常向旁边的人请教,而那些下棋的人竟也纵容他,沈惠由只得摇着头走了。
沈惠由找不出直接明了的证据,可他一个现代人向锜兰请教那台老式电脑怎么打开,一个从不发病的精神病人却住在精神病院,虽然这点和沈惠由很像,不过沈惠由是有前科的,他当然就十分可疑了。
可无奈的是,以上猜测只有沈惠由一个支持者,除她以外病院里的每个人都十分喜欢路遗光,当然沈惠由也不得不承认的是,路遗光作为一个病友真的没有让人挑剔的地方。
不过沈惠由这几天发现路遗光总是在窗户旁边看楼下那一小片枫林。就留意了一下,果然发现他半夜去了那片林子,沈惠由想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就盯了他一整夜。
刚开始沈惠由觉得他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盯他盯得非常紧,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后面沈惠由真是怕了他,顶着熊猫眼看着路遗光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时终于起身,离开了这里。他一离开,沈惠由连忙拖着两条铁棍一样的腿去到他那个位置,看看到底有什么稀奇。瞧了半天也只能看出那个落叶堆出的屁股印,心里感叹这人是怎么一动不动在这里端坐一晚上的。
沈惠由猜他是回病房了,溜达着去他门口的时候发现关着门,于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根蹲下,想着一会出来怎么试探他,想着想着,昨晚的困劲慢慢上来,直到锜兰路过拍醒了沈惠由,她猛地站起来,忙问道:“锜兰,他人呢?路遗光?”
小护士歪着脑袋想了下:“路先生昨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呀。”锜兰心想路先生来办理手续的时候换了衣服帅帅的,她确实有印象!
“我们俩一样的病,他都出院了,为什么我还不能出院?”沈惠由就奇了怪了。
“只怕是因为他没有出现攻击别人的情况?”锜兰说到。
“我也没......”沈惠由简直有苦说不出,失忆期间做了什么她真的不知道啊。
就这样,沈惠由单方面找的嫌疑最大的人就此消失,现在只剩下一群不可疑但确实有病的朋友。
后面半个月沈惠由真以为自己要在这病院里待个十年八载的,天天想着怎么“越狱”,还要努力在医生护士面前保护好自己的正常人人设,在精神病院里天天向上。
可是没过多久,沈惠由就收到病院通知说她的远房亲戚过来接她出院。
她当然没有什么远房亲戚。
思来想去大概只有远房阴谋在等着她。
果然,就等着你们起疑呢。
沈惠由走在出去的路上,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是觉得恍恍惚惚的。
如果一件事太过匪夷所思,那么人的内心会下意识把它当做一个巧合,从而自然而然地维护一些不合理的常理。而写过悬疑奇幻小说的沈惠由在这方面倒是会第一时间把它阴谋化。
她想,是那个组织里的人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但在路遗光离开的半个月后她也被接出院,这不可能是什么巧合。现在她需要考虑的是送她进精神病院的和接她出来的究竟是不是同一批人。
还有路遗光,他的出现和离开是否与我有关。
第一次看到他的名字,自己心里的异样感觉就十分强烈,从前不可能没有见过或是听过。
如果一定见过的话,那只有两个月前了,只有她失忆这段时间是她没有办法确定的。
沈惠由沉思着,想到了什么,脚步缓下来,直到最后停了下来。
或许,他本来就该出现在这里。
而我,出现在这里才是为了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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