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裴霁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泛起一丝酸涩他才眨了眨眼,不断回味方才赵惊鹤离开前最后一句话。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叫人听了发酸发涩。
他前脚离开廖叔后脚进来收拾东西,还顺带一杯温热牛奶,放在裴霁床头。
裴霁说了声谢谢,没忍住向廖叔打探赵惊鹤的行踪。
廖叔笑了笑,说:“先生在书房,说是晚些时候有跨国视频会议,我刚送完咖啡就给您送牛奶来了。”
原来是有工作。
裴霁紧绷的神经松了松,感到刚才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一口气忽然一下松了,他朝廖叔笑笑没再说什么。
睡过一觉之后就有些难以入睡,裴霁将牛奶喝光,瞪着眼睛半天也没能酝酿出睡意。
几番挣扎无果,他撑着床沿半坐起身,摁亮床头的壁灯,拿起手机点开社交圈翻看。
裴霁聊天软件里的好友不多,大都因为工作而加,算起来不到三位数,而这么些个好友里,属陈维文状态发得最勤最快。
一条条划下来,几乎全是陈维文的动态,鲜少插入几条其他的也很快被淹没。
去酒吧喝酒要发,参加酒会活动要发,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恨不得公之于众。裴霁不用联系他本人,只要点开动态便能摸清他的行踪。
好友不多,裴霁很快便将最新动态翻阅完,他指尖顿了顿,在屏幕熄掉之前切到另一个界面。
点开置顶联系人,食指轻轻往头像上戳了戳。
赵惊鹤的头像是一片海,天空是落日时分蓝调退去之后一片深蓝的黑带一点渐变的橙黄,看起来寂静而神秘。
加好友这么久以来,裴霁从没见过他发一条动态,而他们上一次联络还停留在一周前。
一向准时在晚饭之前回来的赵惊鹤那天晚了半个钟,裴霁原本想打电话但又怕打扰到他工作,便发了信息问他几点回来。
间隔几分钟赵惊鹤回复了两个字“路上”,对话框最后以裴霁的“好”结束。
赵惊鹤不喜欢发信息,通常有什么事都选择直接电话联系,裴霁觉得自己有些受他影响,需要联系他时也下意识打电话。
以至于聊天软件上,他们的对话寥寥无几。
他想起陈维文平时有事没事总喜欢抱着手机,指如疾风,和屏幕另一边不知是sandy还是Lisa的聊得火热朝天,十分钟一百八十个话题。
裴霁退出头像界面,点开下方对话框,拇指摁在上面点了又点,几分钟后,他叹息一声退出聊天界面,给陈维文发了条消息。
“你平时和sandy,Lisa会聊些什么?”
陈维文果然没睡,消息回复得很快,
“?”
“你想追女仔?”
他一连发了两条,裴霁还没来得及回复,他下一条又来了。
“还是追男仔?”
裴霁已经习惯他的跳脱,“有什么不一样吗?”
大约是嫌打字麻烦,这次他直接发了条长语音过来,
“大同小异,总之两者都适用,无非就是聊兴趣爱好咯,对方喜欢看电影就聊电影,看书就聊看书,喜欢听音乐当然就是聊音乐咯,总结来说就是投其所好。”
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裴霁开始沉思。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他终于在空白对话框敲出几个字,并在发送之前至少检查了两遍他的语气和内容是否妥当。
看着发送成功的对话框,裴霁隐隐升起一丝焦虑,手指慌忙切出聊天界面。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陈维文又接连发来几条语音,裴霁一条条点开。
“追人呢,要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慢慢渗透进入对方的生活,放长线钓大鱼。”
“总之,你听我的不会有错。”
“人呢?”
陈维文见他迟迟不回复,很快猜到了什么,
“发什么了?需不需要大师我给你把关?”
裴霁看着迟迟没有跳出红色数字的左上角,眉心轻皱。
“一分钟了,还没有回复。”
......
陈维文一口气凝住,sandy、Lisa至少不会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信息而如此按耐不住。
陈维文脑海里猛然闪过男人的冷峻面容,恐怕这座冰山不是那么容易融化,裴霁栽在这上面,少不了苦头吃。
“祝你好运。”
裴霁觉得他可能不太好运,距离消息发出去已经过去五分钟,仍然石沉大海。
他再次点开赵惊鹤的头像,盯着自己发出去的那句“巧克力吃完了吗?”看了很久,久到那行字开始出现重影,裴霁才眨了眨眼睛。
赵惊鹤可能正在视频会议,而他的问题无关工作甚至有些无聊,看上去像没话硬找话,赵惊鹤觉得没有必要回复也很正常。
裴霁可以理解,但有些难过。
手指无所事事地在界面上胡乱滑动一通,裴霁最终将屏幕摁灭,手刚挨上床头柜的边沿,暗下的屏幕倏然亮了。
裴霁眼睛发亮,立刻点开来看,
“嗯。”
只有简短的一个字,裴霁盯着这条消息好一会,确认确实没有下一句了才手指飞快敲着回复过去,
“那我再给你买?”
Godiva的巧克力偏苦,余味微甜,赵惊鹤口味挑剔,从来只吃这一款。
而这款巧克力港市很难找到有卖的地方,就算有一两家也经常断货,但只要赵惊鹤需要,对裴霁来说再简单不过。
“嗯。”
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文字冰冷分辨不出温度,但裴霁脑海里大约能勾勒出赵惊鹤回复这条消息冷淡平静的面容,他握着手机感到片刻的局促。
既不甘心话题就这么中断,但面对赵惊鹤的冷淡又不知道回复什么会比较妥当,于是握着手机沉默许久。
久到手机自动息屏,暗下去几秒又重新亮起来。
“早点睡。”
裴霁盯着着赵惊鹤发过来的这条消息,感到意外,失落神色一扫而空,嘴唇微微向上,露出一抹浅淡微笑。
“嗯,你也是。”
裴霁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晚安。”
这次那边回复得很快,裴霁盯着他回过来的“晚安”好半天,手机微微暗下去他就飞快点亮,这样反复几次,一直到倦意袭来,他才抱着手机意识困顿地入睡。
完全入睡前,裴霁意识朦胧地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他决定参考陈维文的意见,放长线钓大鱼。
*
次日,裴霁醒得很早,昨日下了一天的雨,今日终于放晴。
路过书房时,门敞开着,裴霁不自觉往里看了一眼,容姐正弯着腰在打扫卫生。
裴霁同她问了声早才将目光收回,虚扶着腰往楼下去。
餐桌上只备了一副碗筷,裴霁刚落座便见廖叔端着个砂锅走过来,他将砂锅垫好放在裴霁面前,锅盖掀开裴霁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然后听见廖叔说:“先生天还没亮透就出门了,让我转告您他今晚不回来用餐,让您不用等。”
裴霁咀嚼的动作短暂停了一瞬,喉咙有些发痒,口中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但廖叔在这他又不能吐出来,于是皱着眉心将卡在喉咙的食物吞入腹中。
廖叔将砂锅里的汤盛了小半碗放在他面前,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眼眸微转继续道:“这是先生特意叮嘱容姐给您熬的汤,足足熬了两个钟,您试试合不合胃口?”
在廖叔蕴含期许的目光中裴霁端起汤碗,入口带着药材的微苦,回味是淡淡的清甜,咸淡适中,是他喜欢的口味。
小半碗很快被他喝完,裴霁将瓷碗放下,抬眸看向廖叔:“这是什么汤?”
廖叔答道:“黄精枸杞牛尾汤。”
名字听着就像十全大补汤,廖叔见他喜欢就又替他盛了一碗,一大锅汤裴霁喝了一大半,最后撑得实在吃不下才作罢。
吃过早餐裴霁同廖叔到院子里浇花,也好消消食。
不过几日,茉莉花苗似乎长高了许多,有些大株的已经冒出细小的嫩苞,裴霁动作小心仔细地沿着花苗根部浇水。
廖叔抽空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笑道:“这花都让您养得娇贵了些,茉莉花不是什么娇贵品种,好养得很,您不用这么小心谨慎。”
听见廖叔的打趣,裴霁也觉得有道理,忍不住笑自己小题大做,“也是。”
他嘴上这么说手上动作却和方才无甚差别。
“您总算是笑了。”廖叔见他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眼睛微眯,眼尾的皱纹立刻堆到一处。
裴霁顿了顿,神色微敛,“我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廖叔笑而不语,屋里传来容姐的声音,廖叔便被叫走了,庭院只剩下裴霁。
早晨的阳光还未灼热滚烫,晒在身上的淡淡暖意很舒服惬意,裴霁站了会,从口袋掏出手机。
尽管只是很细微的差别,裴霁还是一下察觉到赵惊鹤似乎在有意同他疏离。
分明可以发消息告知裴霁不回来用餐的事却要借廖叔之口,裴霁盯着停滞的聊天框,既想不通赵惊鹤态度转变的原因也似乎毫无办法解决眼下的棘手。
他握着手机像握着烫手山芋,不知如何解决,直到手臂微微发麻,裴霁轻叹一口气,最后什么也没有做,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一连几日赵惊鹤都未回山庄,裴霁除了每天的早安晚安,还有一层不变地问赵惊鹤今晚回不回来用餐。
他完全照搬陈维文的方法,但似乎不太管用,赵惊鹤总是回复得很简短,裴霁问什么他答什么,倒是有问必答,但裴霁不问了话题便会戛然而止。
一连几日,赵惊鹤似乎耐心告罄才终于告知裴霁,他人不在国内,并且最近都不在。
裴霁这才终于知道赵惊鹤出国了。
言外之意,他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让裴霁别问了。
裴霁盯着他问赵惊鹤回国的日期而赵惊鹤简短回过来的“没定”两个字微微愣神。
国内现在是凌晨,相反赵惊鹤所在的地方是白天,正是工作时间,裴霁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大体的扰人。
他指尖微微蜷缩,长睫毛下眼睛闪了闪,删删减减最终敲了几个字,
“注意安全,”等你回来。
后半句裴霁想了想还是删掉了,但他忘了把逗号改成句号,裴霁盯着那个逗号强迫症作祟,想要撤回重新编辑,却发现已经过了时效。
他眸光渐渐暗淡,叹了口气,将手机反扣放回床边。
被褥蒙过头,鼻尖用力嗅了嗅,上面早已没有那股淡淡的木质香,裴霁缓慢地闭上眼睛。
每天晚上,廖叔雷打不动准时在十点给裴霁送上来一杯温热牛奶,裴霁喝完牛奶等廖叔的脚步声走远直至完全消失的时候,他才轻声从房间走出,推开赵惊鹤的房门。
像个有怪癖的小偷,鸠占鹊巢堂而皇之地霸占赵惊鹤的地盘。
他整个人完全缩在被窝里,怀里抱着前些日赵惊鹤穿过的外套,迷恋地试图汲取一点属于那人的味道。
赵惊鹤真冷漠。
他攥紧外套脑子完全失去意识之前迷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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